第六章 坠落

漆黑的夜色里传来了一声刺耳的尖啸,伴随着刺鼻的气味,一辆黑色皮卡车横停在了山崖边,道路上留下了一长串灰色的车轮印,我和江丽都瘫软在了座位上。

就在刚刚电光火石之间,我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把江丽顶到一边,用我的脚死死踩住江丽的脚,这才将车急停,由于巨大的惯性,整个车子几乎转了一圈。

我额头撞了一个大包,疼得我晕头转向,江丽的前额也青了,她毕竟是个女孩,此刻已经脸色铁青地爬在了方向盘上。

我大口地喘着气浑身颤抖,心里觉得即后怕又后悔。我告诉自己,现在必须马上离开这个疯子,否则今晚我迟早会死在她的手上。

我动了动手脚,都没问题,于是我打开车门准备出去。就在开门的瞬间,我感觉到脖子上传来一阵冰凉,低头一看,一把锋利的小刀正紧紧贴在我的脖子上。

江丽爬在方向盘上,高高地举着那把小刀,一双水灵的眼睛里含着泪水,她看着我沉声问:“你知道我妈当初是怎么死的吗?”

我看着她,一动都不敢动了。我能感觉到那锋利的刀刃在皮肤上微微颤抖着,只要我稍有异动,它就会狠狠地扎进我的喉管。

“五岁那年,我妈犯了心脏病。我用了两个小时,把车开到医院,可是我妈却因为耽误了抢救时间,去世了。”

江丽把脸朝向我,眼泪就像珍珠一样顺着脸颊滴落下来。

“那个地方距离医院只有五分钟的路程,如果当初我不开车,或者我开快点儿,我妈就不会死。”

“而你,坐过我开的车了就必须死。不然,妈妈会不高兴的”

我突然明白了。

江丽五岁那年经历了妈妈的意外死亡,随后的日子里,她一直沉浸在深深的自责中。不久之后,她爸爸再次组建家庭。江丽与新的家庭成员相处不好,又痛恨爸爸把对自己和妈妈的爱分给了别人。

想到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喜欢开车而造成的,于是她在难过和自责中精神失常了。她开始毒害继母和继母的子女,最终被家人带到了这个偏远的郊区。

在这里她经历了漫长的监禁,她在策划着想要逃离。她的心里依然深爱着驾驶,但这会让她想起去世的妈妈,于是,她决定开最后一次车,不管开到哪里,只要离开这里就好,等开够了,她就开着这辆车去找妈妈。

她希望在那个世界里,每天开着车带妈妈兜风,从此母子就再也不会分离。

正巧,这附近有一家新的培训机构。于是她开始欺骗这里的新学员,即为了让他们帮助她逃跑,也为了找一个陪葬,“让妈妈高兴”。

她失败了很多次,但终于成功了,而这一次的陪葬者就是我。

“是我动手,还是你自己?”江丽擦擦眼泪,平复了一下心情问。

我的心脏在胸腔中狂跳,声音已经无法控制地发颤,我说:“阿丽,我求求你,你放了我吧行吗?”

江丽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摇摇头,那把匕首微微朝上移动了一点。

“咱们都好好活着,我一辈子只坐你开的车,好不好?”

江丽依然摇摇头。

“你,你不是恨你继母的儿女吗,我和你一起去把他们杀了!”

“不需要了。”江丽摇摇头,淡然地说。

“那,要不你再开一会车吧,你肯定没开够呢。”

江丽静静地看着我,平静的脸色慢慢就变了。从一张清秀而娇嫩的脸慢慢变成一张凶狠而扭曲的脸。她依然面无表情,但那双眼睛却弥漫出了非人的狂躁。

突然,她撸起袖子,对着自己洁白的手臂“唰”的就是一刀。刀子相当锋利,如同切豆腐一样在她的手臂上留下一条四五厘米的口子,静静地等了近一秒钟,鲜红的血液才从伤口里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哈哈哈哈”江丽看着自己的血,呵呵傻笑起来。

我“啊”的大叫了一声,江丽再次把刀子伸过来抵在我的脖子上。

我再也不敢看她的眼睛,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现在那窗子里早就不再是人的本性了。我意识到,她是个正逐渐失去理智的疯子,我对她的所有劝说都将是无效的。

我开始为自己的单纯和愚蠢感到深刻的绝望,我只是看到了江丽布满伤痕的手臂就相信了她的疯话,却根本想不到这些伤都是她自己割的。

一个人可以老死,可以病死,可以意外死,而我却是被一个精神病患者骗到荒郊野外杀害。

有人说,人死之前,毕生的经历会庄严地在眼前回放,几十年的光阴在这一刻成为自己向生命交付的答卷。

难道我活了二十几年,就是为了这一刻吗?不,我不甘心。

我深呼口气,对她说:

“我自己来吧。”

江丽对我的态度很满意,她麻利地把车后座的挎包拿过来,取出塞满刀片的皮夹,从里面抽出一把小刀递给我,我慢慢接过来。

她安静地看着我,终于把我脖子上的刀子收回去了。

我在她的注视下,一点点把刀子举到了自己的脖子边,做出要自刎的动作。

她认真地看着,水汪汪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根本不在乎手臂鲜血直流。

“啊!”突然,我狂叫一声,上身向后一仰,狠狠踹了江丽一脚。江小幽一直盯着我,反应也很快,她举刀就砍在了我的腿上,我顾不上疼,一把拉开车门就跳了下去。

外面漆黑无比,风很大很大。我选择了一个顺风的方向拼命跑,我的影子被车灯照的长长的,我低头还能看见江小幽的影子,那影子的长发被风吹的东倒西歪,她还高举着双手,其中一只手里紧紧攥着刀。

“你逃不掉的,还是跟我一起走吧!”江丽的声音在浩荡的风中变得纤细而诡异,我的大脑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跑!就算累死也不能停下来。”

然而,很快我就跑出了车灯照射的范围,周遭迅速地黑暗下来,我根本看不到周围的景物,我依然不顾一切地跑,哪怕会撞到什么东西。我再也听不到江丽的声音,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响,我觉得自己好像奔跑了一个世纪,但也许只是过了几分钟。

就这样又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我重重地摔倒了。

我的脚被拌了一下,整个人失去平衡摔进了一个很深的空间,我的手臂和头相继受到了撞击,我很快就在难忍的疼痛中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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