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傍晚
寒风呼啸,漫天飘着鹅毛大雪
邙山脚下的一个小村落里,家家户户灯火通明,响着忽远忽近的鞭炮声,门前红色的炮仗屑铺了一雪地,留下刺鼻的火药味
小屋的窗前映着女人们忙碌的身影,不时传来几个孩童的嬉闹声,醉醺醺地男人们红着脸围在桌前划着拳,行着酒令,玩得忘乎所以,小妇人只能不时提醒着:
“你们别喝太多了,一会去爹娘那里还要接着陪二老喝呢”
突然,门“砰!”地一声被人踹开
雪花被寒风卷进了屋内,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回头一看,一个老妇人踏进了屋内
她的头肩处落满了白雪,头巾将脸包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饱经风霜的眼睛
此时正含着泪
老妇人将头巾摘下狠狠往地上一摔,怒指着屋内的众人大声质问道:
“你们竟然还有心思在这玩?这么大个人没影了,没有一个人知道要去找的吗,啊!?”
男人们停下了手中的牌九,三妹将几个有些发蒙的孩子搂在怀中不停地安慰,小妇人忙灭了炭火,擦擦手迎了出来,将门堵上说道:
“娘,大老远的这么大雪您怎么过来了,出什么事儿了,您先别生气,坐下来慢慢说”
男人们也赶紧围了上来,搬凳子倒茶安抚老妇人的怒气
大哥问道:“娘,出什么事儿了,大过年的怎么生那么大气?”
三妹也在一旁追问:“到底是怎么了,娘您慢慢说,别气坏了身子”
老妇人坐下后,却怒指着角落里喝着闷酒一言不发的男人,呵斥道:“你们去问他!”
众人看向男人,男人却不敢抬头
大哥走了过去问道:“小黎啊,我刚要问你呢,一会儿我们都去娘家吃年夜饭,怎么你先过来了,蓉蓉呢”
男人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厌恶,依旧不吭声
见他还是不说话,老妇人暴怒地站起身子冲到他面前,指着他骂道:
“你个没良心的畜生!到底把我女儿折磨到哪里去了!你快说!”
众人见她气的快站不住,赶紧上去扶她,三妹连声劝道:
“娘您别生气了,二姐患有癔症,脑子不好,估计也走不了多远,不会有事的,这样,咱们现在都出去找,孩子就先交给嫂子照看,让她们先去爹爹家里过年,这事先别和爹说”说着给了小妇人一个眼神,小妇人便领着孩子们离开了
“你爹已经出去找了!”,老妇人继续颤声道:“我去地里拔菜的时候听见别人说,看见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大雪天的只穿一件薄衫就往西边去了,我听了害怕,赶紧去了你姐家,结果就只看见未月一个人被锁在家里,屋子里也不生火,也没有热水,可怜未月小手冻得通红,我才知道那人肯定就是你姐姐啊”
妇人说着说着控制不住地眼泪直流,众人这才慌乱起来,三妹急道:“怎么会这样!都快别愣着了,都去找!快!”
众人赶紧披上了蓑衣,冲出了屋子,三妹又对妇人说道:“娘,您别出去了,这雪下的太大,回头可别再病了,会没事儿的,我们几个出去找就行了”说着她也拿起了蓑衣跑出了屋
待人都走光了,男人低着头思忖一会才淡淡对妇人说道:“可能是到村后的西湖那里去了”
妇人听闻一把拽起男人,朝他又打又踢,怒吼道:“你个畜生快给我出去找!”
男人却神情冷漠,叹息着慢悠悠地走出了门
待他走后,妇人还是不放心,便也跟着出了门,却没发现男人的踪迹,只得只身一人向西湖那边找去
“蓉蓉!蓉蓉啊!你到底在哪儿啊!”
此时天已经渐渐黑的伸手不见五指,风渐渐小了,天空中下着小雪渣,老妇人来到了村后的西湖边上,此处是一处乱葬岗,乱石杂草中砌着大大小小的坟墓,她艰难地越过湖边高高低的坟头,终于在湖边看见了自己的女儿
只见她半个身体都泡在水里,嘴里不停地嘟囔着什么,已经神志不清了
“蓉蓉!我的女儿,你的命好苦啊!”
妇人连忙跑过去一把将女儿抱在怀中,嘴里不住地心疼,颤颤巍巍地背起了女儿
低矮的小黑屋里,身上只裹了一件破棉袄的小未月还不知道发生些了什么,今早她只是听母亲说今晚有鱼吃,便开心等了一天,结果到了晚上还是不见父亲和母亲回来
她坐在凳上,安安静静守着外婆刚刚给她煮的热茶,小手小脸冻得生疼,终于她看见了茶壶盖儿上冒起了白烟,她将小手放在上面取暖,又想喝水,可她还不到三岁,东倒西歪地路还走不稳,正当她不知道该对这壶茶怎么办的时候
“砰!”的一声,又一次门被撞开
小未月看到一个女人被舅舅背了进来,那正是自己的母亲,她全身湿透,身上结着冰渣,闭着眼睛昏迷不醒
后面还跟着好多人进来,可就是不见父亲的身影
男人们退了出去,女人们将母亲放在盆里,未月看到刚煮好的那壶茶突然被人拎走,全部倒在了盆里,又添了许多水,大人们都在急切地呼喊着母亲的名字
她被吓傻了,哭喊着躲进了里屋
见水不够,大人们纷纷架锅烧水,又急的跑去邻居家里借
无人分神来关心躲在里屋,蜷缩在床上大声哭泣,又渴又饿又冷的未月
自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小未月都再没见过父亲
有次未月和村里的大孩子跑出去玩,因太久没回来,母亲又开始发疯,一整天的又哭又笑,见到未月就气的将碗摔在了地上,关上房门让年仅三岁的她跪在了上面,膝盖处鲜血淋漓,她也不敢乱跑
未月被母亲关在家中好一阵子,自己却整日在村里傻愣愣地溜达,饭也不做,小未月整日饥一顿饱一顿,亲友邻居见母女二人可怜,便时常过来接济
某日未月舅舅的小儿子来给她送吃的,见未月母亲不在,便大着胆脱了衣服逗弄她
而这段时间里,邻居里有一个爷爷也对未月很好,时常带一些好吃的好玩的偷偷撬开窗户溜进她家中来逗她玩。只是这人奇怪,每次从未月家中出来时,总是一边系着衣裤,一边四处张望生怕有人回来
未月并不知道这些行为意味着什么,虽然觉得害怕和不舒服,但比起自己从未见过的酥饼和糖糕,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而且爷爷也告诉她,这是他俩的秘密,不能告诉告诉任何人,不然就没有糖糕吃了
好在过了一个月,这个邻居就搬走了
未月的印象里,母亲只会哭和傻笑,要么就是打自己,她也从不敢向母亲提过任何要求,自然也就从未向任何人提过这些秘密,直到渐渐长大后才模模糊糊有了意识
后来未月越来越瘦弱,中间还生了场大病差点死掉,因此落下了病根,时常咳嗽
有天夜里母亲突然将在睡梦中的她拽醒,两人冒着雨一起走了很远的路,她无缘无故地就被母亲丢弃在了路上
那晚,只到人小腿高的未月歪歪斜斜,又冷又饿地走在集市街头,路人投来的冷漠目光令她恐慌不已
她永远记得那个被丢弃的寒冷雨夜,湿漉漉的孤独和绝望深深埋在她幼小的内心深处
幸而后来被好心的村民发现她正与狗争夺着一块爬满了苍蝇的腐肉,才赶紧送了回来,而母亲却只是在一旁傻笑
见状老妇人便下定决心将未月母女二人接了过来,亲自照顾
兄妹几个觉得母亲此举虽是无奈,但是实属偏心,只是自己没义务管,总不能也拦着母亲管,只是涉及利害闹了矛盾时偶尔会骂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平时倒也不好说什么
终于在第二年,未月四岁生日的那天,父亲背着一袋重重的银子偷偷回来了
他对老妇人说:“这些银子都用来做未月的修金,我要送她去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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