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罗不吃不喝,整日静坐在杨琼复制的《大禹治水坤舆全览》前,闭目凝思,显然已经入定。杨琼让李福瑞安排人在书房外警戒护法,防止闲杂人等打扰司马罗。她则在一旁陪着,除开吃饭、查阅古书,便是伏在书桌上,不时地写写画画,试图按照伏羲帝皇教诲司马罗的话、加上自己的理解,去研读那画,夜间实在太困了,便伏案小憩。
直到第二日掌灯时分,司马罗长出一口气,睁开眼睛,站起身。杨琼见状,倒了一杯茶,连同已经准备好的糕点,递给司马罗,问道:“怎么样?大哥,可悟出什么没有?”
司马罗喝了一口茶,吃着糕点,感慨道:“我调动元灵,进入图中,遨游天地之间。我飞过一条条大河,翻越一座座大山,徜徉一个个城市,遍览中土九州,真可谓是大地锦绣,山河壮丽,地大物博!我发现天下山、河宛如一条条巨龙,九州以山、河为界,又受山、河卫护。水为至柔,汇成大江大河,却波涛汹涌,声势浩大,奔腾不息;金石至刚,立为大山大岳,山峦叠嶂,雄奇无敌,却也水滴穿之、柔风化之!山川相随相伴、相生相克,卫护富饶的土地,才有了我们华夏九州,才有我泱泱中国。九州方圆,看似杂乱无章,有时又觉得井然有序。这河与山,恰如太极之阴阳,阴阳调和,则天地顺焉;阴阳不合,则洪水滔天、山崩地裂!坤舆全览中描述的华夏九州,天地调和,阴阳和顺,天、地、人完成结界,天下大治。我想,我们习练的伏羲太极八卦阵,必须奉天地、顺五行,所以阴阳也应该是调和的。”
杨琼点头道:“大哥说的有道理,可是,如何才能让太极八卦阵实现阴阳调和呢?”
“太极八卦阵口诀有云:先无极而太极,太极动而生阳,静而生阴。一动一静,分阴分阳,两仪始立。阳变阴合,四象行焉。四方转合,乃成八卦……我在想,阵法从祖上传到现在,除记得口诀,对发挥阵法精妙的方法,已经逐渐忽视直至彻底失传。”司马罗说到这里,突然有些汗颜,道:“我们练的八卦阵,看起来已经纯熟,但空有其形,并无其实;应付一般的对手尚可,但遇到真正的强敌,必然分崩离析,这才是阵法最大的问题!我们都知道太极八卦阵的威力极强,所以便以为‘强’就是它的全部,一味强调其攻击性,这样就造成阵法‘阳’有余,而‘阴’之力不彰,阴阳不能调和,自然调动不了天、地、人之原力,无法形成结界……”他说着话,心中似乎有所触动,拉着杨琼的手,伫立在那图前,又陷入沉思。
杨琼默默地陪伴在司马罗身边,不去打搅他。过了一会儿,司马罗突然问道:“这副图我早已经深深地印在脑海,即使元灵深入其中,也没有新的发现,但自从在帝皇陵寝中看到它以来,我一直有一个疑问:坤舆全览,顾名思义,就是华夏地图,可它为什么叫《大禹治水坤舆全览》呢?这上面没有看到大禹治水的描述、更没有大禹的形象,完全是天下大治时、九州山河和顺的景象,那它为什么还要冠名‘大禹治水’呢?按照一般的逻辑,你之前临摹的《夏禹治水全图》,应该描述大禹治水时、惊心动魄的场面,但其实不然,其意显然也不在于此。琼儿,你学识渊博,帮我想想看,这都是为什么呢?”
“大哥,你这个困惑,我在第一次看到顾恺之的《夏禹治水全图》时,也已有之,当时我还问过宫廷画师:为什么画圣的这幅画,名字叫‘夏禹治水全图’,可怎么不见大禹呢?画师被我问倒了,一脸难堪的样子,到现在我还记得,呵呵。这两天我根据你的描述摹画地宫壁画时,更加疑惑不解。我认为,要解开这个谜团,就要知道:当年大禹治水,到底做了什么?记得我以前读《尚书》时,其中《禹贡》一篇,有关于大禹治水的记载。所以昨天你入定时,我特地找来了《尚书》,翻阅到相关文字记录。” 杨琼转身从书桌上拿来一本书,打开了:“你看,这里写着:大禹以山、河为标志,将全国划分为冀、兖、青、徐、扬、荆、豫、梁、雍九州,又分九州山脉为四列二十四山,认真分析其分布特点及治理情形,此为导山;又把九州内九条主要河流水系特点研究透彻,提出治理之术,此为引水。果然,九州水土经过治理以后,河川皆与四海相通,再无壅塞溃决之患。我记得一部典籍也提到,大禹之所以能平定水土,是受到伏羲帝皇的点拨,传他八卦图,才划定九州,建不世之功。所以太极八卦图有‘通神明之德,类万物之情’的神通。”
“琼儿这一说让我想起一件事。你是否还记得,我告诉过你:我在凤凰翅永安寺学艺时,龙泉边凤凰池中邂逅的那只白龟,就是伏羲帝皇在蔡水所得,他老人家把悟出的天地之大道,镌刻于白龟背上。龟盖中央有太极,其中又暗含金、木、水、火、土五行;太极周围有八块,代表八卦的乾、艮、震、巽、坎、离、坤、兑;龟盖外围有二十四块,象征二十四节气,也可以说二十四山。据白龟讲,伏羲帝皇点拨大禹时,派去的就是白龟,大禹按照龟背上太极八卦图,才把天下划为九州,分而治之。如此说来,九州坤舆,可能就是天下最大的太极八卦阵?!”司马罗说着说着,感觉茅塞顿开,突然道:“琼儿,你帮我把《坤舆全图》上的九州疆界都另外画了出来,好吗?”
杨琼立即回到书桌边,拿起笔,点点画画,司马罗亲自为她秉烛。
杨琼很快就画好了一张九州疆界图。九州疆界混杂在《大禹治水坤舆全览》中,因山、河、城、湖、道路的遮挡,并不明显,此时单独描绘出来,才看得清清楚楚,隐然就是一个太极八卦图;而九州合在一起,却正是一个四肢张开、引颈探头、往北爬行的巨龟!
司马罗惊叹道:“没有想到,华夏九州,确实就是天下最大的太极八卦阵!大禹建都平阳,豫州便处于九州中心,乃为天下太极;冀、兖、青、徐、扬、荆、梁、雍环绕在它的周围,就是坤、震、离、兑、乾、巽、坎、艮八卦。难怪炎黄以来,历朝历代都要定鼎中原,那是要占据天下之中心,获得天地之气的滋养,形成天、地、人结界,从而在它的庇护下,获得长治久安。”
杨琼突然问道:“大哥,伏羲帝皇的太极八卦阵设计严谨、形制对称,各个卦象大小一致,让人一看就懂。而天下九州组成的八卦阵,各部分大小不一,排列也不规整,粗看根本不像太极八卦图,外人恐怕也很难往太极八卦阵上联想。这却是为何?”
司马罗笑道:“这个应该不难理解。大地乃盘古躯体所化,山川江河就是他肌体本来的样子,可不像咱们在白纸上画格子,可以完全等分。伏羲帝皇观察天地之大道,创立太极八卦图时,把它抽象化了,形成图形就可以很规整,这样便于世人理解和传承。大禹根据太极八卦图划分九州,也不是刻板地生搬硬套,必然实地查勘,要不怎么会‘三过家门而不入’呢?大禹研究了各地山川地貌、风土人情而划分九州,遵循的就是天道,所以才会大小不一、边界不规整。”
杨琼又问道:“如果说,这九州是天下最大的太极八卦阵,那咱们在天岳关摆下的太极八卦阵,恐怕算是天下最小的。这一大一小之间有什么关联吗?我们能从天下大阵中汲取什么能量吗?”
“琼儿这个问题提的好!”司马罗突然把杨琼拉到《大禹治水坤舆全览》前,兴奋地道:“现在知道了天下九州是个大太极八卦阵,每一个州也不是偶然随机划出的,那会不会也符合八卦阵特点呢?我在入定期间,元灵进入九州各地,在感叹中土山河壮美的同时,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原来这种感觉源于:天下九州,其实每一个州的划分,同样是一个个太极八卦阵!你看,咱们所在的大荆州,幕阜山和洞庭湖相互契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乃是太极,在太极四周,南阳郡、江夏郡、岳阳郡、武陵郡、零陵郡、长沙郡、桂阳郡、南郡,八郡拱卫,是为八卦也。所以,荆州也是一个太极八卦阵,其他各州概莫能外!再看咱们岳阳郡,岳州城与周围各县镇,同样是更小的太极八卦阵,以前咱们黄龙山的长山寨,龙凤两个山头就是太极,与八个分寨一起组成更小的太极八卦阵。我就在和你说这些话的同时,突然还搞懂一个道理:每一个阵到底怎么摆布、摆在什么地方,都不是随意的,否则就发挥不了最大效用。甚至,伏羲帝皇选择黄龙山建立陵寝,也绝对不是偶然的!”
司马罗见杨琼似乎有些迷茫,便把她拉到书桌边,提笔在她画的九州简图上,边圈点边说:“假设我们按阵的大小分级,则天下九州作为第一级大阵,荆州为第二级,岳阳郡为第三级,黄龙山长山寨八卦阵是第四级,我们八长老司卦就是第五级。因为荆州在第一级大阵中,处于坤位;在荆州内的第二级阵中,最佳阵位在乾位;岳阳郡中又回到坤位,依此类推,八卦其他卦象道理相同。这样乾坤挪移、阴阳调和,才符合天地大道。”
“哦,你这么一说,我也明白了。”杨琼笑道:“我刚回黄龙山时,见你们各个分寨在八卦阵的位置,与大家熟悉的先天八卦阵方位相反,我还以为错了,但我转念一想,先辈们几百年来,代代相传,高人辈出,未必没有发现这个问题,既然这样用,肯定有道理。经大哥这一说,原来长山寨是第四级,和伏羲先天八卦阵方位要颠倒,这才符合乾坤大挪移、阴阳调和的天地之道。咱们的八长老司卦小阵属于第五级,与先天八卦大阵又要一致,才能发挥阵法最大效用。我理解的没有错吧?”
“嗯,琼妹说的太对了。可惜,我们先祖在代代传承太极八卦阵的过程中,逐渐只记得其然、却忘了其所以然,所以父王传给我们的阵法,只是依葫芦画瓢,虽看起来没有错误,但已经解释不清为什么要这样,所以阵法威力也大打折扣。”司马罗点头道:“现在终于明白了,我们演练太极八卦阵,就是要遵循天地大道,要把天下大阵、直到咱们的小阵相互契合!这样,大阵套小阵,环环相扣,层层赋能,才有可能形成最强的结界。”
司马罗说到这里,停顿下来,思考一会儿,又道:“我还有一点没有弄明白:既然伏羲帝皇要我留意《坤舆全图》,是在谕示我这个道理,那么就直接叫《禹贡九州全览》或《大禹九州全图》即可,为什么还要加上‘治水’呢?琼儿是不是觉得‘治水’也是帝皇提示的关键呢?”
“从目前分析印证情况来看,帝皇提示的每个细节都有用,那么,‘治水’肯定是有用意的,但我也不确定帝皇在提醒你什么。不过,我把了解的大禹治水的故事讲给你听,也许对你有启发。” 杨琼搜索着记忆,说道:“传说在帝尧时期,天连降暴雨,地上洪水泛滥。为了保境安民,尧帝曾派鲧治水。鲧接受任务后,采用堤工障水之法,作三仞之城,把居住区围护起来以障洪水,但不成功。舜帝继位以后,任用鲧的儿子禹治水。禹认为水之理,遇柔则柔,遇刚则刚,‘围、堵、障’只能让洪水更加肆虐,他改用‘疏顺导滞’的方法,顺地形把壅塞的川流疏通,把洪水引入四海,从而平息了水患……”
“等等,你说‘疏顺导滞’?”司马罗突然觉得醍醐灌顶,他兴奋地道:“好一个‘疏顺导滞’!我懂了!伏羲帝皇谕示我记住《大禹治水坤舆全览》,其实是在点化我,不但要让我知道:我们太极八卦阵不是简单的一个阵法,而是与天下息息相关、同气连理;而且要让我从大禹治水的实践中懂得:太极八卦阵要想实现阴阳调和,诀窍在于‘疏’和‘导’!太极八卦,乾、坤、巽、震、坎、离、艮、兑,源于五行,分别代表天、地、风、雷、水、火、山、泽。五行相生相克,这八者表现形式也不同,表面有强弱之分,但强到极致可能就变弱,弱者在一定条件下也会变强,强弱互补才是大道!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以动之,风以散之,水以润之,火以烜之,各有作用,相互扶助,相互转化,甚至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只有各自发挥优势,实现阴阳调和,才能形成结界。否则,风雷相搏、水火不容、山泽互怼、天地混乱。以往我们练阵,过于注重区分各寨的不同特点,试图集合本寨众人之力、形成无坚不摧之势,但往往强而易折、适得其反。我们其实只需顺势而为,在保留各分寨卦象特色的基础上,糅合其他分寨的优势,相互交融与借鉴,引导阵中众人之元气汇合,并把周围不同力量化为己用,最终联通天地之气。天、地、人原力汇合,结界自然形成,到那时,看似无形却坚不可摧,那才是真正的强大无比!”
杨琼也觉得茅塞顿开,道:“听大哥此言,我怎么觉得暗合《周易》中的‘八经卦’,把原来太极八卦阵最初的八卦阵型打乱,各卦之间,两两重复,排列为六十四卦,在保持原卦象特色和独立性同时,还能结合其他卦象的优点,让太极八卦阵各个单元互济共荣,不再单一和局限,从而提升八卦阵威力。”
“琼儿真是冰雪聪明,你虽接触我们的太极八卦阵不久,但一点就通。”司马罗深情地看着杨琼,笑道:“我也觉得‘八经卦’是解决我们阵法缺陷的最有效办法。”
杨琼被司马罗赞美,心中高兴,甜甜一笑道:“这么说,我们只需调整练阵方法,让每个寨引入其他分寨力量,各展其长,顺势利导,就可以把阵法能量发掘出来了吧?”
“应该是!首先,需要校验一下,我们选择的建阵地点是否准确,然后再好好研究一下《周易》的‘八经卦’,把排兵布阵的方法优化一下,尽量发挥各寨优势,弥补劣势,做到刚柔相济,再因势利导,我相信能取得突破。”司马罗目光坚定:“我们今天之所悟,是否就是打开太极八卦阵法奥妙之门的钥匙,还需要检验。不过,我坚信,一份耕耘,一份收获,只要找到正确方法,我们离成功就更近一步!”
“我还有最后一个疑问。”杨琼道:“伏羲帝皇在天下布局这么严密复杂的太极八卦阵,天、地、人三才结界形成,理应天下大治、国泰民安才是,为什么自古以来,天下总是在承平一段时期,就又陷入混乱、生灵涂炭的境地呢?”
“伏羲帝皇和众神殚精竭虑,为天下众生谋太平,但治世之后,总会有乱世交替出现,这是由于,防线往往是从内部突破的,究其根源在魔界,在魔灵。魔灵无时或刻不在谋求复活,妄图报仇雪恨、统治世界。它会影响地界,不少地方的地气因它而改变,不少人因魔界蛊惑而残忍自私、为非作歹,当这些不利因素不断积攒,内部侵蚀达到一定程度,就会严重损害天、地、人结界的基础,一旦外力施加影响,就会引起地界大乱,现在就又到了这个时候。伏羲帝皇命我收服魔灵后,还要完成另外的两件使命,原因就在于需要继续理顺地气、归化人心,恢复九州的天、地、人结界,从而保证天下长治久安。”
第二天天还未亮,司马罗、杨琼已经起床。二人自重逢以来,闻鸡起舞已经成为每日的习惯,早课除了各自师门功法外,对练“罗汉伏魔剑法”已经成为必修课。司马罗和杨琼用此剑法在邮亭驿联手大战无量子、鱼俱罗、铁冠道人等洪福宫十大高手后,发现二人双剑合璧,威力极大,从此便刻意习练。后来,司马罗把无量子创立的“双绝剑阵”套路也教给了杨琼,并在此基础上又进行了创新。此时,二人剑阵的威力已经不输于当初司马罗和胡琳儿被药迷困时所使。
伉俪二人出了天岳关,杨琼掣剑在手,拉开架势就要佯攻司马罗。司马罗见状,扭头就跑,笑道:“琼儿,今天不和你‘打架’,咱们比比谁的轻功厉害。”说完,纵身而起,飞掠上树顶而去。杨琼莞尔一笑,提气追了上去。两人在树梢间沿山脊线腾跃,仿佛龙、凤掠树而飞。一炷香的功夫,夫妇二人登顶黄龙山主峰只角楼。
司马罗立在只角楼峰顶,道:“琼儿,我们一起飞升,看看咱们的山寨吧。”杨琼立即明白,原来夫君和自己比试轻功是假、借机考察八卦阵布阵地点是真,遂点头而笑。
司马罗握着杨琼的手,两人长吸一口气,脚尖点地,提气飞升,尽量达到极限,然后俯瞰绵延的山脉。司马罗睁开神眼,只见黄龙山和凤凰翅互相依偎,黄龙山颜色淡黄、凤凰翅则是墨绿,恰如太极阴阳交互,而已经修复的天岳宫正处于“阳鱼”头顶的“阴位”,正印证了自己昨天的猜测:当年长山寨盘王宫选址建设守卫太极八卦镜的密室,绝非随意所为,而是正好处于黄龙山太极八卦阵“阳中阴位”的核心,此点也正好在伏羲帝皇陵墓的上方。经此观察,司马罗心中有数,知道自己选择在天岳关前操练八卦阵,虽地势开阔,却并不是最佳地点,阵的中心还必须往天岳宫方向偏移。
司马罗和杨琼下山后,立即召集李福瑞、尉迟长庚议事,告知两位长老调整布阵场地之事,命令二人立即把天岳宫四周杂物清理出去,尽量留出大片空旷场地,又在天岳宫议事大厅房顶建立起高台,高台呈圆形,远看恰似天岳宫的平顶冠冕。圆台按照先天八卦方位划定卦位,在八卦中心另立两尺高的阴阳台作为检阅台。一切就绪,只等出征将士回来后,即投入太极八卦阵的操练。
二日后,各寨出征的将士陆陆续续回到黄龙山。第四天,最后一支由包玉静和周延庆率领的队伍也从下隽回来,与他们同时来的,还有一位义军将领,却是钱大同。原来,钱大同留在柴桑加入瓦岗军后,因他骁勇善战、又熟悉长江一带的情况,被程咬金授予将军之职,协助王伯当镇守柴桑。这次王伯当请命收服三县获得程咬金批准后,即命钱大同率领三千义军,星夜兼程,先后进入建昌、艾邑、下隽三县。此时司马罗派出的长山寨精兵早已经潜入城内,义军一到,立即行动,打开城门,城内守军和地方武装纷纷缴械归顺。义军不伤一兵一卒,便迅速占领县衙,把持重要部门,接管了三县,随后发布安民告示。钱大同把三千义军分成三部,每部一千人,驻守一个县城,他则亲自坐镇下隽,等安排完军务,便带了几位亲兵,和包玉静、周延庆一起,前来拜访司马罗。
宾主相见,分外高兴,司马罗命令设宴,款待钱大同一行。席间,钱大同告诉司马罗,他在领兵出征前,徐世勣正巧来到柴桑。王伯当见徐世勣来了,热情接待,让钱大同也延后出征,一起陪徐世勣多逗留几日。徐世勣婉言谢绝,只简单用膳,便告辞而去。当日席间,徐世勣听说钱大同拟带兵南下,收服建昌、艾邑、下隽三县,深表赞同,还请他亲自坐镇下隽,统御三县,保护黄龙山,做好黄龙山的耳目和第一道防线。钱大同慨然应允。
司马罗很久没有师父的音讯,不免挂念,问钱大同道:“我也有些日子没有见到师父他老人家了,甚是想念。柴桑离黄龙山并不远,他老人家为什么不顺便回来一趟呢?这次他有说要到哪里去吗?”
钱大同道:“我也问过徐先生,要不要和我一道,顺便回黄龙山看看?他说原来是有计划回去的,听到我细说了你的谋划,又唤来你的信使了解山寨近况,他点头嘉许,说对你很放心,因为还有要事须到江南走一遭,就不耽误时间了。徐先生还让我转告你,等南方事情处理完毕,他就即刻返回黄龙山。”司马罗知道师父一定是为自己的事情奔波,心中感动,只能默默祷告,愿他早日平安归来。
因军务要紧,钱大同饭后便要辞别。司马罗知道义军刚接手三县、钱大同公务繁忙,遂也不再挽留,恭送出门。
送走钱大同,司马罗立即传下将令,召集全体将士在天岳宫前集合。李福瑞、尉迟长庚、唐啸天等八长老分别带领八个分寨子弟兵,很快汇集到洪福宫前。
八色服装士兵在各自长老身后排成方阵,司马罗清点人数后,心中有了计较。他命令年龄在五旬以上、非队长以上职务战士,作为预备人员暂时出列,每个分寨剩下的子弟兵,无论男女,都可以根据自己平时交往深浅和喜好,每六人一组,自由组合。等大家组合完毕,由各寨长老挑选出本寨内子弟兵八组四十八人,先到本寨对应的卦象区域列队待命。然后命令留下来的战士,每一寨各派出一组,分别加入到乾、巽、坎、艮、坤、震、离、兑等八个分寨。这样七百六十八人组成了八个新的方阵,每个方阵中有八个小阵,每个小阵中又有十二人小队相互配合。剩下的人员已经不多,便和年长者编为预备队,作为山寨后勤支持和机动队伍。等排兵布阵完毕,大家昂首挺胸,表情肃穆,等待司马罗下一步的命令。
司马罗便把自己与杨琼参悟《大禹治水坤舆全览》后的心得讲解给大家听。“我们八寨,按照太极八卦阵,分为乾、坤、巽、震、坎、离、艮、兑,分别代表天、地、风、雷、水、火、山、泽。八个分寨,武功法术各有特色,又都不是彼此独立的,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辅相成,只有这样,才能集合众人之气,形成强大气场。我幸运得到伏羲帝皇的点化,得到宝图,读懂其中的奥秘,知道伏羲帝皇创立太极八卦阵,与天下九州乃至我们长山寨八卦阵之间的联系;近来,我在夫人杨琼帮助下,又仔细检讨了我们长山寨在演练太极八卦阵过程中的得与失,决定根据这些心得,对我们山寨的太极八卦阵,进行新的调整。今天,我按照《周易》中的‘八经卦’的方法,把我们各寨子弟兵,六人为一小组,每组两两复合,形成十二人的小队,这些小队恰为六十四个。这样,我们太极八卦大阵中,每个卦象内有八个阵列,每个阵列中又含八个小队,每个小队十二人就是一个战斗队,对应的就是六十四卦。所以我按照六十四卦的卦名,为我们六十四个战斗队命名。”司马罗说完,向站在身侧的杨琼一点头。
杨琼会意,从检阅台上飘然而下,来到场子中间,把写着“乾、坤、屯、蒙、需、讼、师、比、小畜、履、泰、否、同人、大有、谦、豫、随、蛊、临、观、噬嗑、贲、剥、复、无妄、大畜、颐、大过、坎、离、咸、恒、遁、大壮、晋、明夷、家人、睽、蹇、解、损、益、夬、姤、萃、升、困、井、革、鼎、震、艮、渐、归妹、丰、旅、巽、兑、涣、节、中孚、小过、既济、未济”等不同字的名牌,分别授予各战斗队领头之人。
司马罗见杨琼授牌完毕,继续说道:“从今往后,你们每个战斗队里的十二个人,必须记住自己的阵名,这些阵名绝非随意所拟,而是取自《周易》,在每个阵名铭牌的背后有关于它们的释义,那就是卦辞,你们必须牢牢记在心中、认真体悟,我会在未来几日,逐一对每个卦辞进行解释,并分别操练。还有,你们每个人必须记住自己在八卦阵中的站位,以后不管演练也好、对敌也罢,就要在固定的位置上。其他没有列入大阵的子弟,也不要灰心,你们在外围参加训练,是大阵的后备力量,随时会替换大阵中的人,即使暂时不替换,我在未来一样会安排重任给你们。从今天开始,大家在八寨长老统领下,重新操练太极八卦阵,都听清楚了吗?!”
台下子弟兵右脚连跺三下,口中同时发出“呼!呼!呼!”三声嚎叫,作为回应。
“全体将士,听我号令!”司马罗举起手中黄色令旗往斜前方一挥,太极八卦阵在经过调整后,再次启动演练。
尽管之前大家已经演练纯熟,但经过重新组合后,往往走位不准、节奏不对,无法做到令行禁止,阵法显得有些混乱,尤其是新加入到其他寨中的子弟,还难以习惯新的环境和阵列。杨琼见状,便游走在各个阵列前,提醒新转换阵列的将士先跟上前面熟手节奏,不断鼓舞士气。
好在这些子弟兵,大都是年轻人,学习能力很强、接受新事物极快,新阵在经过半天磨合后,便基本能够做到进退有据、步调一致、令行禁止。
翌日,司马罗见将士们阵法基本熟练,便请杨琼上检阅台代行军令,他下到阵前,来到尉迟恭带领的乾卦阵中,站到第一个战斗队面前。司马罗观察他们演练后,命令他们整队出列,说道:“你们是乾之队,卦爻曰:乾为天。达于上者谓之乾,凡上达者莫若气,天为积气,故乾为天。乾为天的最大优势,就是纯阳之气,你们是本阵之首,六龙御天,广大包容,就是要用你们的沛然正气,带领本卦阵元气归集,投送于尉迟恭长老。”
乾之队十二人齐声称诺。司马罗命令他们归阵后,又深入其中,和大家一起演练,并刻意引导众人之元气归集聚拢。很快,乾之队十二人内气聚集,能量骤然增加,在司马罗引导下,顺利投送到尉迟恭。司马罗见乾之队法力提升明显,更加笃定自己的办法是对的,便依次到每个战斗队,逐一解释卦辞的意思,并参与其中,帮助他们发掘各自的潜能。乾卦中“履、同人、无妄、姤、讼、遁、否”等其他七个战斗队经过司马罗指导,都可以把真气融汇,投送到尉迟恭。当每个队投送真气时,尉迟恭感觉自己内力便增加十分,最后八队汇齐,他轻轻一掌挥出,便隐然有风雷之势,不由大喜。
如此两日下来,每一个卦象内的战斗队对自己卦辞都有了比较深入透彻的了解,并通过操练体悟它的精髓,在司马罗的引领下,调动元气互相配合,投送于本卦长老。八卦全部完成真气汇聚后,司马罗重新回到检阅台,指挥大阵操练。八卦大阵在司马罗指挥下,八个卦象相互支持,相辅相成,功力提升明显。
第四天,黄龙山将士操练阵法,熟练程度已经进一步提升,司马罗在检阅台上,用神眼看去,阵中各个卦象、八色气韵已经开始在阵中形成,并逐渐增强、升腾,虽然还只是薄薄的一层,但足以说明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因此劲头十足,操练更加勤奋。
又过了几日,当太极八卦阵中八种颜色逐渐浓厚,并升腾到一定高度时,司马罗认为时机成熟,立即端坐在检阅台上,平心静气,抱元守一,长生久视,集中全身真气,逐步体内达外,引导八卦大阵中的真气互联,当精足、气满、神旺的时候,再炼精化气。此时,八色真气慢慢分别投射到八个长老背心,又从他们的头顶汇集到司马罗的头顶的百会穴,进入他的体内,与他本身真气会合。当内外真气汇集到一定时候,司马罗胸中烦闷,感觉四肢百骸几欲爆裂。
司马罗以为自己操练错误,为防止走火入魔,决定及早收功。正在这时,他突然感觉胸前的八卦宝镜热力增强,一股温和而强大的气息从膻中穴涌入,与体内积攒的真气融合在一起,从他的神庭穴中冲天而起。只见一道紫气从他的头顶升起,迅速向四周弥散,仿佛一张扣在地上、巨大而透明的半球,把整个天岳宫和八卦阵全部将士全部笼罩在这紫色半球中。
司马罗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景象,估计是八卦阵结界初步形成征兆。为了检验自己的想法,司马罗请杨琼带队,率领作为预备队的将士组成小阵,从外围进攻大阵,以检验“大网”的威力。
杨琼依言,从预备队中挑选六十四人,依然组建一个八卦小阵,向大阵发起进攻。几乎一招之下,杨琼以下数十人全被罡气反震,飞了出去,倒地一大片。
司马罗见状,怕杨琼及子弟兵受伤,立即收功,前去查看。好在杨琼并没有全力进攻,被大阵反震后,只是手臂发麻,并无内伤,经司马罗输入真气调理,便很快恢复正常;其他将士也均无大碍,司马罗才放下心来。
杨琼惊喜到:“罗哥,我带队冲击八卦阵时,就感觉像撞到一堵墙上。不对,比墙还硬,而且攻击力量几乎全部反震回来,力道越大,反震的越强。看来我们八卦阵离成功不远了!”
司马罗微笑点头。他没有想到,长山寨八卦阵“结界”初步形成,便具有如此威力,自信心大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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