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进一步接触

许家琛正在办公室看刘建军派人送来的天龙公司调整后的报表和主要资产清单,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又想起了悠扬的“渔舟唱晚”乐曲。他拿起来一看,是梅亦馨拨过来的,便接通了。

听筒里传来梅亦馨甜美而调皮的声音:“菜根同志,在忙什么呢?”

许家琛开着玩笑说:“呵呵,在学着体验你的乐趣——发呆呀。有什么指示啊?”

“我们领导去省里开会,我就轻松多了。嘿嘿嘿。”梅亦馨主动发出邀请道:“好久没有锻炼了。今天你忙不忙哦,下午去打球吧。”

许家琛突然想起,今天又到了周三了,下午是羽毛球群里固定的打球时间,自己也有一周没有锻炼了,便毫不犹豫地回应道:“难得你有空闲,我再重要的事情也没有陪你重要啊。还是老时间、老地点,我去接你吧。”

下午五点,许家琛和梅亦馨到了市体育中心时,球场上群友们已经开始了活动,有配对在场上比赛的,也有在场外围观或闲聊的。等一组群友比赛完下场休息时,一个叫“感恩”的群友邀请许家琛和梅亦馨打混双比赛。“感恩”是群里的老球友了,经常和他配合打混双的叫“小兰”。“感恩”四十左右,开朗大方,为人豪爽;“小兰”年龄也在三十多岁,性格温婉恬静,话不多但很有修养,两人球技都不错、人缘也好,加上经常一起配对,关系融洽、感情甚笃,被群友亲昵地称为“神雕侠侣”。

梅亦馨刚来打了几次球,明知球技太差,甚至对双打规则都不懂,但还是大方地上场。赛前试球,“感恩”和“小兰”看出梅亦馨实力确实较弱,便没有全力施为,甚至有时有意喂球;许家琛则全力周旋,为梅亦馨创造机会。几个回合下来,梅亦馨发现,她只需要在网前横向移动、防守住网前的小球,把大部分场地让给许家琛、以免对他造成干扰,就能与对手抗衡了;悟到此法后,果然提高了两人对抗的能力。经过短暂的磨合后,比赛正式开始,梅亦馨专守网前,与许家琛居然配合地有模有样,她甚至能利用网前优势,时不时偷袭得分,所以打得很是开心。比赛虽毫无悬念地以许家琛他们的大比分输球而告终,但却大大提升了梅亦馨的兴趣,下场后主动找“小兰”切磋交流,“小兰”也乐意地陪她练球,两人很快熟络得像一对老朋友了。

许家琛见梅亦馨有“小兰”陪着练球,虽然时时留意她的举动,但表面上却刻意保持距离,在其他场地和群友组对比赛,只是偶尔跑到她们的场边去看看,接替“小兰”陪着梅亦馨练练球。与此同时,他还在关注另一个人的动向,就是“森林狼”。“森林狼”一直和“阳光”等人在另一片场地打双打,虽时不时地朝梅亦馨这边张望,但看她和“小兰”练得很是起劲,倒也没有过来打搅。许家琛也就渐渐地放心了。

晚上照例又是AA制聚餐。这回,许家琛汲取上次教训,停好车再和梅亦馨一起到了餐台,两人挨坐在一起。

但越是担心什么,越是来什么。“森林狼”随后和“阳光”、“感恩”等一起到达的,看到梅亦馨一侧还有空位,便抢先一步,坐在了她的身边,一坐下来就不断表扬梅亦馨今天的球技进步明显,打球悟性高,有发展潜力等等。显然,这小子也一直在关注梅亦馨在球场上的一举一动。

在公众场合,许家琛对所有女性都保持适当的距离,哪怕他对对方有着强烈的好感,也绝不缠着她人问长问短、说个不停,因为这样既是表现自己的风度,也是对对方的尊重。但“森林狼”却反其道而行之,毫无顾忌地一直与梅亦馨说笑个不停,全然不顾全桌人谈论的话题。

许家琛在内心对“森林狼”既讨厌,也看不起。但让他郁闷的是,梅亦馨似乎对“森林狼”并不反感,时常被他的话逗得笑个不停。

许家琛使出浑身的解数,借大家的话题或相互敬酒之机,把梅亦馨从“森林狼”的纠缠中解救出来,但无奈“森林狼”确有一套吸引人的法宝,总是会引导梅亦馨进入一个又一个笑话中,甚至偶尔把大家的注意力也带过去。

这场聚餐,对许家琛来说注定是郁闷的。但让他更难受的是一个细节。许家琛喝了几瓶啤酒后,体内水分聚集过多,他不得不离席去上厕所。临走时,他把手包放在自己的凳子上,请梅亦馨帮忙看管以防丢失。等他回到酒桌边的时候,发现“森林狼”也已经不在。等许家琛坐下来和梅亦馨打招呼的时候,赫然发现在她的腿上也有一个男士手包,梅亦馨居然还把它揽在怀里。许家琛记得,那是“森林狼”的。许家琛尽量让自己大度一些,不作多想;他甚至强烈感觉到梅亦馨对自己是有好感的,也愿意和自己交往。但梅亦馨宁愿细心保管一个认识不久的人的钱包、却任由自己的手包冷清地待在一边。这个细节让他莫名其妙、妒火也开始升腾。

为了把关注点从梅亦馨身上强行移开,群友聚会时一向矜持、克制的许家琛陡然显现平时少有的气势,主动出击,逐个向群友举杯邀酒,觥筹交错间,整扎啤酒一饮而尽,很快把席间气氛调动起来。

梅亦馨本来和“森林狼”聊得很投入,渐渐注意到许家琛的情形,被他一扎扎豪饮的样子吓到了。她虽不知道他的酒量到底有多大,但显然这种喝法已经脱离了正常状态。她没有想明白许家琛为何突然如此,但知道他这样喝下去非醉不可。

许家琛又倒满一扎啤酒,还要站起身再次敬酒时,梅亦馨赶紧抓住他的小臂,使劲摇摇,示意他不要再喝了。许家琛此时已经有几分醉意,执意要起身,但被梅亦馨拽着,他最终还是没有站起来。他瞪着惺忪的醉眼,直愣愣地看着梅亦馨,说:“我今天高兴,和大家每人一扎,喝个痛快。现在轮到你了,我们也来一杯!”

“可以,可以,那你告诉我这是第几,猜对了我再和你喝。”梅亦馨说着,笑盈盈举起食指,故意把“几”字说的很重。

“什么呀,小儿科。你真当我喝醉了。我连几都不知道吗?”许家琛与人拼酒是想转移注意力,故意忽略梅亦馨。但潜意识里,他是要引起梅亦馨的关注。现在看梅亦馨这么关心自己,他赶紧思忖如何收场。

“小兰”已经猜到梅子的用意是要打岔,让许家琛不要继续喝酒,就故意激将道:“那你猜猜呀。到底是几?”。众人便起哄让许家琛说。

许家琛只是借酒浇愁,多饮了几杯,虽然有了飘飘然的感觉,但他的自控力很强、思维能力也异常敏锐,这是他征战酒场多年练就的本领。他听清了梅亦馨举起食指问他“是第几”,而不是常理说的是数字几。答案他清楚,但他故意醉态朦胧、语气含糊地说:“当然是一啦,你还以为我会说二?告诉你我没有醉吧。哈哈,答对了吧?喝酒喝酒。”他作势举杯要与梅亦馨对饮。

梅亦馨夺过他的酒杯,做出生气的样子说:“还喝,再喝就不知道‘菜根’是谁了吧。”

许家琛还待耍赖,梅亦馨悄悄拿脚踢了他一下,凑到他耳边,悄声咬牙切齿地说:“还装!再装就不管你了!”

许家琛一听,大感奇怪。这个梅子什么时候看破自己的伪装呢?刚开始她那副担心的神情,应该是以为自己喝醉了呀。既然梅亦馨已经看出,还给了梯子,自己就不能再不知高低。他心里想着,为了不露马脚,便以手支颐,嘴里嘟囔说:“我没醉,轮到和你喝酒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斜靠在桌子上,做出不胜酒力、昏昏欲睡的样子,不再吱声。

酒宴结束,“阳光”和“感恩”以为许家琛真的醉了,便拿过他的车钥匙,让梅亦馨开车,他二人则把许家琛架到了车上。梅亦馨任由许家琛装疯卖傻,心里直乐,却不揭破。

车子离开酒店,许家琛懒懒地倚靠在副驾座椅上,欣赏着梅亦馨不流畅但还算沉着的动作,问她:“你刚才怎么知道我没有喝醉的?”

“你怎么不继续装了?装的过瘾吧。你看起来为人诚恳、实在,却原来也很会伪装哦。呵呵。”梅亦馨调侃着,故意卖了个关子才说:“刚开始我还真以为你喝多了。后来你在猜数的时候,明明醉醺醺的样子,左眼却眨了一下。那是你的招牌动作,言不由衷或假装做某件事的时候,你都会挤左眼。我一看就明白你在鬼做。”梅亦馨淡然地解释完,因车技还不算太熟练,便专注地开车,不再去搭理许家琛。

许家琛偷眼审视着此时神情庄重的梅亦馨,一时之间竟搞不清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严肃时端庄肃穆、调皮时古灵精怪、活跃时八面玲珑、应酬时长袖善舞、落寞时我见犹怜。整体上她聪慧、高雅、有品位,但让人无法理解的是,她有时又让人觉得不可理喻,对“森林狼”这种一看就知道很烂的人,又似乎没有免疫力,甚至对自己的提醒也毫不在意。许家琛有时觉得她很近,触手可及;有时候又很远,远如天边那一轮清月。他想着想着,酒劲真的上来,便在车子的晃动中意识模糊起来。

恍惚中,梅亦馨带他来到一片开阔的湖边,两人在青草茂盛的岸边追逐、嬉闹,一直跑到一棵大柳树下。梅亦馨跑累了,靠在树桠边。许家琛追了过来,然后慢慢地靠近她。她的眼睛那样地迷人,像一对会说话的精灵,对他述说着无尽的绵绵情意。许家琛禁不住嗓子发干,气息变粗,他一点点地凑近梅亦馨,想去吻她的双唇。梅亦馨含情脉脉地望着他,充满渴望。一阵风吹过,带来梅亦馨特有的香气,让他无比陶醉。四片嘴唇就要碰触的时候,天上突然下起大雨。雨落在许家琛的脸上,湿湿地,让他的大脑清醒起来……

许家琛突然睁开眼,发现梅亦馨正探过身子,用一方湿巾为自己搽脸;她靠得那样近,许家琛闻到她身上沁人心脾的香味,听得到她粗重的气息。梦中的场景立即与此刻混为一体,不知道何为现实,何为梦境。

原来,梅亦馨早已经把车子开回来,停在她家附近的那片小树林边。他发现许家琛已经睡着,不忍心叫醒他,便坐在车里静静地等他醒来。梅亦馨默默看着这个时而英姿勃发挥斥方遒、时而调皮顽劣像大男孩的男人,静静地躺在自己身边,心中突然有了一种呵护的欲望。当她看见许家琛额头渗出汗来,便取出打球时擦汗的小方巾,为他擦拭。

许家琛突然醒来,确实让梅亦馨始料不及,她来不及反应,尴尬地僵在那里。许家琛这时已经无法自控,猛然直起身子,双手捧着梅亦馨的头,直接去吻她的嘴。

梅亦馨被许家琛这一抱,才清醒过来,眼看四片嘴唇要挨着一起,急忙扭头,许家琛湿热的嘴唇吻上她的脸。梅亦馨赶紧用手捶打着许家琛的双臂,嘴里倔强地发出低沉的声音,挣扎着摆脱了他的拥抱。

许家琛看着梅亦馨蓬乱的头发、因激动而胀红的双颊、颤抖的双肩,脑袋突然清醒过来。他感觉有些后怕,怕一时冲动唐突了佳人,失去了一位很好的朋友。他羞愧地颔着头,用自己几乎都听不到的声音说:“对不起,我……”

梅亦馨没有说话,把身体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整理一下被许家琛弄乱的头发,便如雕塑一般沉静下来,没有了动作。

许家琛拘谨地僵坐在那里,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不时地拿眼睛看看梅亦馨的反应。他明白,此时,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再说或则做什么,给她留下足够整理情绪的时间。

良久,梅亦馨的手机突然发出“滴滴”的声音,似乎接收了新信息,她没有理会,却打开车门,回头看了许家琛一眼,轻声说道:“我走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你喝了酒,路上注意安全。”

许家琛回到家,沐浴更衣后,躺在床上,不知是喝了酒兴奋,还是因为别的,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与梅亦馨交往的一幕一幕便如电影镜头一样在脑海里重现:

在那个特别的“情人节”之夜,偶然的邂逅,唤醒了许家琛的回忆,对梅亦馨强烈的好感就在心中驻留。正式交往以来,梅亦馨对自己的关心和帮助,看得出是发自内心的自愿,不再仅仅限于工作关系,甚至已经超出了正常的友谊。这种情愫让他一方面有些受宠若惊,同时也油然滋生出倾心交往的欲望。

现在,梅亦馨的影子已经是许家琛心中挥之不去的寄托,如果有一天没有正事和梅亦馨联系,他就觉得少了一些什么,就一定要找借口向她问好。梅亦馨显然对他的态度也不差,基本是有信必回、有求必应,互动频繁,好感也是显而易见的。

这种超越普通友谊的感觉,让许家琛一度很陶醉。可惜,今天晚上因自己的冲动,突破了那个微妙的界限。他明白,男女的这种友谊有着奇妙的平衡,大家互相欣赏、彼此尊重、心照不宣也乐在其中,仿佛一层窗户纸,有着朦胧的美,但一旦捅破这层纸,可能把一切美好、美妙的感觉都打碎,两人关系就此变得不再自然而然,甚至会有了隔阂。

许家琛为自己今晚的不理智而陷入深深的苦恼。他几次拿起手机想向梅亦馨发个短信道歉,但一看时间已经太晚,加之怕越解释越说不清楚,最后还是克制住了,任由活跃的大脑与生物钟发出的指令在纠结与抗争中保持亢奋。

其实,梅亦馨也同样无法入眠。她把卧室的灯调到最暗,靠在床上,拥着被子,一个人沐浴在淡淡的微光中,心中却难以平静。

八年前,梅亦馨从那段痛苦的婚姻中走出来,独自带着女儿生活。多年来,不断有人给她介绍男朋友,父母、亲朋也希望她再组建家庭,但一方面忙于抚养年幼的孩子而无暇它顾;另一方面对婚姻的恐惧感仍在,让她很少考虑所谓终生大事。后来女儿渐渐长大,去年又到东城一所寄宿制名校住读,让她突然空闲下来。寂寞时她好想找个可以倚靠的人,偶尔也会让她想到再婚。但独处已经成了她的习惯,在没有遇到合适的人的时候,她并没有寄予太多的奢望。

许家琛的出现,渐渐成为梅亦馨心中的记挂。他儒雅、睿智、风趣、充满理想和生活的激情,让她欣赏;他细心、体贴、有耐心和涵养,更让她暗生好感。记得第一次在一起聚餐时,许家琛向自己要完电话号码,也礼貌地要了同桌的工商局丁主任的电话,尽管他一晚上都与丁主任没有什么交流,梅亦馨明白他是为了不让丁主任尴尬。这种善解人意、无处不在的关怀,在后来的交往中,常常为她带来惊喜般的享受。

梅亦馨慢慢地由最开始关心许家琛的事业和工作,到现在越来越关心他的一切。这种变化让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但她一直清醒地告诫自己,一定要与许家琛保持适当的距离。因为有几次晚上在一起时,每到九点多钟,许家琛都要和女儿通电话,询问她的学习和生活,那种亲昵的语气和幸福的表情,都说明他是一个好父亲。她一方面赞叹他的父爱无疆,一方面也明白他是有家室的人,不可能和自己在一起。她甚至经常为此遗憾不已:这么好的男人,自己为什么没有遇到?

梅亦馨对许家琛今晚突然的大胆举动,着实没有心理准备。在遭到自己拒绝后,许家琛那种张皇失措、如做错事情的小孩一样的神情,让她有些不忍,但也更说明那是他在冲动的情况下做出的不理智行为。梅亦馨对此其实并没有生气,已经很快原谅他了;在她的内心深处,倒希望他能告诉自己,那是他真心做出的理智之举。

梅亦馨此刻还真想听许家琛说些什么。想到这里,她下意识地看看手机,担心手机在自己不小心时关了机、以至于收不到电话或信息。但手机是开着的,上面什么也没有。

梅亦馨又为自己有这样奇怪的想法而感到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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