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约会

梅亦馨住的公务员小区在江南,到东城区需要穿过跨江大桥。车子穿行在繁华的街道,看着串流不息的人潮车流,许家琛由衷地对这个迅速发展着的城市充满热爱。“我觉得香城越来越有魅力了。我现在对这个城市有了更深的感情,我也一定会在这里开创一片崭新的事业。”谈到事业,许家琛禁不住意气风发。

“是呀,香城最近几年发展很快,GDP增长率已经跃升全省第一了,人口城市化进程也在加快,各行各业都有很多发展机会。你回来可不要蜻蜓点水,赚一笔就走,可以扎扎实实做事业,跟香城一起成长。”梅亦馨被许家琛的激情感染,真心希望他能在这里能长期发展,干出一番成就。

“好的,我也正有这样的打算。你看,森林公园边上,多么好的一块地,这是我在香城的第一个落脚地。我在香城二次创业,起步就从这里开始。不久的将来,香城商界应该有我许某一席之地。”车子很快驶上跨江大桥,许家琛看着左手江北那一片静默的土地,心中描绘着他的蓝图,挥洒着他的想象。许家琛每次经过大桥,看到江边那块土地,都不由自主地憧憬着未来。此刻,他更愿意与梅亦馨分享他的希望与梦想。

“我相信你一定能成功。”梅亦馨相信许家琛的能力,也由衷地为他祝福。她近来对房地产形势也开始格外地关注,对眼前不断出台的国家宏观调控政策产生担忧,便道:“不过,最近中央不断出台房地产调控政策,自从省城限购限贷后,房地产价格在降、销量也在减少。听说香城市很有可能成为下一批限购限贷的城市。对你会不会产生不利的影响呀?”

“影响肯定有,但都是暂时的。这几年房价上涨很快,累积了很多问题,除开民间抑制房价上涨呼声高涨外,金融风险集聚、政府土地财政依赖度上升等一系列问题,都到了中央必须重视的时候了。但国家出台调控政策,我看主要还是出于政治目的。”许家琛摇摇头,继续道:“你想想看,现在是谁不希望房价上涨?是想买房子的;谁又不希望房价跌呢?是已经买了房的、银行、开发商、依赖房地产的关联产业、还有地方政府。显然不希望房价下降的利益攸关方基础更大,往往是社会的有权、有钱阶层,是社会主导力量。如果房价下跌,损失的是他们的利益。在这场博弈里面,中央虽然强势主导,媒体和普通民众呼应。但房地产业对国民经济影响面广,如果长期不放松调控力度,将引发房地产和关联产业投资大幅回落,进而引发金融业系统性风险,加剧经济增速放缓趋势,各地政府将会面临极大的压力,这种情况又会促使中央政府在房价保持相对稳定后,做出新一轮政策调整,为地产业留出发展空间仍然是必然选择。”

许家琛怕梅亦馨对自己的话不感兴趣,扭头看了一眼她,发现她听得很认真,就接着说:“住房不同于一般物品,猪肉贵了,老百姓可以不买,拿鸡肉、鱼肉代替;而住房价格上涨了,老百姓该买的还是得买,这是刚性需求,甚至会追涨。因为住房作为商品,它的可替代性本来就差;加上,中国人有数千年买地置业的习惯,所谓‘无恒产则无恒心’,人们富裕了,最想解决的就是拥有属于自己的住房;更何况,中国人普遍把房子还做为主要的投资品种,认为买房就是最稳定、收益最大化的投资。最近,有些所谓的经济学家,喜欢拿西方流行的‘房价收入比’理论来说事,说什么我们的房价与收入的比例严重失调。其实,在我们国家,相当比例居民家庭的实际收入是没有办法统计的,用现在的房价与统计学意义上的工资性收入做比较,显然是不能合理解释眼下现象的:现实是,一方面房价上涨、一方面住房销售火爆。我举一个真实的例子,你可能就懂了:前几天,我一个家在农村的表弟,找到我,说要买房。我很惊奇,说你有多少钱可以买房。他说攒了三十六万元了。我很奇怪,一个农村人怎么会有这么多钱?他说这几年国家对农村政策好,不但不交税,种粮还有补贴,加上他们夫妻在外打工,几年下来,已经积累了几十万,农村房子早建了,现在到城里买房,既能转户口脱离农村、还可以增值,对他们肯定很有吸引力。后来我专门了解了一下,在农村,像这样有十几二十多万存款的家庭,为数还不少。再说城镇居民,很多人都有其他收入来源,在城镇工资性收入统计中,恐怕无法真实反映工资外收入。我们国家正处于城镇化中期,未来还有大量的农村人口城市化,城市化的首要标志是他们在城市买一处住房,在城市安家;城镇人口中,因结婚或改善住房条件的需求也仍然强劲,更不要说大量投资性购房需求了。所以我判断,未来相当长时期,买房仍是刚需。中央出台政策强行打压房价,只是抑制投机性购房、炒房,防止房价增长过快,是阶段性的做法,某种意义上是违背市场规律的,肯定长久不了。我认为在两、三年内房地产有个趋于稳定和平静的时期,而未来十年房地产高速发展的基本格局不会有大的变化。”谈到专业,许家琛侃侃而谈,把他深思熟虑的一些观点倾囊而出,娓娓道来,既使见解不凡的梅亦馨也已经听得入神了。

鸿景轩餐厅位于东城区繁华的解放路商业街,是一家新开张的连锁型中西结合餐厅,隶属于一个大型酒店管理集团。餐厅名字颇具中国味,装修却很西化,巴洛克式的华美,浪漫而典雅,其西餐更是在香城市首屈一指。

许家琛停好车,为梅亦馨拉开车门,两人一起进入酒店。酒店迎宾小姐面带微笑,迎了上来:“二位贵宾,请问有预定吗?”

许家琛笑道:“八号雅间,谢谢。”

“好的,这边请,我为您二位带路。”迎宾小姐做了个“请”的姿势,便在前面带路。

梅亦馨停住脚步,歪着头看着许家琛,轻声道:“这酒店是我点了要来的,路上没有看你打电话啊,怎么就定了位置?”

许家琛模仿迎宾小姐的动作,手臂一伸,请梅亦馨先行,故带神秘地道:“这么重要的节日,请女神吃饭,怎么能不预定位置呢?”

梅亦馨以手指点着许家琛,边面向他侧身走,边笑道:“真有你的啊,许老板。刚才你问我吃什么,到哪里吃,我还在嘀咕呢:这家伙请客,难道都不提前安排吗?还要临时问我?没有想到你这是欲擒故纵,算准了我要来鸿景轩啊。你不会是诸葛亮再世吧?”

“嘿嘿嘿,梅子不带这样笑话我的啊。”许家琛笑道:“这还不是因为我第一次请你吃饭,怕安排不好,就做了一下攻略。我提前定了鸿景轩,你如果不选择这里,我就退掉。没有想到你竟然真地选择这里了,这只能说明我们英雄所见略同啊!”

两人轻声地说笑着,来到一处靠窗而僻静的雅座。迎宾小姐请他们入座后,安排一位服务员过来服务,便告辞而去。

许家琛与梅亦馨相对而坐。服务员很快添上柠檬水,递上餐单。梅亦馨和许家琛分别点了自己喜爱的菜式。

乘菜还没有上来的空档,许家琛从包中掏出一个经过精心包装了的礼品盒,放在桌上,推到梅亦馨的面前,眼睛盯着梅亦馨:“女神节快乐。”

梅亦馨刚喝了一口柠檬水,正低头看着杯中柠檬肉纤维在水中沉浮,品着那酸涩的味道,突然看到许家琛推过来的东西,正要拒绝,但抬眼看到他眼中那诚挚、热烈甚至有些祈求的眼神,她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了,转而换了一副调侃的神情,笑道:“什么好东西呀?搞得这么郑重其事的。”

“你打开来看看吧。”许家琛见梅亦馨没有明确拒绝,开始有点得寸进尺了。

梅亦馨拿起礼品盒,慢慢拆开外包装,一个浅色印有外文的纸方盒呈现出来,她眼中立即放出异样的光芒,惊喜道:“香奈儿「可可小姐」香水!你也懂香水?你怎么知道我喜欢?”

许家琛看得出梅亦馨很开心,自己不禁有些得意地道:“其实我一点也不懂,我每次站到你身边的时候,都能闻到你身上的香味,淡淡的,特别好闻。我就根据记忆问一个朋友,她告诉我应该是这个牌子。我一早去香城广场去,居然还没有这个品牌,就让公司总部的人去W市国际购物中心专柜买了送来的。看来,她说对了。”

“你用心了。”梅亦馨瞥了一眼许家琛,低头摩挲着香水盒,轻快地道:“「可可小姐」清新且感性,是献给对自己的生活感到满意的都会女性的一款香水,代表积极、性感、有深度。我喜欢这种感觉,所以一直使用。我认为一个女性,让自己举止优雅、穿着得体,既能增加自己的自信,又能愉悦别人,那是一种生活的格调,也是一种情趣。我从事的是一种看来与时尚不搭界的工作,上班的时候我是不使用香水的,但八小时以外,我还是要有所追求的哈。我想,在适度的范围内打扮自己,悦人达己,也不失为一种智慧吧。”显然,梅亦馨把中国传统文化中“成人达己”的处世哲学与她的时尚观念巧妙地结合了。许家琛惊讶地发现梅亦馨竟然对时尚、对人生态度有这么精辟的见解。

许家琛看梅亦馨拿起香水把玩了一下,又放在桌子上,唯恐她不收,赶紧劝道:“那这个礼物你可要收下呀。是好朋友的节日馈赠,价值也不高,应该不算贿赂的哦。”

梅亦馨没有接许家琛的话,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突然问他一个奇特的问题:“你还有懂香水的朋友呀,女的吧?”

“呵呵,不瞒你说,确实是个女的,是我EMBA班上的同学,一家珠宝公司的老板,也是生意上的朋友。她对时尚也很有见地,在朋友圈中是形象顾问,也算是人们常说的那种‘意见领袖’。”许家琛忙不迭地解释:“有机会我介绍你们认识,你们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

梅亦馨没有接许家琛的话茬,只是仍然静静地看着杯中的水。还在沉默中,服务员走过来整理桌面,准备上菜。

梅亦馨拿起桌上的香水盒,连同包装纸一起放在了她的包里。许家琛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餐前开胃汤上桌,许家琛喝了几勺,那酸酸甜甜的味道让他胃口大开,心情大好。他看着坐得笔直、优雅品尝美味的梅亦馨,一直有着莫名的喜悦感包围着他。

梅亦馨低头静静地舀起一勺浓汤,樱唇轻启,汤汁入口。她虽然没有抬头看许家琛,但都感受到了他兴奋而热烈的眼神。这种有点火辣辣的感觉她已经在之前与他的目光接触中体味到了,她喜欢、也享受着,甚至让她有些意乱神迷。

餐点很快上来了。许家琛举起红酒杯,对梅亦馨说到:“为我们的认识干杯。CHEERS!”

“不要跟我说英语。OK?”梅亦馨巧妙引用了网络上常用的一个幽默个性语言,同时也有意回避了许家琛那直视的目光。

两人轻碰一下酒杯,会意地轻笑着。许家琛仰起脖,直接把半盏红酒一饮而尽。

梅亦馨知道许家琛酒量不错,自己可不能陪他这样喝酒,故意借西餐的饮酒习惯,开了个玩笑道:“你这是牛饮,吃西餐哪有你这样喝酒的?许老板是不是在搞创新,准备来个西餐中吃、中西结合?”

许家琛不想掩饰自己的喜悦之情,也借着梅亦馨的玩笑,肆意地表达出来,遂笑道:“哈哈,良宵、佳肴、美酒、妙人,多好的素材,不喝个痛快,岂不是暴殄天物?说真的,要不是在这里,我真想上白酒,喝他个尽兴!不过,你随意哦。”他见梅亦馨举杯不定的样子,知道她不能多喝,也赶紧体谅地提醒她。

梅亦馨看到许家琛这么善解人意,会心地一笑,抿了一小口酒。

放下酒杯,梅亦馨道:“你知道吗?我发现你最大的优点就是真诚。不论你说话、做事,还是与人交往,总给人一种踏实、可信赖的感觉。这可能是你成功的原因吧。”

“坦诚交友、诚信经商,一直是我信奉的为人处世准则。说实在,无论交友也好,经商也罢,归根结蒂,都是做人。尽管因对人太实在,在交友和经商过程中,我吃过亏、上过当、甚至遭过骗,但这些无伤大雅,更多的是:我交到好朋友,生意上也得到太多人帮助和支持。走到今天,尽管经历了波波折折,但毕竟也算小有所成,我觉得对诚信的坚守是我最大的财富。”许家琛觉得梅亦馨看问题找点很准,她几乎是一句话就把自己最想向人表达的核心思想观点引出来。

梅亦馨对许家琛的一切都有了浓烈的兴趣。她知道,要想真正了解一个人,就从他的经历去着手。她见许家琛谈兴正浓,便乘热打铁道:“不介意讲讲你创业的故事吧?”

看到梅亦馨对自己的过去感兴趣,许家琛就边用膳,便把自己从博士毕业到高校任教、后下海经商的点滴事件,按照时间先后,或繁或简、或快或慢,一一道来。抉择的艰难与彷徨、逆境下的困苦与抗争、失败时的遗憾与奋起、成功时的喜悦与畅怀在他的口中,都变成一个个生动的故事,犹如一幕幕活剧生动地展现在梅亦馨的眼前,让她听得如痴如醉。她为他的磨难而焦虑、为他的坚持而赞许、为他的失败而惋惜、为他的成功而欢呼。特别是每一次事件之后,许家琛对它的总结、认知的提炼与升华,都让梅亦馨看到一个不断成长和进步的许家琛,一个有着梦想与激情的许家琛。 

自从八日晚上的单独聚会后,许家琛与梅亦馨相互之间了解更多,彼此的关系有了新的发展。

许家琛当晚回到家,仍然回味着晚上愉快的相聚时光,他无法入眠,便打开电脑,想再看看梅亦馨的QQ空间,试图多了解一些她的情况。梅亦馨的QQ空间里依然没有什么更新,许家琛正在失落中,突然想起最近流行起来的一款叫“微信”的交友软件,他灵机一动,通过电话号码搜索到梅亦馨的微信号,居然发现她也注册了微信账号。许家琛加了梅亦馨的微信好友,但直到上床睡觉,他始终没有收到她加为好友的反馈。

第二天早上,时间过了八点,许家琛才从睡梦中醒来。他躺在床上,习惯性地打开手机,先看有没有未接电话和短信,再上微信看看。许家琛刚点开微信,便发现梅亦馨已经接受了许家琛的好友请求,两人已经互为好友,可以相互发信息了。

许家琛便试着给梅亦馨发了一个笑脸。梅亦馨很快回了话,也加上了表情包:“大懒虫,起床了没有?(笑脸)”

许家琛舒心地一笑,立即回道:“(害羞)呵呵,是呀,梅子。你昨天休息的好吗?”

梅亦馨几乎是秒回信息:“好哦。很美妙的夜晚(开心)。”

“哈哈,是很美妙。佳人、美酒、良宵(大笑)”。许家琛有意把梅亦馨的话做了发挥。

“我指的是我睡的很好,好吧(捂脸)。”梅亦馨立即努力地做了解释。

许家琛借机揶揄起梅亦馨来:“我没有说你睡的不好呀。(掩口笑脸) 嘻嘻……(眨眼)”

梅亦馨连发来两个微信表情:“(疑问)(敲打脑袋)你笑什么?”

许家琛看着手机屏幕,会心地一笑:“你好野蛮呀,领导同志怎么随便打人?我不过是因你睡了个好觉而高兴呀(大笑)。男人要吃饱,女人要睡好哦(呼呼)”

“你不老实,不和你说了(鄙视)”静默片刻,梅亦馨又发来微信主动问道:“哎,你怎么叫菜根?”许家琛微信化名叫“菜根”。

许家琛认真地在手机上输入一长段文字,解释道:“(呵呵)这是取自明朝一位叫洪应明的道人编写的奇书,书名《菜根谭》,以道德格言的形式教导人们如何为人处世。菜根粗粝难食,寓意一个人若能自甘淡泊,不慕荣华,经得住贫贱生活的磨练,必能成就伟大事业。还有一层:谁要是能读懂、领会、并运用好《菜根谭》中的处事方法,一定可以成为达人。记得毛爷爷曾说过:咬得菜根,百事可做。我很欣赏《菜根谭》的很多观点,也愿意做个嚼得菜根的人(大笑)(大笑)。”

过了一会儿,梅亦馨才回话过来:“哦。惭愧,我听说过《菜根谭》,但从来没有读过这样的书。谢谢你弥补了我知识的缺失,有空我一定拜读一下。我要忙个材料了,先离开哈(挥手)”

许家琛尽管意犹未尽,但也不便打搅,看看手头没有什么紧要的事情要做,便索性继续赖在被窝里,拿起手机,到梅亦馨的朋友圈里看看。

梅亦馨的微信昵称仍然叫“梅子”,微信头像是一副古拙的国画,画中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溪蜿蜒而来,一条木拱桥横跨溪上,桥头一棵梅花树孑然独立,画的右上角有题字“野桥梅花”、其下则是元代王冕的《梅花》诗:“三月东风吹雪消,湖南山色翠如浇。一声羌管无人见,无数梅花落野桥。”所有题字为行草书法,许鸿儒平时练习书法时,曾写过此诗,所以一眼就能认出来。许家琛觉得这诗配画意境独特,由此看来,梅亦馨的情趣和心境颇值得细细品味。

梅亦馨的微信信息里,性别备注则是“男”,地区:中国,但遗憾的是,她的朋友圈只开放了三天的权限,其中仅有转载的两篇政策性网文,想要了解她更多是不可能了。

从那以后,许家琛经常关注梅亦馨的微信,偶尔可以看到她的日志、转载或网文,从一个侧面了解她的心情和动态,仿佛隔着时空在研读她的心灵。当然,只要有空,两人也互相问候,在聊聊工作生活、兴趣爱好等之余,便是相互打趣,开开对方的玩笑。许家琛不再叫梅亦馨大名,而是亲切地呼她梅子或妹子。梅亦馨也慢慢地不再称许家琛为许总,而是随机地根据场景和心情称呼他:大懒虫、儒(蠕)虫、许大懂事、许大老板、许老、琛哥、琛总、菜根、菜总、菜……百变机巧,不一而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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