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院内后我看见靳老就那样静静的站在那里,身姿笔挺,神色平淡,眸光清冷疏离,嘴角似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仔细一看,却仿佛看到了云巅之上覆着皑皑白雪的山峰,让人难以接近。
“靳伯父,好久不见了,您还记得我吗?”
我望向正站在台阶上的靳老先生,内心不由得泛起一丝紧张与忐忑。而我之所以有这种感觉,也是因为当初留洋说的是回来帮助建设朝廷,但不曾想半路却参加了革命。
“老夫不认识你,老夫所熟知的是七年前满腔抱负,说要去学习西方先进技术,来复兴朝廷的好男儿萧见君,而不是你这个穿着这些乱臣贼子所给你分发军服的大团长。”
他一惯温文尔雅惯了的面庞,燃起火来隔外地可怖,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你这老头,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啊,我们团长日理万机,大早上就来看望你,却被你劈头盖脸一顿骂,你还留着个辫子,你是不是很怀念大清啊,我告诉你,我们打的就是你们这些封建老愚腐!”
听到靳老说出这番话,这一回答使旭辉怒不可遏,随手就要拔出枪来。
“闭嘴,不得放肆,靳伯,您别在意,我这兄弟打仗惯了,受不了文人墨客的喋喋不休,您多担待。”
我瞪了一眼旭辉,随即又将他即将掏枪的手压了回去。
靳老冷笑道;“好啊好,萧团长,这就是你们的三民主义,这就是你们对待老百姓的态度,你们真是好样的!”
他嘴角上挂着冷笑,似乎没有把旭辉放在眼里。
“伯父稍安勿躁,我此番来,一是来探望您,看看您这些年身体可还好,二是……”
我显得有些难以启齿,头微微下垂了起来,此刻的我读不出靳老脸上的任何神情。
“雨萱我已经把她送到了上海最好的女子学院,她与你不同,她有一腔热血,有理想有抱负,和你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七年前你们两个背着我私定终身的话就当没说过吧。”
他的声音极淡,带着冰冷的气息,却句句刺痛着我的心,我的心顿时像被千万支长矛刺穿一般。
靳老看了看我们说道:“萧团长总不会是要强迫老夫吧,要想老夫把女儿嫁于你,除非你把你的一团人马开来,将老夫的房子放一把火烧了!”
“他妈的,你这老头!”
旭辉在背后一直默默听着靳老的斥责,听到此处顿时火冒三丈,准备冲上去跟他理论。
“旭辉,我们走……”
旭辉跟着我走出了靳府大门,嘴里骂骂咧咧的说“以后再也不来这里了”,“真是个冥顽不化的老头。”什么的之类,而我此刻却听不进去半分。
雷声响过,大雨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断地往下落。转眼间雨声连成一片轰鸣,天像裂开了无数道口子,暴雨汇成瀑布,朝大地倾泻下来。
这一路上,我和旭辉都很安静,他默默的开着他的车,但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好几次都能清楚感觉到,他开车有些着急了,险些撞到了在路中间玩耍的孩子。
车子在这条泥泞的小路停了下来,旭辉从驾驶座跑了过来。
“团长,司令部到了,张师长还在等着您呢。”
“传我命令,通知全团后操场集合。”
我推开车门,将拐杖驻在这满是泥泞的土地,一步一步的向着司令部大门走了过去。
“站住,干什么的!”
他的声音很大像高音喇叭一样
我抬头去看,才发现他穿着一身合体的军装,配上大檐军帽、整齐的武装带,这一切使他显出英姿勃勃的风采。
“我是萧见君,三团团长,你没见过我很正常,毕竟我今天是第一天上任。”
他向我敬完礼以后,就通知保卫室的士兵对我放行。
“报告,三团团长萧见君来了。”
站在走廊的士兵看了我的证件以后,带着我走到了办公室的门口。
“让他进来。”
可以听出他说话的声音像是在沙漠许久不喝水的旅人,声音沙哑的厉害。
进到办公室以后我才发现真是豪华,高高悬挂在天花板的苏流水晶灯,与办公椅后那看起来很是华丽的书架上堆满古老的英文书籍,以及墙上高高悬挂的民国疆域图和军事力量分布图。
“报告师长,三团团长萧见君前来报道。”
我一瞬间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竟然有些晃神,连对长官的敬礼都险些忘了。
“萧团长,你鼎鼎有名啊,在南方可以凭借一个营顺利掩护你们全旅顺利撤退,最后自己还能全身撤退,真不愧是获得过Imperial eagle称号的军人啊!”
他转过身来我才发现这位老将军已年过五旬,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蓝色的军帽下露出花白的鬓发,显示出军人特有的风度。
“师长言重了,见君愚钝,不是什么以一敌百的救世主,靠的也只是我手下的兄弟们,没有他们,见君也不会如此。”
“不要因为自己比别人优秀就谦虚,这也是法国陆军军官学院的条例吧,我比你早一些去那里提升,也就早了二十年吧。”
刘师长看着我又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座椅,示意让我坐下。
“师长您也是陆军军官学院的吗?”
我一坐下就把自己内心的疑问一股脑的全抛了出来。
刘师长看着我笑道说:“以后你就慢慢了解了,不急,我可是个惜才的人啊,所以直接把你调过来为我所用,这强大的军资力量可得牢牢抓在自己手里啊!”
演兵场上,一团人马全部开齐,摆成了整齐的方队,而旭辉作为新上任的连长,此时正在训斥士兵的马虎。
我倒要看看这个团的真实实力到底如何。
“传我命令,举枪,预备,放!”
枪声络绎不绝,如果这是战场,一群人将会在一瞬间死亡,不免使人胆战心惊。
“报靶。”
我摘下军帽,静静地盯着面前的靶子。
“报告一号靶没有,二号靶没有,三号靶没有……”
旭辉听到这儿,噗哧一声的笑了,就像石子投进池水里,脸上漾着笑出来的鱼尾波纹。而我却丝毫笑不出来。
我指着前方的靶场对着身后的三个营长说道:“子弹呢?打到舅舅家去了还是姥姥家去了啊。”
一旁的二营营长端着一杯茶立马迎了上来,然后阿谀奉承的说:“估计是今天太冷了,枪不灵活,团长别生气。”
“什么?天太冷了?”
我将手中的茶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那营长似乎也是被我吓到了,一个踉跄险些站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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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枪来,你给我看好喽。”
随着枪声响起,一颗子弹应声射了出去。
“报告,十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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