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入圈套因祸得福 出困境峰回路转

这是一个无月的冬夜,军营在高悬风灯微光的映照下,一片死寂,巡逻队偶尔走过的脚步声,让人更增萧索感。一阵江风吹过,带来袭人的寒气,让放哨的洪福宫军士瑟瑟 发抖,大家见周围一片平静,都心照不宣地找背风处躲避寒风。巡逻队也明显降低了走动的频次。

三更过后,军营更加地寂静。这时,一队巡逻兵踏着整齐的步伐,从军营左侧往辕门而去,辕门前两个守门兵卒见巡逻队过来了,强打精神站直了,等巡逻队走过,又再次懒散下来。

这时,走在巡逻队最后的一个巡逻官,突然悄悄脱离队伍,转眼来到守门兵卒近前,一出手,便点住二人的昏睡穴,看武功身法,此人显然绝非普通巡逻官。那两个守门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人事不知,有一人身子一僵,就此靠在了门柱上;另一人身子一斜,就要倒下,那“巡逻官”迅速出手,扶住了他,把他也靠在门柱上,远远看去,两个守门人仿佛仍然在门前站岗。

那“巡逻官”从守门军卒腰间取下钥匙,很快把辕门打开,再虚掩上,确认营内没有动静,往外就走,弯弯曲曲绕开陷阱。那人正走着,突然听到有人问:“谁?口令!”原来是埋伏在附近的暗哨发现有人走近,开口询问。

“混账,是我!”出门的“巡逻官”闷吼一声:“你这里几个哨位,人都死哪里去了?”

“哦,哦,”那暗哨显然还没有搞清对方是谁,但从军营内出来,听口气应该是来查岗的大人,不敢造次,站起身,压低声音回道:“回大人,我们这个方向有五人,我是伍长,我的左右各有两人,就隐藏在不远处。”

“把他们都叫了过来,我有话说。”“巡逻官”命令道。

“好嘞。”那伍长刚要转身,似乎想起什么,又道:“恕小的眼拙,不知道您是哪位大人,可否见告?”

“巡逻官”取出腰牌,在那伍长眼前一亮,伍长借着辕门口微弱的灯光看清了,慌忙作揖道:“原来是令使大人,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您老原谅。”原来此人正是黄牌使王京。

王京低声吼道:“少啰嗦,去把另外四个人都叫过来。”

那伍长转身向外轻呼几声,只见四周“沙沙”声响,很快从沙堆、瓦砾、草丛中爬出四人,来到王京面前。伍长见手下人已经到齐,向王京禀报道:“请令使大人训令。”

王京点点头,也不答话,面带鼓励地分别在五人肩头一拍。五人一声不吭,依次瘫倒在地,原来是被王京点了昏睡穴,五人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就梦周公去了。

王京处理完暗哨,环顾四周,见没有引起其他方向暗哨的注意,再一猫腰,迅速把不远处一排低矮木棍上的铃铛摘了下来,又把木棍之间的连线剪断,彻底扫除了障碍。等他办完这些事情,轻轻咳嗽一声。声音未落,从前面树林中转出两个劲衣黑服的蒙面夜行人,王京向他们一招手,转身又往军营飞奔而去。那两个夜行人迅速跟上,一起悄无声息地进了军营。

两个夜行人在王京的带领下,躲过巡逻队和岗哨,七弯八拐,进入军营深处。三人来到一处大帐后,这顶大帐正是鱼俱罗平日休息的寝帐,按照他与无量子的密谋,此时应该换住的是惠日。王京用手一指帐篷,见为首的夜行人点头表示会意,便迅速消失在帐篷的黑影中。

为首的夜行人环顾四周,确定无人发现,抽出宝剑,把帐篷划出半人高的一个豁口,细听帐内没有动静后,一打手势,另一个夜行人一猫腰,从缝中钻进了帐篷,那为首夜行人也随后钻了进去。

就在两个夜行人钻进帐篷不久,王京却脚步缓慢地倒退着回来了。再看他对面,鱼俱罗和二护法司徒雷虎视眈眈、步步紧逼着,走了过来。

王京见前路被封住,正要转身跳上帐篷顶,突然听到“咚、咚、咚!”三声炮响,洪福宫军营内霎时灯火通明,把王京和鱼俱罗的寝帐围得水泄不通。王京对面一张帅旗下,几位洪福宫护法众星捧月般拱卫着一个瘦小老道,正是无量子。只见无量子手中拂尘一举,四周军兵手中的绳索一拉,猛听“呼啦啦”一阵声响,鱼俱罗寝帐顷刻倒伏,刚钻进帐篷的两个夜行人暴露在众人面前。

“嘿嘿嘿,徐世勣、王京!你们被包围了,插翅难飞,还不乖乖束手就擒,更待何时!”无量子狞笑声响彻云霄。

被王京接应进军营的正是徐世勣和侯君集。他们消失这么久,怎么又突然出现了呢?

事情要从六天前说起。自从与王京取得联系、掌握了隋军营内的情况后,徐世勣经过深思熟虑,最终把解救司马罗和胡琳儿的第一步目标,定在设法获取解药、救醒被药物所困的司马罗和胡琳儿上。

由于徐世勣初次闯营失败,引起无量子警觉,无量子命令部队盘踞在华容道外,并加强了守护防备。徐世勣认为暂时无机可乘,便决定只留余彪潜伏在隋营附近,保持与内线的联络,及时了解营中情况,以便寻找合适时机;其余人则在他的带领下,往敌人行军路线的前方行走,尽量隐蔽行藏、远离军营,以脱离洪福宫密探的侦察范围。余彪对洪福宫手法非常熟悉,行事也十分谨慎,当他发现自己手下的弟兄放信札的石头附近,有人秘密监视后,便没有现身,决定改用其他方式,设法再取得联络。

王京身在隋营,日夜挂念结拜兄弟的安危,也是坐卧不安,他见惠日好酒,便经常借故请他喝酒,想尽一切办法探听解药的事情。可是,那惠日虽是酒色之徒,但对“移魂丹”解药的事情却三缄其口,每逢酒到半酣,套问他话的时候,他要么闭口,要么狂饮买醉后呼呼大睡,竟然掏不出一句实话。最后,王京迫不得已,把惠日灌醉后,冒险搜了他的身,竟然也一无所获。

时间一天天过去,大家束手无策,焦虑情绪越来越浓。

两天前,徐世勣等人便已经抵达岳州城,为了不引起敌人注意,徐世勣带着侯君集进城,其他人在城外找了一处不起眼的客栈存身。徐世勣、侯君集来到东门,进入悦来客栈。钱大同见是徐世勣来到,立即引入后房密室。

“钱兄弟,几天前,我命一个叫李播的后生,带了书信来找你,不知你见到了没有?”徐世勣来不及寒暄,开口便打听李播的事情。

“哦,来过,他把您老的书信也给我看了。”钱大同一边亲手给二人沏茶,一边回道:“我本来按您信中的要求,派一个得力的人前去瓦岗寨送信。李播心急,要求一同前往,我同意了,如今已经走了五日,想必也该回来了。”

“哦,这我就放心了。”徐世勣派李播前来岳州送信,本来早应该与他们会合,但一去杳无音信,徐世勣很是担心出了意外,听了钱大同的话,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钱大同关心地问道:“徐先生,司马少侠被无量子挟持的事情,李播已经告诉我了,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我也秘密联络了附近岳州、江夏的侠义道,大约有二十余人,只要您一声令下,他们会立即从各地赶来,协助先生解救少侠!”

“谢谢众兄弟。”徐世勣抱拳致谢。“罗儿、琳儿受制于药物,迷失了心智、分不清敌友,所以必须把抢夺解药和解救他们同步进行。只是,无量子老奸巨猾,防守非常严密,一时间还没有机会。但我相信,这个机会不会太久的。一旦时机成熟,我会让人通知钱兄弟,到时候免不了要仰仗众位英雄之力!”

从悦来客栈回来后,徐世勣到城外与李福瑞、唐啸天等人见面,把李播的事情先告诉了李福瑞,然后说:“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被动地等时机、不如主动创造机会!现在时间越来越紧迫,不能再等,只能冒险行动。钱兄弟已经召集了岳州、江夏一带二十多位英雄豪杰,加上我们的力量,应该有能力与无量子一战!我决定这几天寻找合适机会,亲自再进军营,把惠日制住,强夺解药、伺机解救司马罗和胡琳儿。”众人听徐世勣如此一说,都摩拳擦掌,群情振奋,誓与敌人决战。

徐世勣与大家商定了周密计划。等一切准备就绪,无量子已经命令率领部队走出华容道,往岳阳而来。徐世勣命令余彪给王京带去信息,让他在隋营内,随时注意把握时机,一旦有机可乘,就立即让余彪转告徐世勣,大家一起动手。

无量子率领洪福宫军士到岳州后,突然弃车登舟、改走水路。余彪得到消息,心中暗喜,以为无量子把机会送上门。这是由于,余彪原为洪湖水匪,人送外号“鱼鳔”,水上功夫了得,一年四季可在水中游泳,自幼还练就水下呼吸的本领,可长时间在水下潜伏。他向徐世勣献上江中偷袭之计:长江从江夏开始,折而向东南,地势平坦,水流缓慢,暗滩众多,敌人军舰舰体高大,吃水很深,必然降低行船速度,特别是鄂州江段,两岸芦苇丛生,便于隐蔽,徐世勣带人事先埋伏在草丛中;余彪则带齐装备,从上游提前潜入水下,游到敌舰底下,把敌人卫舰船底凿穿,让敌舰慢慢进水,拖慢船速,打乱敌舰阵列,等到达埋伏点后,再把主舰凿沉,以便徐世勣等人乘敌人慌乱时,和王京里应外合,从水上掳走惠日,并一起救走司马罗、胡琳儿,逼惠日献出解药、救醒二人。徐世勣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召集大家把行动计划做得尽量完备,确保万无一失,并定于当日中午,当敌人船队经过鄂州江面时,展开行动。

余彪按照预定计划,从上游提前下水,隐蔽在水中。徐世勣则带领李福瑞等人及钱大同带来的二十余位英雄好汉,潜伏在下游岸边芦苇丛中,单等余彪信号,一起动手。

但出乎意料的是,眼看隋军舰队已经驶出埋伏圈,也不见任何动静,大家正在为余彪安危担心的时候,余彪游回来了。原来,隋朝长江水师战舰和普通民船完全不同,在建造的时候,就考虑到防范敌人“水鬼”从水下偷袭,在船底加了厚厚的铁板,余彪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无法凿穿船底,只好回来向徐世勣禀报情况。徐世勣见劳而无功,怕又惊动了无量子等人,只好放弃水上行动计划,从岸上潜行,追踪敌舰而下。

当刘黑虎柴桑城叫门,被守军拒绝入城后,无量子只好带领舰队继续前进。当船行至白石矶时,无量子见天色已晚,下令靠岸停歇。王京本来住在另一艘战舰上,偶然听见有堂主私下抱怨:舰行江面时,因大浪颠簸,有人晕船,吐得一片狼藉;普通军士拥挤在一起,船舱内秽气弥漫,人人自危,想向无量子陈情,希望上岸休整,但都怕国师责罚,无人敢出头。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王京到军士舱内看看,又到岸上转悠一圈,心生一计,就前往无量子处,把军舰上的情况略作夸大,借机建议无量子当晚在岸上安营扎寨。王京的提议虽然遇到刘黑虎等人的阻挠,却得到鱼俱罗的支持,最终说服无量子在岸上驻军,只是军营外增设了几道防线,军营内暗中做了一些调换。王京见机不可失,立即把情报递交给在战舰尾部潜伏待命的余彪,由余彪转交给了徐世勣。

徐世勣接到情报,心中暗赞王京能干,时机把握地很准,地点选择地也好。

原来,白石矶所在的柴桑城其实离黄龙山不远,走陆路也不过一、二日行程,徐世勣在黄龙山隐居期间,经常下山行走,对这一带非常熟悉。白石矶顾名思义,就是江边的一块灰白色的大石头,因石头伸向江中,阻挡了水流速度,所以长江江水携带的泥沙就在矶石的下游沉积,形成了一片开阔的沙洲平地。白石矶往西是柴桑城,而往东南就是柴桑口,是鄱阳湖进出长江的咽喉;司马罗下山后第一次遇到胡琳儿,就在柴桑口的湖面上。

白石矶往西不远有一片茂密的森林,穿过森林就是连接白石矶码头和柴桑城的官道,交通便利;更神奇的是,徐世勣初入那片森林时就被其吸引了:森林内大部分地方地势平坦,但有三处垒土堆,相距约有数十丈远,呈犄角之势;在垒土堆之间,还有各种高高矮矮、形状各异的堆石星罗棋布地排列,看似杂乱无章,但细看又别有用意,显然是有人有意为之。徐世勣感觉不同寻常,便认真踏勘,细究之下,恍然大悟,知道了其中的玄机。

徐世勣的师父葛洪葛仙翁曾有一奇书流传于世,书名《抱朴子》,其上详细介绍了伏羲帝皇传下来的“奇门遁甲大阵”。相传当年黄帝、炎帝与魔主蚩尤在涿鹿会战时,伏羲帝皇暗中指点黄帝手下大将风后摆下此阵,困住蚩尤,为战争的最后胜利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后来姜子牙、张良等人也曾精研此阵,并在关键战役中发挥巨大效用。徐世勣在葛洪亲自培养下,对此阵法也非常精通。徐世勣看此地土堆、石头摆布,暗合“奇门遁甲大阵”:三个垒土堆乃日、月、星三奇;高高矮矮的堆石彼此串联,在各个节点上隐隐约约呈现“休、生、伤、杜、景、惊、死、开”八门。徐世勣曾听说,三国时期,诸葛亮联吴抗曹,曾在柴桑摆下八卦阵,困住曹军;所谓“八卦阵”其实就是孔明对“奇门遁甲大阵”做了简单变化后,另外的一种叫法,想必就是此地。只是此地的大阵不少地方已经损坏,发挥不了作用,常人更是看不懂,一直弃若凡珠,淹没在树林中。徐世勣仔细考察后,发现只要稍加修整,一个“奇门遁甲大阵”又可以重新启动,因此记在心上。

今天,江面伏击计划失败后,大家正在沮丧中,突然得知王京建议舰队官兵在白石矶岸上驻扎,并获得无量子采纳。徐世勣称赞王京机智之余,也感谢天意成全。因为,按照王京的情报,惠日换宿在鱼俱罗寝帐,防守空虚,正是擒拿的好时机。徐世勣便决定夜袭敌营,首先对惠日下手,事成后再解救司马罗和胡琳儿。完成第一步任务相对容易,但带着三人顺利撤退而不被发现,却是非常困难的事情。撤退过程中,一旦被隋军发现,如何顺利逃脱敌人的围追堵截,才是计划成功的关键。如今有“奇门遁甲大阵”相助,在撤退时困住追赶的敌人,为他们安全转移留下宝贵的时间,成功的希望就大得多。所以,徐世勣在确定夜间偷袭隋营的计划、制定撤退路线时,决定把树林中的阵法利用起来。

徐世勣计议一定,亲自置办必要的布阵用品,带领李福瑞、唐啸天、侯君集、尉迟恭、余彪、钱大同等人悄悄来到树林中,把“奇门遁甲大阵”重新恢复,并让他们就地埋伏在树林中,作为接应;他则和侯君集来到树林边缘,单等王京解除暗哨后,接引他们进入敌营。

一切都按照徐世勣的计划进行。徐世勣和侯君集在王京的带领下,悄悄进入隋营,直接来到鱼俱罗的寝帐,那里应是惠日的藏身之处。徐世勣和侯君集潜入军帐后,见帐中央有一个帷幔,里面一张卧榻,榻上隐隐约约有人卷曲在被中。徐世勣让侯君集担任警戒,他便轻手轻脚来到塌前,按照那人睡觉的姿势,出手疾点他的周身大穴。但徐世勣一出手,便知道不妙,他掀开被子一看,塌上竟然是个草人!此时,徐世勣知道上了当,他迅速冷静下来,向侯君集嘱咐一声,两人背靠背做好防备攻击的准备。这时,突听三声炮响,接着,大帐坍塌下来,二人看见了敌人把他们和王京重重包围在中间。

话分两头,再说无量子。自从徐世勣偷袭隋营失败、身受重伤却从重重包围中神秘失踪后,无量子就开始怀疑军营内有内鬼、而且内鬼的级别并不低!他秘密召集心腹之人暗中追查,不放过任何可疑之人;甚至抓住敌人急于获得解药,解救司马罗、胡琳儿的心理,不惜冒险让惠日游走在营中,作为诱饵。王京虽不是无量子的亲信,但毕竟是靠山王杨林抚养大的干儿子,是大隋的“皇亲国戚”,按理不会里通大隋叛贼,加之王京平时行事稳重、做事不留痕迹,无量子一开始并没有怀疑到他。

王京一心记挂着结拜兄弟安危,见敌人防护非常严密,无量子又接连几日把司马罗、胡琳儿关在中军大帐中,拒绝任何人见面,深怕不利于二人,心急如焚之下,不断探听情况,很快引起刘黑虎的注意;尤其是王京邀请惠日夜宴,惠日装醉后,他急于获得解药而搜惠日的身,被惠日看得清清楚楚,立即报告了无量子。

无量子让惠日不动声色、继续与王京周旋,并密令刘黑虎严密监控王京,只等他的命令行事。无量子在岳州突然改走水路,除了水路节约时间之外,也是想让徐世勣等人产生急迫感,逼他们冒险出招、露出破绽,好一网打尽。

刘黑虎按照无量子的命令,紧盯王京,发现他传递信息靠得是内应,就把注意力放在已经暴露的余彪两个弟兄身上,后来王京似乎有了觉察,竟然一直没有与暴露的内线有任何勾连。其实,上船以后,王京已经接到徐世勣的指令,告知内线已经暴露,让他们蛰伏下来、等敌营混乱的时候立即逃生,自己则直接通过余彪从水路和徐世勣保持联络。

当日,船队泊靠白石矶后,刘黑虎正在向无量子等报告监视王京和内鬼的情况、商议对策时,王京恰好报名求见,建议在岸上安营扎寨。无量子听完王京的报告,立即明白徐世勣等人将有所行动,在他暗示下,刘黑虎和鱼俱罗将计就计,二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在王京面前演了一出戏,还把军营部署故意泄露给王京,让王京信以为真,从而摆下空城计,把徐世勣、侯君集诱进军营,让王京也暴露了身份。

徐世勣见已经被无量子识破,无须再掩藏身份,一把扯下面巾,与侯君集、王京迅速靠拢,随时做好迎战的准备。

无量子并不急于进攻,以居高临下的口吻说道:“无量天尊!徐世勣,天下很快就要归于魔主,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司马罗被我收服,你如能归顺于我,我可以在洪福宫为你安排一个令使的职位,等三界归于一统时,你就是辅保魔主的功臣,仙界人间任你游,也少了这修行之苦,如何?”

“哈哈哈。”徐世勣仰天长笑:“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岂是你们这些魑魅魍魉能够随意改变的!常言说得好,自古正邪不两立,就算我今天死在你的手下,还会有更多的正义之士站出来,捍卫天道!无量子,毋庸多言,你若有胆,放马过来,你我今日决一死战!”

“哼!不知死活东西,收拾尔等跳梁小丑,哪用得了本座亲自出手!”无量子冷哼一声,一挥手:“司马罗,摆‘双绝剑阵’,杀了这三个人!”。一旁的鱼俱罗命令胡琳儿同时出手。

只见司马罗和胡琳儿依令而出,走向场中央,在徐世勣三人对面站定,也不答话,同时出剑。徐世勣让王京和侯君集闪在一边,提起拂尘迎战二人。双方一接上手,徐世勣便觉不好。“罗汉伏魔剑法”本来是他亲自授予司马罗、胡琳儿二人,他对剑法自然是非常精通,但在司马罗、胡琳儿二人夹击之下,根本找不到任何破绽,几乎一招之后,便落下风。好在徐世勣一开始就抱定自保的宗旨,一边见招拆招,一边寻找机会。三十招转眼过去,徐世勣明显感觉二人剑气越来越强,有股无形的力量把他吸向剑阵,迫得他不断后退。司马罗、胡琳儿的剑交替攻到,如影随形,总是在他不可思议的角度攻来,把他压制在剑气之下,几乎无暇喘息。

王京和侯君集在一旁观战,满心以为司马罗、胡琳儿被迷失心智,功力不若平时,徐世勣就算不能立即取胜,但相持下去,应该可以把二人制住,乘机解救出去,没有想到一招之后,徐世勣就落于下风,而且处境越来越不妙,不由心急不已。那无量子、鱼俱罗已经见识了“双绝剑阵”的厉害,所以嘴角露出得意的冷笑,妄图好整以暇,等待胜负分出时刻,坐收渔翁之利。

徐世勣身处险境,明知今日难以善了,却不断暗示自己,一定要咬紧牙关,勉力坚持,不到最后时刻决不放弃。但“双绝剑阵”压力越来越强,徐世勣拂尘丝毛很快被剑气震碎,被剑气吸了过去,在他的四周随风旋转。

徐世勣只好抽出久已不用的宝剑,竭力应对绵延不绝的强大攻击。他已经意识到,过不了多久,自己就将力竭而亡,伤身在爱徒剑下,不由暗叹一声:“天亡我也!”

“师父,我好像突然醒了。”就在徐世勣几乎筋疲力尽时,突然感觉压力顿减,耳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徐世勣以为自己损耗巨大、行将散功,出现了幻觉,但剑阵压力减轻又似乎是事实。他强打精神,定睛看时,只见司马罗用灵阳剑挑开胡琳儿的木剑,停止了攻击,面带兴奋,向不远处王京叫道:“二弟,我真的醒了!”

就在敌我双方均因战场上的突变而愕然时,突听鱼俱罗指着司马罗,对胡琳儿喊叫道:“胡琳儿,马上杀了他!”原来鱼俱罗见徐世勣疲于应付,以为大功很快告成,正洋洋自得,突然发现场中形势大变:司马罗已经醒来,停止进攻;胡琳儿也举剑不定,有些迷茫。鱼俱罗情急之下,随口向胡琳儿下达命令。

胡琳儿听到鱼俱罗的命令,略微迟疑后,猛然一剑飞起,刺向司马罗。此时司马罗正背对胡琳儿,向王京走去,根本没有任何防备。胡琳儿这一剑,比起在普光寺更让人预料不到。原因在于:司马罗突然清醒,用灵阳剑磕开胡琳儿的宝剑后,胡琳儿也停止了攻击,司马罗以为她和自己一样已经清醒,即使是无量子等人也以为二人脱离控制,吃惊不已。鱼俱罗完全没有想到,他在气急败坏之下的下意识命令,胡琳儿竟然还能依令而行。

眼见胡琳儿宝剑就要再伤司马罗,突然一声惊叫,一个人影飞了过来,推开司马罗,胡琳儿的剑竟然直直地刺入他的胸膛。司马罗见有人为自己挡剑受伤,身体摇摇欲坠,急忙扶住他,一看,中剑的正是自己的结义兄弟王京。原来,王京见司马罗醒来,并叫自己的名字,大喜过望,赶紧跑过来见礼,突然看见胡琳儿宝剑刺到,情急之下,推开司马罗,自己却再也没有时间躲避。

徐世勣见胡琳儿突然剑刺司马罗时,立即出手施救,但还是晚了一步;此时见王京受伤,知道胡琳儿依然在失心状态,乘她宝剑还未收回,出手点了她的昏睡大穴,把她制服了。此时王京靠在司马罗怀里,胸前已经被鲜血染红,虽脸色苍白,却面带笑容,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大哥,你终于醒......”话音未落,双眼一闭,竟然昏了过去。

司马罗见桃木剑依然插在王京的胸前,怕贸然拔剑会让他失血过多,便腾出右手,一边疾点王京伤口周边穴位、为他止住血,一边摇着他的臂膀,大叫:“二弟,二弟,你醒醒,醒醒!”

说时迟,那时快。瞬间发生的变故让无量子也楞住了,等他听到司马罗痛心的叫声,才回过神来,叫道:“大家一起上,把他们都给我拿下,一个人都不能活着离开!”无量子说着,拂尘一指,一股劲风扑向司马罗。

司马罗左手挽着已经昏迷的王京,右手举剑,迎战无量子。与此同时,刚把胡琳儿制服的徐世勣也受到鱼俱罗的攻击,只好也是左手揽着胡琳儿,右手舞剑,与鱼俱罗战在一起。侯君集也接上增援的洪福宫高手,一场混战随即展开。

徐世勣和司马罗边战边退,迅速与侯君集背靠背拢在一起,竭力抵抗敌人。司马罗和徐世勣与对手功力本来在伯仲之间,但此时手上都有要保护的人,根本无法全力施展,很快就落在下风,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正在这时,辕门方向喊杀声四起,原来是埋伏在树林中的李福瑞、唐啸天、尉迟恭、余彪、钱大同等人见营中号炮连天,杀声四起,知道徐世勣等与敌人交上手,怕他们有凶险,顾不得太多,一起向隋营掩杀过来。不多时,两处人马会合在一起,徐世勣和司马罗压力稍解,分别把胡琳儿、王京交侯君集、李福瑞看护,他们腾出手来全力应对强敌。

无量子气急败坏,恼恨已极,下令全力围攻徐世勣、司马罗等。他最忌惮的就是司马罗,暗自悔恨过于轻信惠日的药力,而没有废了司马罗的功力,他知道此刻如不能把司马罗毙在当场,一旦放虎归山,日后将更加难以对付。司马罗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急欲手刃无量子而后快,一上来就是拼了命的架势,可惜心浮气躁之下,反而渐渐落了下风。

徐世勣自知己方实力与敌人尚有差距,长此下去将无法脱身,便通知大家全力冲杀,往营外树林撤退。无奈敌人势力太过强大,加上三百黑衣人层层设防,不断夹击,徐世勣等人寸步难行,时间一久,便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军营一角传来牛皮鼓敲击的声音,那声音不高亢、也不清脆,甚至有些沉闷,跟军营中擂击战鼓、能振奋士气的大鼓声音明显不同,让人听后顿生些许烦躁。因敌我双方全力用心对敌,鼓声本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但司马罗却发现那声音响起的一刹那,无量子突然表情痛苦,跳出战圈,以手捂住耳朵。

书中暗表,特制的牛皮鼓在经过猛烈敲击时,能发出一种声波,常人听了,可能会心烦、耳鸣、恶心,但还不会有大的影响,现代科学称之为次声波。可无量子体质特异,自幼就听不得牛皮鼓沉闷的敲击声,每当那种声音响起,就会头痛欲裂、浑身酸软、无法自持,就算把耳朵堵上也只能稍许缓解。这是无量子不为外人所知的弱点,他也很多年已经没有遇到这种情况了,谁知道今晚正在决战的关键时候,不知何人那么不长眼、不早不晚地敲起了鼓,他强忍疼痛,三纵两跃,往声音发出的地方飞去,发誓要揪住那人,扒了他的皮不可。司马罗哪里知道这些,只是见无量子莫名其妙地撤出战斗,机会难得,迅速与徐世勣兵合一处,全力反击敌人。

鱼俱罗、司徒雷、四护法、惠日、阚一刀、倭太郎、刘黑虎等人见无量子无故跑掉,以为他受了重伤,无心恋战,纷纷后撤,以求自保。徐世勣等人精神振奋,拚尽全力,很快撕开包围圈,往隋营外树林中奔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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