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六节，课量并不特别大，时间也不算紧张。打上午7点的语文开始直到晚上九点化学结束，其中包括四十分钟吃饭，一个半小时午休。
班里人不多，30个按5人一列分，两边各一列，中间分别两两合并成一组。刚来上课，想必老师也不会硬性规定座位，毕竟，哪个老师是靠位置认人的啊。
“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这里击是搏击的意思，指鹰在空中飞行时翅膀拍击矫健有力……”程万里的声音缓缓入耳，不说才睡醒便泛起困意，只怪没来得及吃早饭没了精力。
我趴桌上，盯着字，划道线，记下补充，片刻又挺直了背盯着黑板，不太想听。
不知发呆了多久，黑板写满又擦，这是语文啊，这不是什么英语数学物理化学啊!!!我表面风平浪静，内心羊驼奔腾。
平陆左手支头，半提着眼皮注视前方，右手马不停蹄地记着，大概是意识到我在看他，他左手抽笔戳了我一下，目光坚定不移。
“wo e le――”
我像他比嘴型，他这才瞄我一眼，指了指我抽屉里的馄饨。
“mei shao zi――”
他又抽一只笔出来示意有筷子。
我当然知道有筷子！我也知道，筷子夹不好掉下来我就没了好吧！
我转回去接着盯着老师发呆。
突然间就觉得特别凉快，我不自觉又盯着嘉游所在的窗户看，树叶没有动，太阳也没有很大，只消觉现实的空气中有阵清香，似芦荟，似西柚。
“那位同学请起，你已盯着人看了快半节课了，虽然人家风华正茂，书生意气……”
“啊？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
“行了行了，会背了意思也要知道，另外，带上你腿间打开了却没吃的早饭，出去吃完再进来，要不请我们一人一碗？”
“啊？”
我一诧，这个老师有点强。
“程老师，你是不是也起迟了没吃早饭啊？”
我听见方项铭很勇地问出了这一句，以肯定句的语气喊出疑问句的气势，可以可以，也很强，是在下输了。
片刻，就再程万里要转回去接着讲的时候，叶平陆扔过来一根不只从哪里变出的木勺，我随即跟着站了起来，大踏步迈出教室。
教室里静了几秒，程万里的声音又响起来：“谁还没吃早饭？”
刚听到几声挪凳子挪桌子的声音，后脚就见嘉游出来了。
！？
这个老师心理素质真好，教养也不错。
“你？”
“早上没起来？”
“嗯，手机静音了。”
“回去开起来。”
我“哦”得莫名其妙。
“你早饭也没吃？”
嘉游瞥了一眼馄饨汤，没说话。
“那你介不介意……”
嘉游抬头看我，他的眼睛很大，眼瞳黑而亮，睫毛不仅长而且翘，明明没有任何表情，也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但就好像在说话一样，是我问得多余了，我当即这样想，手却先一步拆了勺子的包装，舀起一只递过去。
他伸手来调接，视线牢牢地锁定在馄饨上。
我索性靠墙上给他捧碗。
好家伙，左手筷子右手羹，一口一只肚里吞。
有点像仓鼠。
我下憋着嘴角不让他翘起来，走廊里阳光透过来，早晨如此美好。
然而――
“吃完没，吃完进来！”
嘉游把东西又还给我，舔舔下唇道了声:“交给你了，谢谢。”
他面不改色，乖巧端庄地走回去。
嘉游的嘴角亮晶晶的，和小学那时候一样，唇还是红得薄浅，像樱桃。
我呆住: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
沉思几秒，我扶额:我怎么会就这么给他了啊!
拎着残余，我快步向小卖部走去，因为校垃圾回收站关门，以及，为了补回我的早饭。
“老板，早饭有无？”
老板看起来不算大，约莫二十六七岁罢，身形倒比较结实，想必也是有运动的。一头短发干净利落，一对浓密的厉眉，五官挺立，侧看有些凶相。我进来时他正好撑在柜台上看视频，听到我的脚步声，抬头看我一眼，神情并无意外，看来往常也有不少人翘课出来晃啊。
他又低下头去，投入到视频里。
“最里面有面包，我后面货架上有泡面，自己拿，要不然你看看这茶叶蛋怎么样？”他说着踢了踢柜台，顺便，好像是带着一性子无奈，推了推我越靠越近的脑袋。“看什么看，再看小樱也是我的。”
哦嗖――本来还看不清楚，现在一说就明白了，《魔卡少女樱》啊！
小樱那么可爱，你怎么好随便乱瞧的啊！
“老板，碗有吗？”
“没倒是没，你可以直接买杯面，有热水就行。”
我懒得回复，直接伸手去拿杯面，emmm小完熊杯面，小完熊不卖饼干了？
我一顿。
“三块，扫码还是现金？”
我不说话，捧着一兜杯面敲了敲他的屏幕，老板勉强抬了抬眼皮，“哦嗖，自己数。”
这学校的真的都是些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才。
“这什么牌啊？”
“你看？”
“我要热水。”
我拖过来一条板凳，在柜台边坐下，把东西搭在旁边的冰箱柜上。
老板瞥了我一眼，我不动，他又瞥了一眼，我不动，他便索性不理我了。
“诶，看不看《K》？”
“嗯，怎么了？”
“安娜喜不喜欢?”
“嗯。”
“我拿女儿和你换，换不换？”
老板点了暂停，回过头来打量我，许久，他咬咬牙啧了一声，起来给我拿水壶：“小子什么名字？我陈札，交个朋友？”
“何舟。”我乖巧坐好，“我以后可以来白嫖吗？”
陈札瞄了我一眼，咦――鸡皮疙瘩起来了，这兄弟不大气啊，拿女儿换的好吧！？
“吸溜吸溜。”
好家伙，上课第一天的上午，我在小卖部里度过。陈札拉来低椅，手机放到我左前方，强制性分享美少女。
“我收回你不大气这句话。”
“诶，陈总，默认了是吧，那我下次带人一起。”
“买他的份你加价，我很好说话，两只女儿。”
“咳咳咳。”我好像看到阳光下有闪烁的灰尘掉面里了，噎不住咳起来。关于白嫖，其实相较于利益大的确实是自己，我便只得憋下来，不好反驳。
后来回去时，直接换英语老师逮我，完蛋，语文作文+英文翻译?
“写是不可能写的！”晚饭后一群人在操场上小跑，逆着残阳我这样喊道，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对喊。
“何舟你不写你玩不起，白嫖是不可能白嫖的！”
我看到陈札搁下一瓶水，朝我的方向跑过来。他跑步时，重心较低，莽冲之势像要腾空划日，神色虽不清楚，但也知道汹汹。
“陈札你不送你玩不起，追到我，我女儿送给你！”
“哦吼！”
“何舟冲！他追不到，我女儿送给你！”
一帮人开始起哄，余光里见嘉游拍掉方项铭搭他肩膀上的手，说了句什么，方项铭也跟着跑了过来……
讲个笑话：关门放狗，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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