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羞了先人

等待的日子是漫长的,都快过了一个星期,还未见栗楚有归来的动静,期间,夏雨他还专门去了一趟宁立中学,仍是一无所获。

放假的生活是枯燥的,夜晚的凉风肆意,夏雨望着满天繁星,听着耳边时远时近的蛐蛐声,没有手机,没有网络,简直度日如年。

随着不断的等待,夏雨也没了前一两天那样着急和兴奋,甚至对栗楚是否还能来到他这小村庄,开始产生了不确定的想法。

也许不应该寄希望于外人罢,夏雨这样想着,可是还有什么办法?去市里?连单程一趟的路费都囊中羞涩!没有合法的名义,夏父断然不会给他资助。

无奈之下,也只有去宁墨家找姑父试试,经过一番筛选,在自己的初创阶段,能给自己带来助力的也只有宁耀军一人。抛开他的城镇企业家身份,不管是眼界还是胆识,也绝不是父亲一竿泥腿子所能比拟。

天刚蒙蒙亮,夏雨吃过早饭,趁着父亲去浇地的空间,对母亲撒了个谎便匆匆赶往宁墨家。

等到宁墨家时,姑姑一家正在院子吃早饭,一直在市里上小学的表妹宁娜也难得放了假回来。宁家前年起就将自家小女送到市区一所管吃住的私立小学就读,下半年正好上初一。

夏雨和她好久未见,两人也有些生分,往常都是唤作一声表哥,今天却是头也不抬的喝着粥,当做夏雨空气人一般,不过夏雨也不在意。

“小雨来啦!”生性温和纯朴的姑姑冲他招了招手。“还没吃饭吧,赶紧去厨房给你弄完粥!”

看着容光焕发,眉眼跟母亲有几分相似的姑姑,再结合重生前她躺在医院骨瘦如柴的样子,夏雨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他之所以能够毫无廉耻的进出宁家,并且无所顾忌的吃喝,全因她这个姑姑。作为娘家老大,姑姑特别注重姐妹兄弟间的感情,母亲韩秋是家里老三,老二是自己大舅,早些年因病去逝了,老四是自己的二舅,由于排行老小,外公又是吃公家饭,家里条件并不差,所以,造就了如今小舅已经四十多了,还是整天在家无所事事。

而姑姑韩玉婷跟母亲一样,继承了外婆温软如玉的性子,宁家这些年风光无俩,姑父挣了钱,难免在外面勾三搭四。也是这几年,姑父一直闹着要和姑姑离婚,不过最终还是偃旗息鼓。

后世夏雨回塬上经过宁家时,每次都匆匆而过,不是他不想踏进那道生锈的大门,而是实在不想看到曾经童年到少年给予他无尽照顾的两位长辈已然卑微迟暮的面孔。作为一个旁观者,夏雨几乎是通过自己的视野,见证了宁家从风光到破败,他也曾许下誓言,只要他能成事,一定要回报他们的恩情。可惜,重生前最近一次去医院看姑姑时,他在医院楼下努力了好久,才堪堪挤出200块。

“我吃过了才来的,我来找我姑父问点事!”夏雨开门见山道,随手拉过一把椅子,见宁墨一声不吭的吃饭,有心想逗逗,便压低声音道:“这两天在家干嘛呢?咋没出去找你的宝贝晶晶玩?”

“什么晶晶,你别胡说!”宁墨咳嗽一声,下意识扫了一眼母亲。

“啥晶晶?”正在吃饭的姑姑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你别听小雨说,哪有什么晶晶!”宁墨顿时急眼。

“哼…一天天不学好,是不是前两天来家里的那个戴眼镜的小姑娘?”

“哎呀,妈,夏雨说啥你信啥啊?哪有的事!”宁墨说着,反手就推开夏雨的手恼火道。“夏雨,你他妈有病啊,我招你惹你了!”

“你咋说话的,夏雨是你叫的吗?那是你表哥,说话注意点!”姑姑说着,朝儿子踢了一脚。

夏雨笑了笑,赶紧打圆场连称和宁墨开玩笑,这才告一段落。

“你找你姑父啥事?”姑姑韩玉婷有些不理解的问道。“有啥事你跟我说,他这会在里屋睡觉呢!”

“没啥大事,就是想问点生意上的事!”夏雨挠了挠头,闻言三人都好奇的抬起头,然而姑姑却像了然于胸。

“是你爸让你来的?有啥生意事,看看姑姑能不能解决?”

夏雨尴尬的点了点头,也不知怎么开口,见夏雨半闭口不接下句,心思聪慧的姑姑也没在追问。

没多久,随着一声呵欠,一身宽大睡衣的姑父宁耀军拿着洗漱用品走出院子,一边走,一边朝着厨房大喊道:“婷婷,把饭端上来!”

等姑父院子洗漱完毕落了座,夏雨这才上前寒暄道:“姑父,我有点事想跟您商量商量!”

姑父似乎还没睡醒,伸了伸懒腰没好气道:“你个小崽子有啥事?还得一大早来?”

这时,姑姑端着两叠小菜走出厨房,求人之际,夏雨顺手接过饭菜,推向宁耀军桌前,又点头哈腰的递上筷子。

这一幕也让宁耀军表情舒缓了许多,没好气道:“从哪学的这套,赶紧说啥事?”

夏雨理了理思路,便将后世高二下学期去中铁五局中学时的见闻润色了一番,跟姑父系统讲了一遍,不过再讲述过程中,他借助栗楚的身份来为自己打掩护。

“摩托车厂?拆迁改造?你那朋友要跟我合伙?”姑父有些发懵,末了,像是听到什么荒诞的事,好气又好笑的教训道。“你跟墨墨,学习一个比一个烂,正事不干,净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你现在才多大?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夏雨面色一暗,知道这番话算是白说了。

“这次中考估了多少分?”宁耀军一边呼噜着小米粥道。

“还不清楚,下周结果出来,到时是多少就多少!”夏雨心不在焉道。

“唉!”宁耀军吃到一半,忽然自顾自叹了口长气道:“我真羞了先人哩!”

夏雨一愣,对姑父这番没头没尾的自嘲有些莫名其妙。

“有啥羞先人的?”

“还能啥?我身边几个伙计儿子都跟你们一竿子大小,一问人家都说估了四百多,还有那个宁深家的女子听说估了五百多分,看你跟墨墨,一个不好说,一个不清楚,我不是羞先人是干啥?”

夏雨皱眉,这思维可真是无厘头。不过听到宁深两个字时,条件反射的就想到宁夏。

宁夏和宁墨两家都在一个镇子,宁氏一脉在崇业镇是大姓。农村地界宽广,两家虽然同姓宁,却分属不同村落,而宁深这个人夏雨也听夏父说起过,据说给市里的一位领导开车,大概中考前后,直接进了市区政府班子成为一名科长,这则消息当时在整个塬上也是议论了好一阵。

作为宁深的女儿,宁夏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从此野鸡变凤凰,成为一名城市居民。

而姑父宁耀军有蜂窝煤厂作为实力背景,自然也认识不少官面的人物,认识宁深也不稀奇。

想到这里,夏雨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便道:“姑父,要不咱俩打个赌,如果我输了就当我今天说的权当废话,如果我赢了,就陪侄子去一趟仓程路,看看那个厂子,合不合伙咱另两说!”

“呦呵,你这崽子现在是越来越没谱了,敢跟你姑父打赌?”

“你不想听听赌什么?”

宁耀军眉头一皱,对夏雨这种说话方式有些不喜,不过碍于情面,倒也没再打趣,示意夏雨继续说下去。

“如果我说,宁深他女儿一定考不到500分…”

“人家女儿考不考得到跟我有啥关系?”宁耀军打断话头道。

“我还没说完!”夏雨继续道。“而我却能考到500分以上!”

刚放下碗筷,正在身上摸烟的姑父身子一滞,颇为意外道:“你?500分?”

“对!”夏雨胸有成竹的点了点头。

也许是被夏雨这斩钉截铁的话语所震,抑或两人目光相对时,作为小辈的坚定神态给了他一股冒犯的压迫感,宁耀军忽然冷哼一声:“你知道500分意味着什么?你可别说话没个把门的!”

“小雨,你咋吹起牛皮来了?”这时,房间里的宁墨也探出头嘲讽道。

“人家敢拿这个跟我打赌,你敢吗?”

突如其来一声吼,也让夏雨瞬间面色一凛,很快,他便理解姑父这莫名其妙的火气从何而来。

宁家这些年因蜂窝煤生意远近闻名,塬上上到乡镇领导下到各村村委会,凡是有头有脸的人,在宁耀军面前都得客客气气的。怎奈作为宁家大儿子的宁墨,一直学习成绩不见长,这让一向要强的姑父脸上无光,也是一直解不开的心结。

如今,就连几百米开外那个犟的跟头驴,混的不如狗的连襟的儿子都敢跟他作赌,他怎能不窝火。

理解归理解,但一切总要适应,况且夏雨目的并非如此,见对方有这种情绪,夏雨也只有缄默不语。

再瞥向门口窘迫的宁墨,两人四目相对,夏雨几乎能深切感受那双眸子有多幽怨,只能回应一个无辜的微笑。

久居高位的宁耀军这一怒,也让院子气氛陷入久久的压抑中,一直以来热心肠的姑姑见此情形,也拉着院角的小妹走向里屋,独留夏雨和姑父两人沉闷不语。

见姑父摸出烟,夏雨上前一把抢过火柴,呲啦一声,递了上去。

也许是被夏雨这接连二三熟练的眼色行事所惊扰,宁耀军也缓和了许多,凑上前猛吸了一口。

“小雨啊,你坐,姑父问你几个问题!”宁耀军一脸笑呵呵的拉着夏雨坐到身边。

夏雨连忙正襟危坐。

“第一个,你朋友怎么知道那个地方要被拆迁?第二个,带来的地皮收益有多少?第三个,假如真如你所说,你那个朋友准备拿什么跟我合伙,该不会让我掏钱吧?”

“首先您别问我那朋友从哪知道这些消息,这个不方便告知!”

见姑父点头,夏雨继续道:“最晚不过两年就会被政府纳入规划,这点没有绝对没有意外。收益的话只要前者信息无误,光是地皮升值肯定几倍不止;第三个问题为时尚早,我觉得咱们得先去了解一番,至于怎么合伙具体再谈。”

宁耀军听完弹了弹烟灰,点了点头。

“那您的意思是?”夏雨见姑父半天不语,主动询问。

“走嘛,我侄子都说到这份上了,怎么也要给个面子,那就先了解后再说。”宁耀军又吸了几口烟,末了才幽幽道。“你真的能考过500分?”

夏雨重重的点了点头。

宁耀军闻言缓缓站起身,夏雨见状也跟着挪开凳子,结果肩膀处传来一声震响,紧接着,姑父的欣慰的声音传来。

“几天不见,个子都长这么高了。姑父看人还是有两下,既然你这么自信,姑父就和你赌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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