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打不相识

端国鼎泰九年,仲夏。帝国东部边塞城市东原。

巍峨的城楼高耸于长城之上,威仪,壮观,大有睥睨一切的气势,给这座城市赋予了一种孤冷桀骜的气质。

尽管已是夏季,但在东原城中,气温最高也才到十六度,白天依旧要穿棉衣,晚上依旧要盖被子。

东原海拔并不高,和帝国其他地方差别不大,气温却比帝国其他地方低了不下十度。原因无它,东原以东的长城之外,是连绵不绝的雪山,雪山的冷空气漫延到东原城一线。

以东原为中点,由北向南的长城,成为帝国和雪山之间的分界线。

东原以东的雪山无边无际,自古以来,端国还从未有人深入过雪山腹地,更遑论穿越雪山了。不仅如此,还有帝国南边的莽莽大山,深堑密林,亦是帝国眼中的神秘之境。

因为雪山和莽林的阻隔,这片大陆上的三大帝国:端国、玉国和洛国,均无法探得这片大陆的边际,于是便以“无穷大陆”称之。

尽管只是边塞城市,却并不影响东原的工商繁盛,市井烟稠。

尤其是到了晚上,满大街的青楼酒肆,赌场戏坊,还有穿城而过的细柳河中的多彩画舫,街道两旁的各种贩摊,俱挂上各有特色的漂亮灯笼,将整个东原城妆点得宛如白昼,五彩缤纷。街市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莺歌燕舞,好不热闹。

东原的酒肆,以细柳河畔的“荟香轩”为冠;而青楼,则以城南的“风月楼”当魁。

风月楼因为美人汇聚,总会引起一些花钱买笑的男人们争风吃醋的打架斗殴,是东原城有名的是非之地。

——今天晚上,也不例外。

灯笼挂起还没有一个小时,便只见从风月楼中涌出一群惊慌失措的男男女女,其中一个小厮模样的男子随众人跑出来,冲外面几个挎刀的侍卫模样的男人叫道:“快,快去叫人,三少爷让人欺负了!”声嘶力竭,惹得街上行人侧目。

小厮口中的“三少爷”,正是负责镇守东原城的右衮卫军将军鲁凤霖的三儿子鲁正山。

将军少爷在自己的地盘被人欺负,这还了得?侍卫头领当即派一人回府叫人,自己则带着另五个侍卫冲进了风月楼。

风月楼的一楼,只剩下老鸨带着几个年纪稍大的妓女呆呆的望着楼上,见侍卫们冲进来,忙拦住求情道:“大人,求求您了,别上去,别打起来啊,我们还要做生意啊!”

侍卫们才不管她这些,使蛮力将几个女人推倒在地,震天动地的踏着楼梯冲了上去,只留下老鸨坐在地上哭天抢地,妓女们则假装抹泪抽泣。

二楼上,两个年轻人拔剑相向,隔空怒视,旁边站着一位美若天仙的少女,脸上平静如水,毫无惊惧之色,似乎眼前的这场争斗,与她毫无关系。

而两个年轻人之所以闹成现在这番模样,皆是因为这位少女所致。少女名曰凤倚霞,是风月楼的花魁。

凤倚霞卖艺不卖身,其歌声宛转绕梁,犹如天籁,堪称端国一绝。

东原城的人都知道,鲁家三公子鲁正山,每次东出雪山巡逻归来,必会到风月楼独听倚霞姑娘徒歌,以解多日困乏。

可是,今天晚上,当鲁正山点名凤倚霞时,老鸨却抱歉的说:“三公子,实在对不住,倚霞姑娘今天已经被一位公子给包下了。”

不待鲁正山发话,陪他进来的小厮当即便不乐意:“哪个这么大胆,敢跟咱家三公子抢花魁?”

不等老鸨回答,小厮熟门熟路的推开了倚霞姑娘的房门,只见花魁倚霞正站在圆桌一端,为一位陌生的白衣公子清唱拿手歌曲,白衣公子则双手轻拍以作应和,房中余音和着清香袅绕,气氛甚是融洽。

如此融洽的氛围,却被一个粗鄙不堪的小厮给搅乱了,白衣公子异常忿怒,一掌将小厮拍出了房门。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鲁正山本不想惹事,可见自己人被打,火焰一下子升腾起来,便成了侍卫们上楼时看到的情形。

鲁正山不禁纳闷,这是哪里来的公子?面容如此俊朗,身材如此挺拔,衣着如此得体,要不是对方欺负自己的下人,还真想跟他交朋友呢。可现在剑拔驽张的,该如何收场呢?

“哪里来的下贱胚子,敢跟本少爷抢花魁,你活腻了吗?”鲁正山面无表情,一字一顿的说道。

“哼,我管你少爷不少爷的,小爷我只知道先来后到!你到的时候,我已先包下了倚霞姑娘的场,这没错吧?”白衣公子微笑着说,似乎并没有把鲁正山和其身后的持刀侍卫放在眼里。

“喂,小子,你不知道我们少爷是谁吗?我告诉你,我们少爷是鲁家三公子鲁正山,你要知趣的话,就赶紧向我们少爷道歉认错,然后滚蛋!不然,别怪我们欺负你!”侍卫头领厉声道。

“哎哟,原来是鲁家少爷啊?”白衣公子假装大吃一惊,然后说道,“跟酱家不会是亲戚吧?我昨天还跟酱家少爷一起打过猎呢。别说,酱家少爷打猎是真不咋地,箭竟然射到自己小厮的屁股上去了。”

“你——”面对如此嘲弄,侍卫头领噎得一下子不知该说什么好。

站在一旁的倚霞姑娘却“卟哧”笑出了声。

白衣公子挟着余威道:“你什么你?别废话了,你们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我还要听倚霞姑娘的天籁之音呢,没时间陪你们耗!”

“这么不识好歹,那就别怪我无情了,我一个人就能对付你!”鲁正山气得满脸通红,咬牙切齿道。

鲁正山向前一步,突然发力,剑锋直袭向白衣公子的门面,白衣公子反应迅速,一个躲闪,顺势拨开鲁正山的剑。“倚霞姑娘,请先躲开!”白衣公子一面和鲁正山缠斗,一面还不忘提醒花魁倚霞。

倚霞闻言,向后退了几步,面色依旧,同时不紧不慢的说道:“我们可要先说好啊,我这屋内的家具摆设,谁弄坏的谁赔,我给你们算着帐呢!”

鲁正山本来就有气,倚霞姑娘这般无情无义的话更是让他怒发冲冠,真气在全身涌动,手上的力道便增加了不少。

白衣公子却并不把鲁正山放在眼里,讪笑道:“好的,姑娘可要看清楚了,可别把帐算错了!”

鲁正山穿着一身青色长袍,和白衣公子缠斗在一起,青白分明,如双龙相争,让人眼花缭乱。

最终,还是鲁正山稍逊一筹,一个踉跄,退出了圈外。

这时,楼下传来嚷叫声和杂乱的脚步声,接着,便看到鲁家几十名侍卫全副武装的冲了上来,将白衣公子团团围住。

鲁正山在倚霞姑娘的眼前栽了跟头,恼羞成怒,左手一挥,大怒道:“一起上,给我抓住他!”

白衣公子见势不妙,大叫道:“诶,诶,不带这么……”话音未落,众人一哄而上,乱刀已架在脖子上,手上长剑被缴了下来,“不带这么以多欺少的啊!”这才把一句话说完整。

鲁正山接过侍卫递过来的白衣公子的长剑,端详一番,只是一柄普通的铁剑,剑柄处甚至有几处锈斑,不禁轻蔑一笑,提着剑走到白衣公子的跟前,在他的脸上轻拍几巴掌,“我就是以多欺少了,你又能怎样?”

“嗨,我还能怎样呢?无非就是被你虐待而死嘛!生亦何欢,死亦何惧呢?”白衣公子倒是非常坦然。

“三公子,别跟他废话,要不,直接送府衙得了,让府尹治他个不敬之罪,不死也得脱层皮!”侍卫头领忿忿道。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倚霞觉得不能再置身事外了,走到鲁正山跟前,款款道:“二位公子,何必为奴家一个小女子而弄得不可开交呢,奴家有个提议,不知是否可行?”

“讲!”白衣公子和鲁正山异口同声道。

“反正是听歌,二位公子何不握手言欢,奴家专为二位公子唱上几曲呢?”

“不行!”白衣公子和鲁正山又异口同声道。

“为什么?”

鲁正山憋着话说不出来,白衣公子却道:“我不愿意跟他分享天籁之音!”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鲁正山,“来人,把人押到府衙去,重重的治他。——先把他的身份牌搜出来,我倒要先看看他是什么身份,敢在本公子面前如此豪横!”

侍卫头领在白衣公子的抗议声中一番搜索,掏出一块银制身份牌来。

端国的身份牌是长方形的金属牌,头上穿孔,结以丝带,身份牌分为金、银、铜、铁四类,金牌为皇族晋姓特有,银牌为公、候、伯三级爵位家族持有,铜牌为子爵、男爵至学子身份的人持有,而铁牌则为端国普通百姓所持。

侍卫头领瞬间冷汗之流,不禁重新审视起眼前这个年轻人来,年轻人仍旧那样高傲,对现前的危机漠然置之,嘴角带着一丝轻蔑的微笑。

“端国世袭忠靖侯云葛季龙庶出第八子云葛飞,生于奉德五年。”侍卫头领声音颤抖着念完身份牌上的文字,手脚也开始不听使唤。

鲁正山比侍卫头领强不到哪里去,五雷轰顶一般呆若木鸡,半天才回过神来,忙大叫道:“快,快,快把刀收起来,别伤着云葛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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