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舞姬赵氏献舞——”
“嗒嗒嗒……”八九个舞姬走到宫宴中心。
“叮噔——”(编钟声)
“噔噔——”(磬声)
“呜呜——”(笛声)
“吁吁吁——”(芋声)
一排宫人吹着古老的管,一排宫女敲着古铜色的钟。是的,技艺高超的乐师舞娘都会被请进宫中,沦为宫人、宫女。
这群舞姬围城一个圈,跳着当年祈求女神下凡、救黔首于水火的祭祀之舞,这舞步可谓是“凌波微步,罗袜生尘”。
就在这时,舞姬们围出的圈的中央上空,落下了一缕轻薄的丝绸,一名舞女顺着轻丝在宴厅上空旋转起舞,这可不比后来的洛神弱啊,亦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忽然,这名舞女从半空中轻跳到舞姬群的中央,殿内的初光照射着舞女的身影。
赵王丹此时已是看得目瞪口呆,口水都流入金碗里去了,他拼命指着正中央的舞女,断断续续地喊道:“哎哟喂哎哟喂,这,这舞女跳得也,也太好了吧!呀,丞相,你进献的这名女子叫什么名字,啊?快快快,重赏,重重有赏!”
丞相赵胜站了起来,答:“回王上,这名女子姓赵,名曰韵妍,此女……其实是卫国大商人吕不韦进献的,王上若是要赏,也应当赏吕不韦才是。”
赵王刚要说话,突然,音乐再次响起,但乐风不再是温婉柔情的邶风静女,而是兵戈相向的秦风车邻。赵韵妍“唰”的一下抽出插在地上的青铜冷剑,瞬间挥了一刀斩断丝绸,向前对着赵王挥舞着青铜剑,眼神坚定,侧颜从容,冷冷的杀气不是从青铜剑来,而是从由柔情变成冰冷的眼神中流露出来,赵韵妍从舞台持剑飞跃到赵王的面前,剑锋在殿光的反射下,古铜色的铜剑射出耀眼无比的光芒。
眼看剑就要刺到赵王了,赵王还在呆呆地沉浸在刚转变画风的音乐,几个宫人冲到赵王面前阻止赵韵妍向前。
为首的宫人急躁地喊道:“大胆舞姬,竟敢在王上足下动剑……呃啊啊啊啊不要杀我呀啊!”
赵韵妍瞬间拐了一下剑的方向,抛向了赵王跟前的一大盘鹿肉。
“唰——“剑稳稳当当地扎在了烤鹿身上,一刹那,烤鹿瞬间断成了两段,赵韵妍也轻松地落到了地上。
“啊这……这舞姬跳的不像是寻常舞步啊……”
“这更像是……金戈铁马的气息啊……”
“她怎么还敢在王宫内随意动刀,何况这是宫宴,还在王上跟前啊。”
“是啊就是……吕不韦这是要搞刺杀啊……”
“……”
宴会上的百官议论纷纷,赵王看到殿内文武将美丽的舞姬说得不清不楚,便气着骂道:“都在说些什么!啊?人家跳舞的技艺如此精湛,却被你们说三道四的,啊?都是吃了谁的熊心豹子胆,啊?”
被赵王这么一吼,霎时间一席人都安静了下来。
“王上。”寒夫人站了起来,笑着说,“这位姑娘可跳得真好,怎么看都不像是在行刺,想必在场的各位大人,是多虑了。”
吴夫人接了她的话:“寒姐姐,这话可不能乱说呀,谁知道呢,谁知这舞姬,是否别有用心。寒姐姐,这呀,说话还需谨慎的呢。”
寒夫人陪笑地说:“这宫中人尽皆知,当年妹妹你便也是靠着这绝艺的舞技和无人可及的身段,才受到王上的青睐呀。秋容妹妹,你当时的舞步,可不必这位赵舞姬弱呀。”
“唉……当年是当年了,十几年过去了,舞艺早已大不如前……唉,新人嘛,总是能把我们这些旧人给比下去的,王上喜欢谁便喜欢谁,怎容我们姐妹指指点点呀……”
赵王都白了她们俩一眼。
“哎呀行了行了,平时你们俩在寡人这儿吵,在外头也吵,两个人天天争个没完,逼得寡人都烦了!”赵王不耐烦地骂着,寒夫人和吴夫人这才静了下来。
“两位夫人,可别再闹腾了。”王后严氏笑着说,“连点国夫人的样子都没有……”,突然她眉头一紧,拍了一下桌案,斥道:“还成何体统!啊?”
宴厅上的每个人听到严后这一番话,便低下了头,默默地用自己的菜。
严后把头转向赵韵妍,把眉头舒了开来,问道:“嗯……王上很喜欢你,你介绍介绍自己吧。”
赵韵妍跪了下来,行了叩拜礼:“舞姬赵女,拜见王上,拜见王后,见过二位国夫人与各位妃嫔姐姐,见过各位大人。”
行完礼后,她答道:“舞女姓赵,名曰韵妍,流风余韵之韵,纡余为妍之妍,年已十五,邯郸……朱家巷人。从小……父母双亡,流落市井,幸有吕大人救命之恩,教我各部礼仪、琴艺舞技、识字诵文,若无当年大人伸手之相助,便无韵妍献舞之今日,婢姬也要谢丞相大人安排的献舞机会,谢王上赐的一切。婢姬谢过丞相赵大人、谢过王上!”赵韵妍再次行了叩拜礼。
赵王立刻急了:“哎喂喂喂,韵妍快起来快起来,这么漂亮的脸蛋怎能拿来行礼的呢?以后你见着寡人便不用再行大礼了哈!啊对了,刚刚刚刚……嘶……刚才你谢恩时,为何先谢了吕不韦,再谢丞相,而寡人是最后被谢的?解释解释,寡人想知道。”
“王上轻容婢姬答曰。”赵韵妍轻点了一下头,笑着问,“赵威后是何等形象?”
赵王回答:“母后岂是寻常妇女可比,其胆量与智慧更可及寡人,可谓是母仪天下,赵人之国母。”
“这便要提到十四年前的事情了,孝成王元年,惠文王刚薨不久,赵国政权不稳,秦军趁病要命,一连攻下西北三座城池,赵威后当时才刚刚临朝称制,国力也无法与秦抗衡,为了能让齐国派出援兵救赵,将小儿子长安君送去齐国作人质。后来齐王建派出齐使访赵,赵威后还未打开书信,便问‘岁亦无恙耶?民亦无恙耶?王亦无恙耶?’,齐使不悦了,便问太后‘臣奉使使威后,今不问王而先问岁与民,岂先贱而后尊贵者乎?’,赵威后笑着回答他‘不然。苟无岁,何以有民?苟无民, 何以有君?故有舍本而问末者耶?’。听了这番话,齐使便哑口无言了。”
赵韵妍向赵威后陵墓方向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鞠躬礼,再补充道:“赵威后是何等的英明又识大体,将黎民百姓居于君王庙堂之先,属实为天下母仪之榜。韵妍钦佩已故太后,欲承威后之胸怀,是故,先谢恩于吕大人,再谢恩于丞相大人,后谢恩于王上。”
李典客站了出来,说:“王上,此婢所说一派胡言,天下皆以君为首,无君何以统领九土之黔首。”
王司徒也站了起来,说:“王上,臣的职责是要对百姓教化,此舞姬魅惑君上、以下犯上、目中无君,恐此女存于世间,会误国误民,触怒天神。臣恳请王上下诏,当堂诛杀此女,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高司空起身,也接了话:“王上,当年赵威后如此一说法,是为了国家长远利益而着想。而这个舞姬的思想却如此狭窄,东施效颦罢了,舞姬就是舞姬,无论如何思想都是如此落后。哈哈哈哈哈哈哈……”
其他几位朝臣也站了出来附和,请王诏杀韵妍。
不少大臣也在哈哈哈大笑,笑话着她。赵韵妍脸都青了,她微笑地驳回几位朝臣的话:“各位大人说的也多少有些道理,但仅凭我是舞姬,便是格局渺小之人吗?敢问几位大人,您们祖宗三代之前还是朝臣大官吗,谁家的祖辈不是从务农开始?谁家的祖辈又不是百姓出身呢?在场上又有哪一位大人是靠自己的真才实学步入官场的?婢姬不明白,你们为何有脸瞧不起人?”
“你……反了你了!我等可是朝廷命宫,怎能公然遭你羞辱!你给我记住,女人的嘴只能是来讨好男人的,家国大事岂能容你指指点点!”
“那也请这位大人记住,这里也是我的家,我的国,我也是这里的一份子,这不是你一个人的赵国。仅凭您一位贵族的嘴脸,又何以挡住成千上万百姓的涛涛大浪?依婢姬看,您怕是……在羞辱赵威后临朝吧?可怜赵威后威武一生,却被您一张嘴玷污了名声。”
“哎呀哎呀你们别吵了别吵了……”赵王皱了皱眉头。
丞相赵胜补充道:“我虽贵为平原君、赵国丞相,但是国家始终要以民为本,可你一个小女子说话也需谨慎为好,你们……唉……”
“王上,小女说话不慎,乃父之过,请各位莫降罪小女!”赵宗伯跑到宴会中央谢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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