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情到深处

转眼间,“十一”长假已经到了,夏河的街道比往常更热闹了。大多数工薪阶层整日的忙碌着,难得有几天清闲,都盼着在这几天好好散散心,所以仿佛是约好了一下子都涌了出来,街上、公园里、市场里到处是人。那些沿街的商户、超市不失时机的大打节日促销牌,什么衣服3-5折,家电7折,小商品全场5折,更有个别商品买一赠一,仅此一向就将节日装点的好不热闹。饭店们也不示弱,也悬挂出了每日特价、实惠套餐之类的条幅,借此吸引消费者。晓楠所在的饭店生意也异常的红火,几乎提前半个月餐桌就已经预订好了,结婚的、会餐的、吃团圆饭的,人是一波跟着一波,别说还真像农村里的流水席。小楠提前一周就被通知准备好加班,不管什么情况概不准请假。今天是黄金周的第一天,从上午九点开始,一直忙到了晚上11点多,小楠累得头昏眼花,真有些直不起腰来。从饭店出来,杜梅已经在门口等她了。

“怎么样,我看你们的饭店可真够火的”

“还说呢,都快累死了”

“都一样呀,我也是刚过来,酒店那边也是忙得不可开交,这些老板们呀,真是挣钱不要员工的命呀”

“呵呵!”

两个人有说有笑,虽说累得够呛,心里却有种说不出来的充实,两人商议忙过这几天一定找个地方好好去玩玩。

回到家,“黑子”叫了几声,房东出来开门,见了两个姐妹就发起了牢骚:“今天你们都怎么了,还让不让人睡呀,老杨刚做生意回来,接着是你们,那个月峰还不知几点回来呢”。晓楠笑着说:“这不是“十一”长假了吗,大家都忙,情况特殊呀”。王富一边插门,一边嘟囔着:“道希望你们都象楼上那位整天彻夜不归,我才省心呢”。

话头刚落又有人敲门,王富刚打开门就闻到一股呛鼻的酒气。月峰踉踉跄跄朝自己的小屋走去,一不小心被地上的水管绊倒在地上,晓楠赶紧把他搀了起来。月峰一把将晓楠推开:“别管我”,这一推自己没站稳,又倒在地上。王富在一旁早已经压不住火了,提起水池边的一桶水朝月峰的头上泼去。月峰被泼了个正着,打了个冷战,条件反射般的坐了起来。王富笑道:“怎么样,清醒了吧!”。月峰苦笑着:“谢谢,我没事了”,说完跌坐在台阶上。

晓楠在一旁急了:“这是干吗,他会生病的”。

杨大嫂此时听到外边吵吵也赶了出来,见浑身湿漉漉的月峰蹲坐在台阶上已经抖成了一团,用手一摸额头,发现烫的厉害。

这一下大家都急了,王富见惹了祸,也不知如何是好。杨大嫂着急的说:“快把他抬到我们屋去,先把他的衣服换了”。大家七手八脚的将月峰抬进屋,他的身体却明显的越来越烫了。

“这样下去不行,赶紧找医生给他打退烧针。”

王富赶紧说:“这儿有社区门诊,我去叫医生”。

“小楠,你帮我把他的衣服脱了”杨大嫂边给月峰脱鞋边对小楠说。

小楠犹豫了一下,然后动手把月峰湿漉漉的衣服一件件脱掉了,杨大嫂拿着干毛巾给月峰擦着身上的水……。

月峰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晌午了,阳光透过玻璃窗直照到窗头上,月峰只觉得头昏沉沉的,稍扭了下头觉得疼痛难忍,杨大嫂见他醒了忙端来一碗粥。

“饿了吧,先喝点粥吧。”

月峰想翻一下身却一点力气也没有。

“我这是怎么了?”

“昨晚你烧厉害,今天早上才退了烧,亏你身子骨好,可把我们吓坏了。”

月峰回想着昨天的事,这才回想起来,知道自己喝多了,结果惹来这么多麻烦,让大家都为自己忙,心里充满了愧疚感。

“从你昨晚的梦话里我也听明白了”杨大嫂坐到床边说,“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却也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相信大嫂人这一辈子没有过不去的坎,她不愿意和你共度难关,那就由她去吧,只怪缘分未到吧。”

“不,大嫂应该怪我自己没出息,该把握的把握不住,该放下的却又放不下。”

“也不能这么说,有时候老天真的很怪的,你越是在最难的时候它就越不会帮你,就拿当初我和你杨大哥那会说,和你现在真的很像……”

月峰见杨大嫂满腹心事,欲言又止,便说:“其实我真的很羡慕你们一家人,和和美美,与世无争,多幸福呀”

杨大嫂语味深长的说:“是呀,但这几年,却苦了你杨大哥了……”

月峰听着杨大嫂讲着他们的故事,内心被深深的触动了。

原来杨大哥夫妇是同村人,两人都生活在安徽中部一个贫瘠的小山村里。七年前的那个夜晚发生的一切,将两个人的命运彻底改变了。

杨大哥原名叫杨学军,山里艰苦的生活给了他轻强壮的体魄和纯朴的性格,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山里人,唯一和别人家里不同的是,父亲当过几年兵,能看懂几个字,也正因为如此,父亲坚持要他上学,而且管教甚严。也许正是父亲的影响,杨学军的梦想已经不再停留在多养几头牛,多收几斗粮上面了,他甚至想过将来要当一名教师,让所有孩子们都能学到知识,从此远离愚昧。有了远大的理想,学习也便分外刻苦,高中毕业时他以当时全校第六名的好成绩考取了安徽大学。对杨学军来说,这一切来得是那么的自然,他同时坚信自己能够走出去,到城里施展自己的才华,并开创出属于自己的一切。

通知书下来的那一刻,全家人都高兴的不得了,尤其他的父亲逢人便说我家出状元了,我娃有出息了。那天父亲还特意杀了一只鸡,还熬了浓浓的小米粥,杨学军有生以来从未见过父亲那样的高兴过。

也许上天有时真的是那么的不公平,也正是通知书下来的那个晚上,杨父病倒了,没人知道他得的什么病,医生看了直摇头,没过几天就去世了。在那一刻杨学军只觉得天旋地转,心里一下子变得空空的,因为他知道父亲的去世意味着什么。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昏昏沉沉的,后来杨学军才知道父亲是为了给自己筹集那3000元的学费急火攻心,才一病不起的。也许真的应了那句祸不单行,不到半年杨学军的母亲也去世了。就在那一刻,杨学军真的崩溃了,接连的打击彻底摧毁了这个刚满20岁的年轻人。他在父母的坟前哭得死去活来,他恨自己为什么要读书,为什么要考上大学,要不是自己拿回这张该死录取通知书,也许一切都不会发生。他将所有的恨都集中到了那张录取通知书上,将它撕了个粉碎……。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杨学军好像丢了魂一样,整日无所事事,只知道埋头干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情,终于有一天他病倒了,原来强壮的身体一下子消瘦了下去。而这一切都被一个人看到了眼里,那就是杨大嫂。

杨大嫂本名叫孟云,就住在杨学军家不远。当时孟云和杨学军是村子里仅有的两名高中生,那年刚读高二,比杨学军低一届。孟云的情况和杨学军十分的相似,父母也是本本分分的山里人,当时孟云初中毕业时家里就决定让她辍学了,孟云却坚持要读到高中,甚至是大学。可父母死活不同意,后来还是孟云找到杨学军的父亲才说服了她的父母。可以说,孟家的生活在很大程度上都在受着杨家的影响。自学军家出现变故后,孟云的父母也便不再让她读书了。也许是同病相怜吧,从那以后孟云对杨学军就特别的关注。后来得知杨学军病的利害,没人照顾,便主动去照顾,时间久了两人之间产生了十分微妙的感情。

杨学军病好了以后,头脑也清醒了许多,残酷的现实不得不让他重新审视着自己未来。那天晚上,他第一次对孟云敞开了心扉。

谈到这里,杨大嫂还是掩饰不住自己幸福的心情。

杨学军不是一个很会表达自己想法的人,那天晚上他鼓足了勇气对孟云说:“我想好了,我要到外面去”。孟云低着头,只是低低的“嗯”了一声。其实孟云很清楚他的想法,更希望他能振作起来,但此刻在孟云心中更多的却是心酸与不舍。

两个人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孟云问到:“你为什么非要到山外去,外边的生活真的那么好吗?”

“我不知道,但我相信我父亲的话”

“你父亲说啥?”

“他说:外边的世界大着呢,作为男人应该出去闯与闯,这样才不枉此生”

“是吧!”

“你同意我走吗?”

孟云见她开始提到自己,心里很是高兴。

“你既然已经决定了,还问我干嘛”

“我……”

杨学军脸红着,却又说不出话来了。两个人就这样默默的坐了好长一段时间。孟云实在耐不住性子了“天不早了,我要回了”。

见孟云要走了,杨学军终于鼓足了勇气说:“我想带你走!”

“你……”

“我想好了,我要带你走,相信我,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听到这里孟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为了这句话她等了太长时间了。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情感一头埋到杨学军怀里,大声地哭了起来。

就在当晚,学军拉着孟云去找了她的父母,把两个人的事情说了。对孟云的父母来说,他们觉得这一切都来的太过突然,虽然在杨学军生病期间他们也听到了村里边的一些闲言碎语。不过老两口都是通情达理的人,杨家对孟家不错,他们心里明白的很。其实他们也不止一次的想过,现在杨家就剩学军自己了,一个年轻人怎么过活呀,不如干脆撮合了他们两个得了。可乍一听到杨学军要带孟云走,老两口还是老泪纵横,舍不得自己宝贝女儿。杨学军便给二老跪下来,接连磕响头,老两口再也不忍了,终于松了口。

就这样,两个人匆匆的办了个结婚的仪式,第二天就跨上了远行的路。

起初,杨学军和孟云对外边的世界充满着无限的好奇和憧憬,他们甚至提前勾勒出了他们的生活规划。他们的第一个落脚点就是合肥,在这个全安徽最繁华的地方,他们租下了一间小屋,然后就到劳务市场赶紧找工作。杨学军在建筑工地找到了一份小工的活,虽然苦点累点,但总算有了口饭吃,孟云则到家政公司找了一份保姆的活。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两个人的生活是那么的充满着朝气和活力。可不幸总是会在人最困难的时候出现,一天工地出现意外,一根钢管坠落下来,杨学军为救另一名工人,被钢管正好砸中了小腿。经过及时的抢救腿虽然保住了,但却再也干不了重体力活了。建筑公司不但没有负担医药费还以不能再为公司服务为由把杨学军辞退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杨学军痛苦不堪,没有了工作对他来说就如同废人一样。还是孟云最了解自己丈夫的苦衷,知道他一直在为不中用的腿而耿耿于怀。便建议不如学着做点小本生意,等有了本钱再开家饭馆,这样日子就会越来越好的。杨学军一想也是呀,从大山里出来目的不就是创业吗,光打工也不是长远之计。于是两个人便开始到市场里学着卖起菜来。

听杨大嫂说到这里,月峰的兴致也被调动了起来。

“你们创业成功了吗?”

“不就是现在这样吗。”

“就是卖板面呀”

“你可别小看这板面,这可是我和你杨大哥走了很多弯路才换回来的,我们后来在安徽混不下去了,就到了长沙,长沙待了不到一年,又到了郑州,郑州也只待了半年,五年前来到了夏河”

月峰此时才真正体味到原来创业是这么的艰辛,细想想自己的这些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杨大嫂笑着说:“或许我和你大哥都觉得搬家太累了,所以在夏河就待了下来,一待就是五年呀”

“再后来就有了宝儿,带着孩子做什么都不方便了,基本上就把夏河当成自己的家了”

此时杨宝儿正好从外边跑进来,一下子扑到妈妈的怀里。

看着母女俩亲昵地搂在一起,月峰百感交集,但此刻的心情反而平静了许多。她们母女的温情让月峰的心变的暖暖的,突然觉得原来人生中最美好的东西就在身边,只怪自己没有用心去体味。以前自己把一切不幸都归咎于穷苦的生活,总感觉对雪燕给予的不够多,可最终当自己的心被掏空的时候,情感的方向却变的迷茫了。曾想爱情对于穷人来说太过奢侈了,可从杨大嫂夫妇身上分明看到的是更纯美的情感。他不再怪雪燕离开自己,正如雪燕说的那样,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想,现在两个人的背景已经不一样了,当然追求也就不一样了,分开了也许对两个人都好。

想到这些,月峰心里释然了许多,和雪燕分手其实是迟早的事情,月峰也已经预感到了情感的危机。但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时,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感,毕竟四年多的感情已经深深扎在了心底,不是靠酒精的麻醉就能淡忘的,也许只有时间的流逝才是修复情感创伤的唯一良药。

杨宝媗趴在床头顾做样子的用手在月峰头上摸了摸,然后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一本正经的说:“烧基本退了”

“小家伙,什么时候当医生了”月峰笑着说。

“月峰哥哥,昨晚上你怎么老摔跟头呀,我有时候也是老摔跟头。”

“宝儿,笑话哥哥是吧”月峰抚摸着她的头说。

“对了,晓楠姐姐让我把这个交给你,她说你心烦时可以听一听。”。

月峰这时才发现枕头边有个CD,旁边还放着几张光盘。

戴上耳机,打开电源,悠扬的音乐随之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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