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功夫在事外

道畿一席话提醒了红儿,不管高个公子与自家小姐如何的难舍难分,红儿都必须带着小姐离开了。

红儿搀起自家小姐,引着她往寺庙外面来时乘坐的马车走去。

高个公子犹自像是被勾去了魂魄般恋恋不舍的跟在红儿她们身后。

道畿低头寻思了一下,跟上他的朋友,却是用手轻轻拽着高个公子,保证他们跟在人家姑娘身后的距离在外人看来是在安全范围之内。

道畿他们就这样若即若离的赘在红儿后面相送,目送小姐走到了她们乘坐的马车前。

道畿赶忙拉着高个公子耳语:“若是小姐上车前对你回眸一笑,你须得立即冲着马车还礼!还得躬身行大礼!”

高个公子诧异,道畿目不转睛的盯着红儿的背影,忙说:“你先照做,等下我再告诉你原因!”

果然,小姐走到马车旁,朝着掀起一角的车窗帘看了一眼,又回眸朝着道畿这边望了一眼、嘴角轻轻弯起一个弧度,然后才让红儿扶着她上了马车。

道畿冲着自己的同伴小声提醒:“就现在!”

高个公子忙躬身一揖,冲着马车行了大礼。

道畿追随着红儿的身影也没入车门帘后,看着红儿所乘马车的车夫扬鞭,马车缓缓启动,然后绝尘而去。

道畿这才转头对高个公子道:“你可知刚才你是在对谁长身一揖?”

高个公子一脸茫然。

“小姐所登之车,上面必然还坐着一位,应该是对小姐的婚姻大事具有决定权的人物,说起来不是泰山就是泰水!”

然后仰头看看天色,继续给高个公子推理:“但是你想啊——这个时辰……在官署里任职的人会有空躲在马车里吗?”

高个公子恍然如大梦初醒!“哦……”了一声:“也就是说我刚才……”

道畿说:“也就是说啊……你刚才很有可能拜见的就是你未来的丈母娘!怎么样我说听我的没错吧……”

另一边红儿上了马车,母女三人坐在返程的马车上。

丈母娘借机透过车窗看了未来女婿一眼,不光面容身姿、单从行为举止上来看,就说不出的满意!心中对红儿的办事能力便已十分肯定。

红儿虽然大致上知道小姐与其心上人必能成百年之好,但这是块难啃的硬骨头!要想成就他们俩的姻缘,过程相当的曲折艰难。

看刚才高个公子所为虽心意已明,可是高个公子的行为作为明眼人,红儿知道是经过道畿指点的!

“这摆明了是在帮小姐,难道这位纨绔子弟和自己的愿望一致,是想要促成这桩婚事?”

“要知道作为富家公子能够礼贤下士、如此的温润亲和、彬彬有礼,在丈母娘对于未来女婿的印象里可是会大大加分的!”

可是光有这些还不足以抗衡本朝的制度与礼法,还需要找到可以说动男方父母允诺这桩婚事的充分理由!

于是红儿趁着主母正在对这桩婚事心向往之,赶紧请主母答应自己的一个小小请求,为可以亲身接触本朝制度、礼法创造些机会。

母女三人回到家,换下刚才与心上人相会时穿过的精致衣衫、连口气也没换,就又在灶房里忙活开了。

主母心情大好,仿佛往后的生活又有了盼头,所以杀了一只养在笼子里已经几乎秃掉的公鸡,又吩咐红儿到街上去沽了酒,单等老爷回来。

主母采纳了红儿的建议,想着晚上跟王生讲讲白天的经过,吃点好的,喝点小酒,等老爷心情愉悦了,才好提要求。

也是老天相助,这一日王生回来的时候,本是阴沉着个脸,于是小姐觑着她爹的脸色上前询问:“爹可是今天官署里碰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儿了?”

不问还好,这么一问,王生立即就像是开闸放水,牢骚抱怨滔滔不绝而来。

红儿也小心从旁听着,无非是说,新朝刚立,官署里各种混乱,人员混乱、事情混乱、职责混乱、文书混乱,偏偏因为战乱刚止,北方流民大批的涌入,致使原本已经十分混乱的户部事物激增。就在这时上面一句话要找个法度依据,底下的人就得跑断腿的查找整理;如果找到还好说,如果一顿忙活下来,没有找到上头想要的,官署里从上到下都得吃瓜捞!

王生说:“我倒是有些先见之明,本已经开始着手整理那些卷宗,就是防着有朝一日,上头来这么一出!只是做的哪有说的快,今天早上也不知上面来了个什么厉害人物,令我几日后就要将整理好的卷宗呈上,大人物要查阅……”

“娘子你是知道的,我守着那个清水衙门,素来任重而薪微,但凡有点门路的人都使银子捡高枝儿蹦去了,所以向来人手严重不足,除了一位门生挂念着多年情意不肯走给我打下手,本官署中并无可用之人。仅凭我二人之力,又如何能在短短期限之内将所有卷宗整理妥当……”

红儿看了小姐和主母一眼,主母于是开口道:“我倒是有个法子,家里现成还有几人都是识字的,可堪一用!”

被气的晕晕乎乎,又灌了两杯酒下肚的王生困惑的看着自己妻子。

主母将女儿和红儿一手一人的拉到王生面前。

王生初时觉得不妥,可是女儿适时问道:“父亲若是还能够找到其他比我们稳妥之人自不必考虑我们二人。”

王生摇摇头。继而 抬头道:“女儿也就罢了,我带过去遇见个熟人还好说,可是这红儿……”

不等别人帮红儿说话,就听红儿开口道:“老爷既然带上了小姐,我作为小姐的贴身丫鬟,出门相随也是情理当中,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红儿继续说:“而且我和小姐白天到官署中帮你,晚上回家的时候也可以顺便带一些卷宗回来整理,这样主母也可以帮忙,又多了一个可靠的人手,岂不是要完成上面交办的任务更多一份保证?”

红儿三言两语说的全家信服,于是第二天带小姐和红儿去官署的事儿就这么被王家主母决定下来。

谁知第二日一早,王生带着女儿和红儿刚在官署里铺张开卷宗就迎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将二位不速之客迎进府衙,却是无处不在的道畿和他的朋友高个公子。

原来昨天上午王生接到的从上头发布下来的命令,发号施令的人正是道畿!

“难道他与我想到一处去了?”红儿心说。

如今既然“上面提要求的人”来了,卷宗摊了一地,王生寻找外援的事实也是明摆着的事儿,红儿拉住小姐,便也不再闪避和隐瞒。

道畿和高个公子被让进官署里的侧室,彼此见了礼坐定。红儿奉上茶来、与小姐皆立于王生身侧听后发落。

道畿和高个公子原想着过来找这里的负责人聊聊,没想到竟然碰到了红儿和她们家小姐,这简直是意外的收获!

等高个公子听闻朝思暮想的心上人要在这官署中帮助父亲整理卷宗,激动的整个人都要发抖了,急忙就想要表明自己的身份,却被道畿眼疾手快一把按住制止了。

但是道畿也明白,这大好的相处机会对于恋爱中的人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于是道畿决定先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只以一个年轻上官的身份说道:“之前心急发号施令、没有顾忌到现实,是自己年轻不了解情况所致,还望大人海涵!如今既然大人要整理卷宗,我作为将功补过之举也理应加入其中。往后数日,我们两人会日日过来参加整理工作,也算是为之前的言行做亡羊补牢之举吧……还望大人应允!”

王生这辈子除了成亲的时候,被地位比他高的人这么客客气气的对待过,此生这算是第二回,于是心情大好,并不多虑的就答应了道畿的请求。允许道畿和他的高个朋友加入整理卷宗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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