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小产

“啊,血,血,夫人你……”韩氏身边的婢女离她最近,也是第一个发现异样的,此时韩氏那桃粉色的裙摆,竟已经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快,快请府医过来!”韩氏慢慢低下头,只看了一眼,心就凉了半截。

夙绫没有想到,自己这一推,居然弄出这么大的事情来,她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看韩氏的反应,怎么那么像小产?

她帮韩氏调理了这么久的身子,还给了她不伤胎儿的秘药,就是为了让她能生下儿子,若是能取代夜氏成为大夫人,便能给她更大的助力,却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

夙绫心中的慌乱和懊悔暂且不提,夙弦的心情也是无比的复杂。

刚刚醒来不久,前世的许多事都忘记了,她竟然忘了,这件事情,不止是死了一个阮氏,闹得阮阀和夙阀决裂,嫂嫂夜氏肚子里的孩子,也是这一次没的。

她也是事后才听说,嫂嫂赶去阻止韩氏,却与韩氏发生了争执,二人推搡之间,嫂嫂不慎摔倒,肚子里刚满两个月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母亲大怒,下定了决心要惩治韩氏,可韩氏却在此时诊出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哥哥常年在外征战,子嗣单薄的可怜,只有一个嫡子夙瑜,嫡女夙琅,外加一个庶女夙瑶,这一次在府中待的时间久了些,夜氏和韩氏双双有了身孕,本是喜事,可夜氏落了胎,母亲再愤怒,也舍不得韩氏肚子里的孩子,哥哥也不允许母亲动手,此事便高高抬起,轻轻放下了。

可嫂嫂却伤了身子,也对哥哥彻底冷了心,自此不再过问府中事务,避入佛堂,终日与夜氏先祖灵位作伴。

可即便如此,韩氏依然不肯放过嫂嫂,在她出嫁后的某一天,府中走水,小佛堂里,夜氏先祖的牌位全部被烧毁,彼时她已嫁入楚阀,不知道具体情形如何,只知道,夜氏望着被大火吞噬的先祖灵位,彻底崩溃,发了疯一样要杀了韩氏,夙疆想要阻拦,却失手杀了夜氏。

夜氏和夙疆的婚姻,并没有那么简单。大夜覆灭,定王府虽然已经不在了,可夜氏并不是什么都没有的孤女。

当年夜氏的祖母老定王对母亲有恩,在弥留之际,预感到大夜气数已尽,乱世将至,便将夜氏最后的血脉托付给了母亲,请求夙阀能够庇佑她的孙女一世安宁,并将夜氏所剩不多的家业和凤羽军全部作为夜氏的陪嫁,一起带到了夙家。

彼时夜氏还未及笄,命运推动着她懵懂的向前,她嫁入夙阀后,母亲感念老定王的恩情,对夜氏视如己出,夜氏和哥哥也有过一段浓情蜜意的美好时光,凤羽军也自此并入了夙阀。

可好景不长,哥哥继承了父亲的花心,而夜氏性子刚烈,眼里揉不得沙子,与哥哥渐渐疏离,哥哥自小心高气傲,自不会放下身段讨好一个女人,二人的感情便淡了下来。

直至后来夜氏小产,二人彻底形同陌路,夜氏都未向凤羽军求助过,因为她不想让凤羽军的将士为了她触怒夙阀,她很清楚,如今的天下,已经不是萧氏和夜氏的天下了,乱世中,想求得一方安身之地,唯有效力于门阀。

落地的凤凰不如鸡,昔日里高高在上的夜氏女,也只能在后院里苟延残喘而已。

可是,夜氏死后,消息还是走漏了出去,得知他们夜氏的大小姐竟然过得是这样的日子,夜氏的旧臣也愤怒了,他们认为夙阀忘恩负义,夙疆更不堪为明主。

虽有人留了下来,却也有不少人自此离开,夙瑜与哥哥父子离心,韩氏的儿子夙瑾也已经长大,哥哥的心慢慢偏了,夙家逐渐陷入内斗……内忧外患,这一切都进一步加剧了楚阀的分崩离析。虽说她嫁入楚阀是夙家走向灭亡的开始,但哥哥、韩氏这些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夙弦此时只觉得,命运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难道哥哥注定要失去一个孩子?

夜氏此刻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可韩氏流了那么多的血,孩子看样子是保不住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对于这个前世与夙瑜争夺少主之位的孩子,她喜欢不起来,可怎么说都是哥哥的骨肉,罢了,一切听天由命吧。

“嫂嫂,你先回院子吧,这里交给我就好了。”夙弦命人将昏迷中的阮氏安置好。

“这怎么能行?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

“嫂嫂,我看你气色不太好,你也该回去请府医看看,请个平安脉也好。”夙弦没法将话说的太明白,只能暗示。

夜氏张了张嘴,却突然想起一事,她的月事,好像也有两个月没来了。

她下意识地抚上了自己的肚子,脑子里乱成了一团,耳边韩氏时不时的痛呼和尖叫声,更是让夜氏紧张起来,也顾不得那许多,和夙弦道了谢,便匆忙离开了。

夙疆的妾侍,她本就懒得管,只要不危害到夙阀,当然还是自己的孩子最重要。

“姐姐,怎么办,我可是为了保护你,才推了韩夫人,待会若是哥哥和母亲来了,你一定要帮我。”

一盆盆的血水从屋内端了出来,屋外,夙绫的脸色越来越白,抓住夙弦的胳膊,慌乱地口不择言起来。

夙弦安抚的冲她笑了笑,“妹妹放心吧,有我在,我不会让哥哥和母亲罚你的。韩氏想要冒犯嫡小姐,妹妹也是为了维护我,才会伤了夙家子嗣,只是原本,我打算趁着这一次妹妹救我的事,求求母亲,让妹妹搬到我的院子和我同住,眼下,却是不好提了。”

夙绫只觉得一口气堵在了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她娘在世时,便和那老虔婆不对付,自父亲去后,她在府中的待遇也一落千丈,不仅吃穿上不再有任何优待,全部比照庶出份例,住的地方也被挪到了府中最偏僻的西北角,就连府中有点体面的丫鬟住的都要比她好。

这些年,若不是她巴结了夙弦,恐怕日子还要更难过一些。

可夙弦住的是府中除了主院最好的院子,与她住的院子隔了大半个夙府,每次来回差不多都要一个时辰,这对于她接下来的计划,十分不利,所以,她才顺势提出了要求。

她笃定夙弦不会拒绝,而这一次她救了夙弦,老虔婆应该也会同意此事,没想到,计划刚刚开始就夭折了。

可是,她偏偏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因为夙弦也说了,她伤的是夙家子嗣,而不是一个妾侍,这样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她若再要求更多,便是不识好歹了。

夙弦依然笑得温柔,夙绫精通医术,她是知道的,将这样一个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稍有不注意便会中招,所以思前想后,夙弦还是不想冒险,能将夙绫不动声色的拒绝还不让她起疑心,是最好的,这个借口,还是夙绫自己递上来的。

夙弦等了没多久,夙疆和老夫人便一起赶了过来。

夙疆穿一身家常的紫色衫子,衣饰简约并不华丽,却有一种低调的奢华,他人生的俊美,虽是武将,却并无武将的粗犷,反而多了几分儒雅清贵。

夙家人都有一副好皮囊,这一点,与曾经的夜家有几分相似,夙疆今年已经40多岁了,可因为保养得宜,看起来不过30出头的模样,身上有一种久居上位才有的威仪,只站在那里,便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

他一路赶来,已经了解了事情的大概,心中有些恼火,而看到只有夙弦和夙绫站在门前等候的时候,心中愈发不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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