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太阳山故旧重逢 普光寺侠义御敌

洪福宫无处不在、无所不用其极的行事风格,让司马罗对离、震各寨的安危忧心忡忡。他不敢耽搁,一路小心掩盖行藏,恨不能一日之内赶到离寨隐居之地,找到离寨的亲人。但荆州往南,湖汊密布,河道纵横,一般的水面他飞纵而过,异常宽阔的湖面无法跨越,便不得不绕行、或者寻找渡口,乘船摆渡,路上耽搁不少时日。

这天午后,好不容易走出江湖和平川交错的区域,来到一处柳叶形的湖泊跟前。临水远望,在湖的对岸,一座雄伟挺拔、气势磅礴的大山耸立在眼前。只见那山绵延数十里,山脚下有两条蜿蜒的江流左右相随,可谓上接蓝天、下连碧水;在天地之间,山水融通,交相辉映,白鹤成群翩翩起舞,令人神清气爽,仿佛置身仙境。司马罗神眼看去,此山红、黄色气韵流动,山顶紫气萦绕,果然是祥瑞之地。他判定方位,这里当是离寨可能隐居的区域,但莽莽大地,何处是他们安家的地方呢?

司马罗来到山下,只见此山山石赭红,状如点燃的火炭;抬头仰望,重峦叠嶂,异峰突起,古木参天,气势雄伟。登山石道上,行人三五成群、结伴而行,络绎不绝,大都是往山上而去。

司马罗寻得一处路边茶摊,买了一碗热茶、几块面饼,坐下歇脚充饥,顺便向摊主打探一番。原来,此山名叫梁山,是远近闻名的佛、道教名山。西晋年间,由妙音禅师在山顶建立普光寺,供奉伏羲大帝和如来佛祖,讲经弘法,普度众生。此后高僧大德辈出,灵威显赫,声名远播,吸引十方信众皈依、四野弟子朝拜。今天又恰逢重阳节,是以拜山香客甚众。

司马罗问明情况,心中诧然,没有想到时光飞驰、一转眼就到了重阳节。司马罗有心登山朝帝皇、拜佛祖,但记挂离寨安危,心中寻思:“离”属火,离寨弟子以“火”为本,逐火而居,从“火”中汲取能量;此山虽属仙山,但与火无关,离寨当不会在此山安家。他心中默默向帝皇和佛祖祷告,许愿他日完成使命后再来朝拜。

司马罗祷告完毕,便欲起身离开。这时,突然见两个劲装疾服汉子,腰佩朴刀,身手矫健,快步来到茶摊前,大声招呼道:“店家,快筛两碗凉茶,大爷还要赶着上山!”司马罗见两人一脸横肉,气焰嚣张,他开神眼一看,两人均是黑气罩身,豺狼之相,显然不是善类。

店家听见两个大汉招呼,慌忙斟好茶,招呼两人落座。那两人没有理会茶老板,端起茶碗,一口气喝光,把碗往茶桌上一丢,扬长而去。茶老板欲要开口讨茶钱,又似乎心存畏惧,话咽了下去,叹息一声,摇着头收拾茶碗。

司马罗见状,飞步上前,挡住了两人去路:“朋友,喝了人家的茶,怎么不付茶钱!”

走在前面的汉子满脸络腮胡子,见有人出头,怒目圆睁,喝到:“你是哪根葱,竟然敢管爷爷的闲事!”。说完,一捋袖子,就要动武。

那络腮汉子捋袖子时,露出一截黑色的内衣,司马罗一眼就看到袖口上红色蝙蝠标志,认出他们是洪福宫的人。洪福宫的人竟然一改平时黑衣常服,换便装隐瞒身份来到梁山,料定必有所图。司马罗决定搞清情况,便努力隐忍下来,没有出手惩戒他们。

络腮汉子旁边的同伴瞥了一眼司马罗,略一愣神,立即扯住那汉子,赔笑道:“不好意思,我们忘了。”说着话,从衣兜里掏出两枚铜钱,回身一甩,刚好直立着落在茶老板面前的桌子上,旋转不倒,显然功力不弱。那人拉着络腮汉子,从司马罗身边快速往山上而去。只听得那络腮汉子嘴里还在嘟囔:“你拉我干什么,快放手,让我收拾那个小白脸!”

司马罗见那两人走远,回到茶摊前假装继续喝茶,低声询问摊主:“老板,你以前见过刚才那两人吗?”

“壮士,谢谢您仗义出手。”摊主拱手称谢后,答道:“山上香火很旺,来这里敬香的江湖豪客也不少。唉,香客都有敬畏之心,为人会和善,像这等蛮横的人,还真是第一次遇到。”司马罗知道,从摊主这里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决定跟踪上去,看个究竟。

司马罗付过茶钱,远远地跟上那两人,只见他们或急或徐,走走停停,不时往身后张望。司马罗尽量掩蔽行藏,不让他们警觉。走不多时,前面峰回路转,突然不见了那两人的身影,等司马罗来到近前时,发现山路翻过一道石坎就是三岔道,除开他来时的路,另有一条上山、一条下山,每条道上均看不见那两人身影。司马罗暗叹一声,知道一时大意,跟丢了人,只好选择上山的道路,继续前行。

行至半山腰,司马罗遇到几个老妇手挽竹篮下山,其中一人边走便唠叨:“作孽哟,好端端的一座阳山宫,怎么说烧就烧了呢,几个师傅也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她们在哪里安身哦。”

“老人家,你们说的‘阳山宫被烧了’,是怎么回事?阳山宫在哪里?”司马罗听老人的话,心里本能地一紧,赶紧询问。

“小哥,你是外地人吧。前面有个阳山宫,住着几位仙姑,最是心善,医术高明,经常下山帮助穷苦百姓,治病救人也从不收费。这不,今天是重阳节,乘着天气好,我们老姐几个带了点儿土产来孝敬仙姑。不曾想,来到宫前,发现那里已经被烧掉了,人影也没有一个,我们找人打听,才知道几天前一个夜里,不知什么原因,宫里突然起火,把好端端的一座阳山宫烧没了,几个仙姑也不知道逃出来了没有,造孽呀。”老人说着,眼含着泪,痛惜地摇着头。

司马罗顺着老妇指明的方向,从岔路往阳山宫方向走去。行不多远,果然看见一处狼藉的院落。院内房舍已经被焚烧殆尽,只留下院子入口石雕的门框依然挺立,被熏黑的横梁上面,“阳山宫”三个字依稀可辨。估计阳山宫全部用草木建造,现场除了少量石砌的残垣,便是大量灰烬,几乎没有什么东西留存;偶尔有香客路过,也是唏嘘不已。

司马罗见难以找到有价值的东西,便又回到主道,继续向山顶前行。

梁山山顶便是气势恢宏的普光寺,上山的石阶直通高大的寺门。此时已经太阳西斜,寺门前仍然站满排队进寺的香客。司马罗续在队伍的后面,缓慢往寺门移动,同时留心用神眼搜索,看人群中是否有洪福宫的人,但眼前所见几乎都是普通人,偶有气场显现的,也都是略有道行的江湖人士,显非洪福宫妖孽。这些香客进得寺中,摩肩接踵,神情肃穆,按照寺庙僧人、居士的指引,有序焚香祷告。

司马罗叩拜完佛祖,随着人群从侧门出了大雄宝殿,依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他正考虑是否再到后殿转转,人群中突然有人扯了一下他的衣袖,回头看时,见是一个灰袍老僧向他一点头,使了个眼色,却不言语,不紧不慢地往西院而去。司马罗看那老僧很是面熟,虽没有想起哪里见过,但知道对方必然有事,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跟了过去。

西院是普光寺的客堂,用来招待布施的善男信女和外地来寺院挂单的云游僧人、居士。那灰袍僧人在客堂并不停留,穿堂而过,直接推开后门,对门口值守的小沙弥交代了几句,又回望司马罗一眼,便走了出去。

司马罗用神眼看去,见那老僧周身有白净的光芒笼罩,巨狮身姿,却头有两角,山羊胡子,乃传说中瑞兽白泽之相,最明显的是他的额头有火红色“离”卦光晕,知道必是“离”寨故人,再无怀疑,回身看看无人跟踪,便也出了后门。

后门外,竟然别有洞天。这是一个依悬崖而建、浓荫密蔽的小院,院内三面都有房舍,那灰袍老僧正在院内正堂的门口,向他招手。正堂门头上挂着匾额,上书“尊客寮”三个大字。司马罗狐疑着进了尊客寮,那老僧关上门,打量着司马罗,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敢问施主,可是黄龙山故人?”

司马罗见老僧动问,猛然想起一人:“您老可是李爷爷?我是罗儿。”

那老僧闻听,倒身下拜:“属下李福瑞,参见盘王!”

司马罗赶紧扶起老僧,高兴地道:“李爷爷赶紧请起,可算找到您了。”老僧正是黄龙山长山寨“离”寨长老李福瑞,司马罗年幼时以“爷爷”相称,甚是熟稔,只是相隔近十年、如今又是僧人装束,一时没有认出。“李爷爷怎么会在这里,又是如此打扮?”

“盘王您先落座,容属下慢慢禀告。”李福瑞等司马罗坐下,沏上茶,命小沙弥奉上斋饭,请司马罗进膳,才述说端详。

原来,长山寨被隋军攻破前夕,李福瑞根据老盘王的命令,带领“离”寨妇孺千余人离开黄龙山,突围中折损大半;后来一路躲避隋军的追杀和官府的通缉,逃到武陵郡一带山中,走散的、被杀的又去了不少,仅有少数人活了下来。李福瑞在山中跋涉月余,始终没有寻找到合适的落脚点,直到快要走出武陵山区,“离”形玉佩才昭示这里就是目的地。李福瑞很是奇怪,一打听,此地叫梁山,楚国先民曾用当地山石为原料、搭建八卦炉,炼制九火铜,并在山顶铸造太阳宫,祭拜伏羲帝皇,所以此山也称为太阳山。后来,妙音禅师以太阳宫为基础,建立了普光寺,弘扬佛法。李福瑞恍然大悟:太阳就是火神,此地确是“离”寨福地。

此时,李福瑞带领的离寨幸存者仅三十余人,他想这些人突然来到此地,语言与当地不同,大伙儿聚在一起,很容易引起官府的注意。他在山上转了一圈后,心中有了主意:山顶一带庙宇、道观甚多,他把男孩子分散开来,投到各庙、观做了俗家杂役;仅剩的七位妇女、女童另行建造一处道观安身,平时也作为“离”寨聚集练功、议事之地。这个道观就是司马罗在半山看到被焚毁的阳山宫。

李福瑞当时年近六十,已经谢顶,索性自我剃度,化身游方的僧人,自号“慧空”,投在普光寺做了扫地僧。那普光寺现任主持灵光上人是得道的高僧,看出李福瑞谈吐不俗,功力深厚,行事可靠,绝非寻常之人,经常和他讲解佛法,有意点化于他,并逐渐把他提升为云水堂的香灯,掌管“尊客寮”,专门为挂单高僧、布施的施主、进香的达官贵人等服务。

李福瑞平时在普光寺尽忠职守,并利用自己接待寺庙客人的机会,广交朋友,密切探寻有关黄龙山长山寨和盘王的消息,闲暇时便到阳山宫指导“离”寨子弟练功习武。几年前,他们已经和震寨取得联系,并经常互通讯息。一个多月前,李福瑞探听到新盘王司马罗行走江湖、召集旧部的消息,心中甚喜,及时通知了震寨,并谋划如何与盘王取得联系,带领“离”寨子弟回归黄龙山。

不曾想,此后不久,洪福宫的密探开始在山上频繁出现,普光寺也成为他们重点探查的对象。普光寺远近闻名,灵光上人德高望重,洪福宫的人不敢明目张胆地搜查,加之李福瑞行事缜密,没有露出任何破绽。但阳山宫却很快被洪福宫的人盯上,阴谋发动秘密搜捕。李福瑞极其警觉,很快发现端倪,在洪福宫采取行动前夕,果断转移了阳山宫内的女子弟。等洪福宫的人获得无量子批准,采取夜袭,意图一网打尽时,却扑了个空,气急败坏之下一把火烧了阳山宫。

李福瑞从此更加小心提防,密切注意进寺的人。这天,司马罗一到普光寺,就被李福瑞发现:司马罗没有他的父亲体格威猛,但长得却有几分像。李福瑞观察良久,几乎可以确定他的身份,才借机把司马罗引到寮房相认。

“原来如此。”司马罗听完李福瑞的介绍,悬着的心稍许放下了一些,想起一路追踪、却突然消失不见的两个人,便问道:“我今天上山的时候,遇到两个洪福宫的人,化装成平民上山,其中一个满脸络腮胡子。不知李爷爷您看到了没有?”

“我今天一直在寺门前盯着,您说的络腮胡子,特征明显,容易辨认,应该是没有到普光寺来。”李福瑞摇摇头,又道:“他们像无头的苍蝇,到处乱窜,也许到别的地方去了,属下一定通知大家小心戒备。先委屈您暂时在寮房休息,属下去去就回。有一个故人昨日刚刚来到这里,正好邀来相见。”

李福瑞向司马罗眨了个眼,推门出了寮房。他这故带神秘的一笑,让司马罗依稀想起这个山寨长老当年的老顽童模样。

不到一个时辰,李福瑞回到尊客寮,他的身后跟进来一个年约五十开外、面色赤红、身材魁梧、脚夫打扮的人,见了司马罗倒头便拜:“属下唐啸天拜见盘王!”。唐啸天尽量压低声音,寮舍内仍然如闷雷滚过。司马罗神眼看去,只见他气场也十分强大,人面马身,却有虎纹,背生鸟翼,性情威猛,却是上古瑞兽“英招”,他的额头有橙色“震”卦光晕。

司马罗也认出来人就是“震”寨长老唐啸天,赶紧上前扶住:“唐伯伯快快请起。请坐。”

三人分别落座,司马罗道:“听李爷爷讲,有个熟人昨天到了太阳山,没有想到竟然是唐伯伯。唐伯伯是怎么来的,震寨情况可好?”

唐啸天一抱拳,回答道:“回禀盘王,当年我带领震寨妇女孩童离开黄龙山,突破隋军重重包围,一路往西南而下,走散的、战死的占了大半。唉,最后连我一起,仅有七十二人,侥幸摆脱敌人围追堵截,在玉佩的指引下,终于在洞庭湖边,一个叫雷音岩的地方隐居下来。为了不引起官府注意,我把子弟们分成了几个居住点,有的种地、有的打鱼,大家声息相通,我定期巡回各个点,指导他们练功排阵,同时也不断派人打听盘王和山寨其他寨子的动向。一个多月前,李长老派人传讯,大家得知盘王复出的消息后,非常兴奋,正计划和离寨联络,一起回归。不想时隔不久,洪福宫和官府开始加紧在各地搜捕盘王旧部,他们一个村庄接一个村庄地排查外来人员,遇到来历有疑问的就抓走。我只好及早采取行动,让我们各居住点的人以进湖打鱼的名义,乘船分头进入洞庭湖,在湖心岛集中后,由我的老伴带领大家从水路入长江,回归黄龙山。我则化装成脚夫,赶来太阳山知会李长老。准备联络离寨一起尽早回归黄龙山。”

“是啊,盘王,我们正在合计此事,没有想到您就到了,这真是天意。事不宜迟,盘王和唐长老在此歇息一宿,我通知离寨子弟连夜做好准备,等我明日禀明住持,即刻带领大家和盘王一起返回黄龙山,重振长山寨!”李福瑞虽然压低着声音,但难以掩饰心中的激动。司马罗点头称好。

“对了,当初老盘王有令,我们再聚首时,各寨保管的信物要交还。如今新盘王既然已经来了,我们的玉佩就呈交新盘王。”李福瑞说着,从怀中取出“离”形玉佩交给司马罗,唐啸天也呈上“震”形玉配。司马罗把它们依次在八卦镜离、震位上一靠,两块玉佩“咔嗒”一声归位,严丝合缝,瞬时,八卦镜面一阵淡淡紫光滑过。此时,镜面当初破碎时的裂纹,已经更加浅淡,若非仔细查看,已然很难发现了。

司马罗没有想到这么顺利找到离、震两寨,心中默默感谢神灵保佑;更幸者,两寨均没有被洪福宫迫害,心中甚慰。三人互相叙述近十年的遭遇,商量惩治妖魔、光复长山寨的计划,不知不觉就是一个通宵。此时,天光见亮,又将迎来新的旭日东升。

在普光寺尊客寮外,响起有节奏的“沙沙”声。显然,寺中值日僧已经在晨曦中打扫院子。

李福瑞见状,起身道:“盘王,天已亮,您和唐长老先将息片刻,属下出去看看大家准备的如何;待灵光上师早课后,属下即向他请辞......”。话音未落,突听尊客寮内堂一串铃铛有节奏地响了三声。

李福瑞闻听,向司马罗一鞠躬:“这铃铛是我与离寨子弟联络的信号。此刻突然响起,寨里恐怕有急事,我去去就回。”说完,快步出了房门。

不大功夫,李福瑞面色凝重、急匆匆地进来,返身关好门后,说道:“盘王,刚才是我孙子李播来报:一大早,洪福宫的人带领黑甲军武士把太阳山重重包围,严禁任何人出入,这会儿正步步推进,从山下往山上搜查。看来,敌人已经知道我们在山上。现在我们要想悄悄地安然下山已经不可能了,我让李播通知我们的人迅速撤离,往普光寺后面脊岭集中,那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等大家到齐了再想办法突围。”

黑甲军是隋朝最精锐的部队,队伍总人数虽不是很多,但所有军兵严格按照武士的标准进行选拔和管理,在隋朝以装备精良、军纪严明、作战勇猛著称。无量子围剿普光寺,即要捉拿司马罗,也想借机毁掉普光寺,但感觉洪福宫黑衣人人数不足,便以杨广授予的调兵特权,命令驻扎在长沙郡的黑甲军指挥使、膘骑将军马威交出兵权,五千黑甲军归他调遣。李福瑞深知这只队伍难以对付,向司马罗提出避其锋锐的办法。

“洪福宫的人反应倒是快啊,我们前脚到,他们后脚就跟上来了。哼!既然送上门来,那就不客气了,我们与敌决一死战,正好报当年之仇!”唐啸天丝毫没有把敌人放在眼里,摩拳擦掌,豪气干云,决心一战。

“昨天在山脚下,我遇的那两个洪福宫的人,其中一个人见到我时神情怪异,带领同伴匆匆而去。我追踪他们到半山突然不见,当时我还感觉奇怪,现在想来,肯定是认出我后,抄岔路下山搬救兵了。”司马罗回忆前事,继续道:“照此分析,敌人未必是冲你们而来,我有一个主意:我主动现身,引开敌人,你们等敌人撤走后,我们再约定地方会合,一起回归黄龙山。”

李、唐二人齐声反对道:“万万使不得,我们不能置盘王于险地!”

“呵呵呵,二位长老无须多虑。”司马罗胸有成竹地说:“这些官兵,奈何不了我;就算是无量子亲自带领洪福宫精锐前来,只要我不恋战,一人突围也绝非难事。我出面引开敌人,一来可以让你们从容撤离,现在还没有到与敌决战的时候,此仇此恨必报,等我们回到黄龙山再从长计议;二来,太阳山收留我们这么久,只有我引开敌人,才能保全这绿水青山、让佛门净地免遭荼毒。”

李福瑞、唐啸天二人见司马罗说得有理,无从反驳,但担心他的安危,还待再劝。司马罗一挥手,“无须多言,听我的命令。走,咱们先去脊岭。”说罢,率先出了尊客寮。

三人刚到普光寺前院,突见大雄宝殿门口,一位白眉白须老僧肃立阶前,双手合十,高呼佛号:“阿弥陀佛,慧空,你这是要到哪里去?”

李福瑞赶紧加快速度,驱前几步,双手合十,鞠躬施礼道:“弟子恳请灵光上师原谅,弟子尚有一事,未向师尊禀明,弟子本是......”

“阿弥陀佛,慧空,你的事情为师已经知悉,无须多言。”灵光上人把手一挥,把目光定在司马罗身上,问道:“你旁边这位施主,可是‘天使’司马少侠?”

“天使”一事,司马罗并未向李、唐二人提起,而且也只有极少数的人知悉,灵光上人不仅一眼就认出了自己,还一语道破。他用神眼看去,面前的老和尚头顶七彩光环,燕颔、蛇颈、龟背、孔雀尾,身若鸾凤却周身朱色,全身红光萦绕,竟然是“天之四灵”之朱雀;在灵光上人身后的宝殿紫光盈盈,紫光背后竟然又有更强的红光,湛然四射,殊非寻常。

司马罗昨天进庙后,一直在搜寻洪福宫黑衣人,没有注意这些异象,现在看见,不由肃然起敬,躬身施礼:“大师,晚辈正是司马罗。晚辈昨日为寻本寨子弟上山,行色匆匆,未能拜见大师,万请恕罪。而今,因晚生之事,洪福宫密探带领官军包围了太阳山,扰了佛门清静,晚辈罪莫大焉。解铃还须系铃人,官军冲晚生而来,晚辈这就主动现身,引开官军,免得妖人作孽,糟蹋了宝刹。”

灵光上人口颂佛号,说道:“阿弥陀佛,少侠有如此善心,老衲感念。少侠有所不知,洪福宫妖孽魔焰甚炽,沿途搜山,见人就杀,当者断难幸免。妖魔蓄谋已久,太阳山这场磨难是在劫难逃,非只因少侠而起,你只是恰逢其会而已,不必挂怀。大敌当前,普光寺定当全力应对,保护山上众人周全。”他转身对身边弟子道:“净虚,你带领知客出寺,召集所有被围困在山上的人,无论佛、道、俗,均进寺避难;净空,你带领十八弟子摆好罗汉阵,守住寺门,阻止歹人进寺,为师去去就回;净云,你头前带路,我们去太阳宫。司马施主、慧空,你等随我前去。”说完,转身进了大雄宝殿。

司马罗、李福瑞、唐啸天在净云的引导下,跟随灵光上人穿过大雄宝殿,来到寺庙后院一栋金殿前,这便是著名的太阳宫。太阳宫是一座圆形建筑,虽没有大雄宝殿规模宏大,但全部用九火铜打造,周身金黄中透出红色,立于石台之上,在阳光照射下金碧辉煌,十分夺目。司马罗神眼望去,太阳宫发出万道红光、直刺天穹,真如太阳初升;刚才在前院看到的夺目的红光,原来是这个建筑发出的。

净云打开太阳宫大门,众人随灵光上人鱼贯而入。只见太阳宫内光线虽暗,但殿内陈设清晰可见。大殿藻井顶棚的中央,彩绘着太极河洛八卦图;藻井正下方,伏羲帝皇金身端然而坐,双手托着刻有八卦的太极图,面含微笑,目光炯炯,俯视众人,让人油然而生敬仰之感。众人在灵光上人带领下,一起俯身,朝拜伏羲帝皇。

礼拜完毕,灵光上人在神龛侧面一推。那桌子“格、格”有声,往右移动,顷刻间,在地上露出一个漆黑的洞窟。洞口有台阶往下延伸,却看不到底。

灵光上人见大家一脸迷惑,淡然道:“上古时期,太阳山是一座活火山,山顶有个火山口,每日炽热的岩浆喷涌不息,往山下流淌,周围一片火海,殃及四野。伏羲帝皇来到这里后,指导先民就地汲取火山岩浆中的物质,淬炼可以耐火的九火铜,制作一座宫殿。宫殿制成后,帝皇命令大力神把宫殿搬到了山顶,堵住了火山口,封印住为害的岩浆,武陵大地的人民从此可以安居乐业。最初的时候,火山熔岩温度极高,把宫殿烧得通红,远看就像太阳,遇到阴雨天、雨水落在炽热金殿上,白气升腾、云蒸霞蔚,宛如浴火重生的火凤凰,先民视火凤凰作为帝皇的化身,一直把它作为图腾供奉。后来,当地人就把这座山叫着太阳山,封印火山的宫殿就是太阳宫。人们感念伏羲帝皇的恩德,在太阳宫中供奉伏羲帝皇金身,万世膜拜。”

灵光上人继续道:“三界分立后,华夏大地是三界的基础,基础稳则三界无忧。为了保护这个基础,帝皇根据天象创造了太极八卦,太极八卦记录的是宇宙运行的规律,凝聚着天地之正气。所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东、西、南、北四方以‘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代表木、金、火、水四象。太阳山其实就是四象之地。在魔界历次作乱时,太阳山都遭到魔界围攻破坏,但太阳宫最终化险为夷。西晋初年,妙音大师在神灵指点下,来到太阳山修建普光寺,一方面是为了弘扬佛法,另一方面则是要保护太阳宫,守护四象之地。”

灵光上人说到这里,眼望李福瑞:“慧空,你最初投身普光寺做扫地僧,为师就已经注意到,你绝非寻常之人,所以对你格外关注,很快也查清你的身份,只是理解你的苦衷,为师一直没有揭破。至于司马施主之事,则是有大德提前告知。老衲知道司马施主迟早会来太阳山召集旧部,已经做好随时迎接的准备。今日洪福宫妖众进犯太阳山,表面是因司马施主而起,其实则是魔界妄图借机攻陷普光寺,破坏稳定三界的四象之地。如果我没有猜错,今日统帅来犯之敌的,必是无量子本人。今日之事,已经绝难善了,杀戮在所难免。阿弥陀佛。”

灵光上人一脸悲悯之色,却难掩坚定的决心。他继续说道:“你们眼前的密道,寺中知道者甚少。据先师讲,伏羲帝皇封印火山千百年后,因为熔岩冷却塌陷,太阳宫下形成空洞,直接与山下柳叶湖连通;历届住持经过不懈努力,终于修建完成太阳宫通往山下的密道,出口就在柳叶湖边一处隐秘山洞,那山洞已经做了伪装,外人断难发觉。我已经让普光寺弟子全部出动,通知太阳山上所有人进寺,由净云带领,从此密道下山避祸。司马施主,你也召集寨中子弟过来,带领他们速速离开吧。”

司马罗赶紧揖拜道:“大师慈悲,我等感恩。不过,无量子来犯,必然为害宝刹,我等岂有不顾大师和普光寺安危、一走了之的道理。况且,黄龙山与无量子有不共戴天之仇,我发誓要为父母、为死去的亲人们报仇雪恨!抛开个人恩怨不说,他们已经入了魔道,是天下公敌,我更不能坐视不管。请净云师傅带领百姓离开,我等誓与大师共同对敌,不除此魔,绝不罢休!”

“少侠好意,老衲心领。不过,少侠听老衲一句:万万不必拘泥于一时一事之恩怨情仇、名利得失,你此去不是逃避,而是保存实力、节约时间,去完成你更大的使命。少侠放心,有老衲在,无量子来我普光寺,也讨不了什么好。我佛慈悲,渡天下可渡之人,无奈恶魔难度;上天有好生之德,在当前情势下,以杀止杀,才能避免更多无辜之人受害,也是菩萨苦心。老衲今日要破戒了。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时间无多,少侠赶紧行动吧,万勿再言。”灵光上人说完,转身飘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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