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娇从碧云山下来，想做的第一件事请就是去山下的镇子找个能吃到好东西的地方。走到“甜云铺子”时她想吃黑色粘着砂糖的酸梅，老板告诉她卖完了。她只好去面馆要了碗混沌，可是吃到一半碗里掉了只苍蝇她就不太愿意接着吃了。
外边刮着冷风，孙娇从屋子里出来就禁不住抖了抖身子，不过还好她里三层外三层把自己裹严实了。走上街，孙娇便想着要和女辅官到清风客栈汇合所以不再路上逗留，马不停蹄地往闲云镇赶。
自她收到下山去许都救济难民的任务舅舅就把到许都的地形图拿出来给她细细地瞧顺带帮她讲解怎么走最快，遇到雪天怎么走最安全，哪条道上的劫匪少，哪一处的人家多...
孙娇虽然对这些地方还是陌生，但是稍微这么一走就觉得和记忆里想象的路线差不多。
路是图上的路可是人都不一定是一样的人，孙娇在碧云山庄学习医术当了个女官遇到的人要么是温文尔雅的男士子，要么是贤静温柔的女士子，少听到有人吵架，而且言语污秽。
但是现在她前边就围了一团人，人群中央有两个在争吵，从声音判断，孙娇能都判断是一个妇女和一个男人。
“狗娘养的平时老娘帮着乡里乡邻介绍亲家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不是坐在田埂子里看人干活嗑瓜子，就是站在路边对着年轻女人吹口哨，你不做事都没关系，你贱也没事，但你不能说老娘不干事整天吓撺掇！老娘搞的可是正经营生。”
女人尖锐的叫喊声就好像是要穿破每个在听话人的耳朵，孙娇把背上的包袱提了提，吸了吸鼻子默默走到人群边上。
有人下底下叽叽喳喳。
“什么呀，庄哥整天都在田里忙活，这婆娘不知好歹，正是一张损嘴，说假话也不打磕。”
“就是就是，跟这瞎喊，还正经营生呢，要是正经咋们村的漂亮姑娘都去哪了？啧啧啧。”
“都去哪儿了？”孙娇一个不留神顺口问了出来。
两边的人分别瞧了她一眼，然后都不说话了。
孙娇没在好意思追问，心里有些犯嘀咕，到底是那个女人说的是事实还是这边两个女人说的对。
心想着不能耽误事，孙娇从越来越多的人群里退了出来，她摸了把贴在脸上的假胡子，背着包袱继续前行。
入了清风客栈，小二领着孙娇上了二楼，孙娇进了屋放了行李，见天色有些晚了女辅官还没来闲着没事从包里抽出了一本《女官纪要》来看。
等了半天，小二把晚饭都上了上来，眼见着热气腾腾的菜逐渐变凉，孙娇心里生出了几分焦急，她走到窗边推开半边窗子，可巧窗子对面竟然挨着一个阁楼，阁楼的珠子柱子上挂着粉色的纱绸，两边翘起角的屋檐下挂着两个红色的灯笼。
起初孙娇没有细想，以为对面是家品味不一般的店子。直到夜色落下，隔着窗子她听到了女子娇柔的声音传来，瞬间恍然大悟。
“这也太巧了吧，客栈挨着青楼，这个女辅官该不会是在青楼那边被拦下了一直没来吧。”孙娇瞎想着，可是她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就在她准备出门到外边探探时，离门两步距离头突然一晕，整个人砰地倒在了地上。
夜色撩人，五色的灯笼底下穿着纱衣的女人更撩人，她们招揽着路过的各色男人，有钱的没钱的她们只一个心思地想叫他们入“怡春院”的们，这样管你有钱没钱都要掏空你的口袋，叫你神丢魂不在。
“少爷，要在这儿打铺吗？”人群里一个男人舔着脸凑到前边男人的跟前贼兮兮问了一句，前边的男人垂眸打量了一下跟帮不断搓着的手，轻挑了下眉毛，邪邪一笑，将下颌挑了挑，表示他似乎挺满意这个提议。
男人甫一钻进女人堆里显得鹤立鸡群，不过一会便会被香肩柔背给冲到温柔乡里去，尤其是样貌好看的男人。萧观尹长着一幅好样貌，外加他笑得邪里邪气，对于怡春楼里的姑娘们而言就好像见了红宝石一样珍贵。
“啧，这样的男人不给钱姐也愿意去服侍。”人堆堆里头有个头扎牡丹髻的女人甩着帕子道。
“哟，瞧你美的。”
牡丹髻的女人当没听过到旁边人的冷嘲，自顾自往被围在中间的那个男人走去。
人还没靠近，萧观尹就闻到了一股浓厚的胭脂香，他抬眼一瞧怀里便扑进来一个人，周围的姑娘见了个个不服气，开始了激烈的你推我嚷。
“干什么呀，这个公子要叫你们挤没了。”
萧观尹听到这话有些哭笑不得，既然说不要挤他又都在往他这挤，他突然发现魅力大似乎也不是一件好事。
远处的老鸨从后院忙了出来，瞧见了大厅里姑娘们的阵仗，重重咳嗽了一声。
“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东西，客人来了不先上茶扎堆等人家看笑话呢。”
一群人见老鸨来了，纷纷退到两边去开口叫李妈妈。
老鸨径直走到萧观尹身边细细瞧着他，嘴里说着些应付招待的话，萧观尹笑着听着，卧在手里的扇子点着唇，目光游走在女人间。
老鸨瞧出面前这个人在寻姑娘，等萧观尹目光又落回到她脸上时，老鸨唇角屈了屈。
“怎么公子没寻到喜欢的姑娘？”
萧观尹喝了口茶，单手捋了捋袍子顺便将腿翘了起来。
“李妈妈，我入你院子喝口茶就走，不是来看姑娘的。”
老鸨一听这话就知道萧观尹没找到喜欢的人，也不会有心思在这花钱了，可这个人一身有钱的模样要是不捞点油水，老鸨总是觉得不舒服。
老鸨略微一思量，眼珠子一转紧抿了下唇道：
“这样吧公子，我这有个新人，可以带给您悄悄，就是要点时间打扮，您看有没有这个时候。”
萧观尹想着这李妈妈可能故意拖延时间本想拒绝，可话到嘴边后头便传来跟帮左拥右抱时调笑姑娘的声音，他又把话给咽了下去。
“这样吧。”
萧观尹垂下眸子，将双手交叉，两个拇指互相拨弄着。
“我呢现在也没事，李妈妈你就到后头把姑娘打扮好了再带过来，但你叫她遮着容貌先跳段舞，如果我不满意就不给你钱，如果满意我不看姑娘的容貌直接带房里去，现场给你一锭银子如何？”
老鸨听了这话，犹豫地看了一眼左右，就在这时萧观尹拿出了一锭银子放到了桌面上。
老鸨登时眼睛一亮连忙应好。
“红玉，小郦随我带人去。”
后院里，孙娇虽然醒了可脑子还是昏昏沉沉的，因为手脚被捆着她移动不了，嘴被堵着讲不了话，直到门被人从外头推开一条缝，有灯光洒进屋里时她才意识到自己被关在了黑屋里。
“把她手脚松开，带到楼上去梳洗。”
尖锐的女声刺入孙娇的耳廓，她打了个机灵，这人讲话的声音怎么和之前路上那个吵架的女人那么像啊。
“妈妈，现在就松吗？”有女人的声音传来。
“我刚才给她喝了石魂散，一时半会来不了劲。”
“那待会怎么跳舞呀。”
“蠢货，我又不知道她会不会跳，待会只有叫人替上才能蒙混过关，人没点智商，有钱也拿不了。”
“妈妈招高。”
女人最后说了一句，顺带比了个拇指。
孙娇看见这拇指突然想起碧云山庄教箭法的师父按在弓上的拇指来。
萧观尹将拇指上的扳指悄悄取了下来，撑着头在桌子下细细把玩着。他身后站着一群跃跃欲试的姑娘想上前同他讲话，但他只是笑着，没有给她们递过去过多的眼神，可能是累了吧。
孙娇下楼的时候左膀右臂被人半架着近乎拖着带下了楼。
轻薄的面纱下萧观尹只瞧了一眼，顿时生出几分熟悉感，可女人白皙的面庞和细弯的眉角叫他又怀疑自己记忆出了问题。
老鸨讲说他们这儿的姑娘跳舞都要隔着纱，萧观尹立刻察觉出其中的猫腻，但他没有做声，默许地点了点头。
直到人最后被抛到他怀里时，直到他和面纱上的那双眼睛相对时他突然间惊了一下。
“孙娇。”
这个熟悉的名字就这么自然地滚落在他的脑子里，就算她的腰身纤细，眉眼贤静，可那双细长的单眼却没有任何变化，叫他一眼就读出了她的身份。
孙娇没想到好巧不巧和萧观尹撞上了，这个记忆里只有十四岁的男孩现下眉眼里的东西尽数从幼稚退作了一种让人读不懂的沉稳。
孙娇想到了他在秋游园里说的一段话，她在想他是否已经是前线战场的一名将士了呢。
不等老鸨问话，萧观尹眉眼一挑，将手里的银子抛到桌上，实打实一把将孙娇扛上了肩，孙娇想反抗可除了用软绵绵的拳头锤他坚实的肩膀外她全身几乎使不上多大力气。
“萧观尹，我是女官，你得放我下来，不然要挨板子的。”
萧观尹根本不在乎道：“我知道，就是还没想好去哪挨，然后顺便想请孙女官帮忙办点事情。”
“你求人也得有个求人的样子吧。”孙娇有些欲哭无泪，眼见着出了怡春院，她想讨点好处。
“女官为民那里有讨好处的理，况且我听胡夫人讲娇娇你现在可是朝廷里太医院的女官，这治病救人的事你定当义不容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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