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千山烬

当皇太后化作白骨,萧景珩完成血祭后,地宫内弥漫着诡异而又寂静的气息。就在这时,白离的残魂从阵眼缓缓飘出,他的身形愈发虚幻,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其吹散。

白离的指尖带着一丝凉意,轻触岳芽空洞的左眼,他的声音微弱却清晰:“我用巫族换魂术替你挡了反噬,如今这眼睛……该还了。”

岳芽的身子猛地一颤,右眼中瞬间落下血泪,而在左眼重见光明的瞬间,她竟窥见白离的三魂七魄如破碎的琉璃般寸寸崩解。

“不要!”岳芽惊恐地尖叫,双手徒劳地抓向那些逐渐消散的金色光点,泪水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你说过要教我南疆的萤火舞……” 她的声音中满是绝望与不舍,可白离的残魂却依旧在不断消逝。

就在这时,圣桦的身影一闪而至。他看着白离即将消散的残魂,又看了看满脸悲戚的岳芽,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只见他毫不犹豫地捏碎了自己手腕上的锁魂镯,镯碎的瞬间,一股强大的魂魄之力从中涌出。

圣桦将这魂魄之力渡向白离,开口说道:“乐国太子换巫族少主,这买卖不亏。”

圣桦的身形也在渡魂的过程中逐渐变得模糊,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岳芽,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温柔的笑意,身影缓缓消散在渐渐亮起的晨光中,只留下一句:“下次生辰,别再喝哥哥的血了。”

岳芽望着圣桦消散的地方,又看向逐渐凝聚成型的白离,心中百感交集。

新帝登基的这一天,皇宫内外张灯结彩,热闹非凡。而城楼之上,岳芽一袭素衣,静静地伫立着,与这喜庆的氛围格格不入。她的发丝被微风轻轻拂起,眼神中透着无尽的哀伤与决绝。

萧景珩身着华丽的龙袍,手中捧着象征着后宫之主的凤印,缓缓走向岳芽。

然而,当他看到岳芽腕间那崭新的银镯时,脚步陡然一滞,眼神瞬间被刺痛。

那只银镯在阳光下闪烁着清冷的光泽,是用圣桦的剑与白离的箭镞熔铸而成,承载着岳芽对两位故人深深的思念。银镯内侧,刻着四行小字:“山河葬骨,日月为烛。故人长绝,不渡忘川。” 每一笔每一划,都仿佛是岳芽用自己的心血镌刻而成。

萧景珩的手微微颤抖,最终还是缓缓放下了凤印,他明白,眼前这个女子的心中,早已被逝去的人填满,再无他的容身之地。

与此同时,在远处那荒芜的山上,一位头戴斗笠的卖酒翁正静静地坐在酒摊旁。他的目光望向城楼的方向,神情复杂。不经意间,他轻抚心口那道醒目的疤痕,仿佛在追忆着什么。酒旗在风中猎猎翻卷,仔细看去,依稀是乐国残旗的纹样,似乎在诉说着曾经的故事与荣耀 。

天色阴沉,细密的雨丝如银针般洒落。岳芽静静地立在酒肆的檐下,清冷的雨水沿着屋檐滴落,打在她腕间的银镯上,浸得镯子一片冰凉。那银镯在雨幕中泛着幽冷的光,仿佛承载着无尽的故事。

酒肆中,卖酒翁身形微佝,他舀起一瓢新酿的酒,动作略显迟缓。他那只浑浊的独眼不经意瞥向岳芽腰间系着的乐国残旗,眸光微顿,随即开口,声音沙哑而低沉:“姑娘,买酒还是买命?”

岳芽抬眸,眼神中透着一丝坚定与决然:“买故人魂。” 言罢,她抛出一枚铜钱。铜钱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钱孔中隐隐透出圣桦的面容,那是用秘术存影的“引魂钱”。

卖酒翁下意识伸手接住铜钱,掌心却突然裂开一道血口,铜钱瞬间化为金粉钻入他的皮下。

他浑身猛地一颤,斗笠随之落地,露出一张满是烧伤痕迹的脸。他心口处的乐国图腾在雨水的浸润下,猩红如初。他望着岳芽,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芽儿……你不该来。”

岳芽的眼神瞬间凝固,她死死攥住卖酒翁腕间的铁链,那铁链与母亲当年所戴的一模一样。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哥,你从弑神阵里带出来的不止魂魄,还有阵眼残片,对吗?”

就在这时,酒瓮突然发出一声沉闷的炸裂声。紧接着,萧景珩的玄甲军如潮水般破门而入,箭矢带着凌厉的风声呼啸而来。一支箭矢穿透了圣桦的左肩,他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把抓起岳芽跃上屋脊。

圣桦的气息有些紊乱,他急促地说道 :“阵眼残片在白离坟里,但你要想清楚,重启弑神阵的代价——”

“是万魂俱灭。”萧景珩的声音从下方传来,伴随着雨声,显得格外清晰。他手中举着火把,摇曳的火光照亮了他身后数百口铁笼,笼中皆是大梁死囚。他的眼神在雨幕中闪烁 :“但若用这些罪徒的血祭阵,或许能换乐国亡魂往生。” 雨水顺着他的脸庞滑落,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而岳芽和圣桦立于屋脊之上,在这风雨交加中,面临着艰难的抉择 。

在风雨的喧嚣渐渐平息后,岳芽来到了白离的衣冠冢前。四周寂静无声,唯有她沉重的呼吸声在空气中回荡。她抬起手,凝视着腕间那只泛着清冷光泽的银镯,随后咬紧牙关,用银镯划破掌心。

殷红的鲜血顺着她的指缝缓缓滴落,渗入墓碑的裂隙之中。

刹那间,地面开始微微颤动,一座水晶棺从地底缓缓升起。水晶棺在朦胧的光线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棺中的少年尸身栩栩如生,仿佛只是陷入了沉睡,可他的腕上却不见那熟悉的锁魂镯。

“他死前让我把这个交给你。”圣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疲惫与无奈。他走上前来,扔出一只锦囊。岳芽伸手接住,打开一看,里面是半枚染血的玉璜,正是当年自己赠给白离的定情信物。

岳芽的手轻轻颤抖着,她将玉璜放在水晶棺上。就在玉璜触碰到棺盖的刹那,棺盖上浮现出神秘的巫族密文:“以爱人之血,洗叛族之罪。”岳芽猛地愣住,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画面,她这才惊觉:原来白离竟是自愿被炼成活尸,只为替巫族向皇太后复仇!

然而,还没等她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水晶棺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声响,紧接着迸裂开来。白离的尸身瞬间化为灰烬,在那灰烬之中,露出一枚青铜钥匙。

圣桦的眼神陡然一变,他突然冲上前,夺过钥匙插入自己心口:“弑神阵真正的阵眼是乐国太子的心脏,白离用巫族禁术把它换给了我。”

话音刚落,大地开始剧烈震动,地动山摇间,岳芽腕间的银镯竟不受控制地飞向空中,与那把青铜钥匙拼合成完整的观星盘。

璀璨的星河仿佛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牵引,倒灌而下,映照出阵中万千乐国亡魂。

他们的脚踝皆拴着与圣桦相同的铁链,在幽暗中若隐若现,似在诉说着无尽的冤屈与不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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