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以后的生活
王强出事后，韩冲没有联系过尢小洁，尢小洁也没有联系韩冲。一直到十二月五日以后，老马和胡娜离开谷宁出门开会那几天。
中午，他们微信约好在城中一家小店去吃酸菜鱼。这家店他们去过几次，尢小洁很喜欢。
韩冲把菜点好，又抽了一支烟，才看到尢小洁的车出现在小店的门外。
已经是初冬，尢小洁穿着一件白色薄款的羽绒衣。身材苗条，端庄秀丽。
小小的半隔的包间。菜上来后，韩冲小心翼翼把鱼用汤勺移到尤小洁碗里。
尢小洁笑着带着感激看韩冲做这些，然后拿起筷子吃起来。
韩冲喝了一口啤酒，问，你好像有心事。
尢小洁慢慢吃着鱼，说，你到外县出差这一段，江汉市科技局有个工作组到我们集团调研，在搞一些政企合作项目。有点忙。
韩冲喝着啤酒，没有说话。
尢小洁慢慢说，冲哥，我们，可能——
韩冲说，我知道。最后的晚餐。
尢小洁说，还记得那一次吗？我事先没有联络你，顺道就去找你。想在那个周日早上给你洗洗衣服，收拾收拾。我用你给的钥匙打开门，你酒气冲天，躺在沙发上，身上都是土，厨房里煤气炉点着，水龙头灌满了水壶不断溢出来。你说那是前个晚上，喝完酒回去，想烧点水喝。结果等水壶装满的时候就睡着了。
那样的时候很多。韩冲说。
看到你那个样子，我理解了怜爱这个词的意义。尢小洁说。
他们两个人沉默下来，一时找不到话题。
王强死后，他们从来没有讨论过这件事。但这件事完全影响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如果说尢小洁是一朵莲花，韩冲是荷叶。那么王强就是淤泥中的藕。他们是三位一体共生的关系。
过了好一会，尢小洁说，你有两件事必须听我的。
好。韩冲说。
第一，我要给你介绍一个姑娘。你娶她做老婆。第二，你必须自己成立一家公司。边做格瑞特的业务，边积累人脉。然后把业务逐渐绕到你自己的公司去。尢小洁说。
第一个问题，我人都没有见过。韩冲说。
你会爱上她的。尢小洁说，她那边你不用管。我自有安排。
第二个问题，我可能没有精力，财力和能力。我的右上腹一直在疼。我没有钱，薪水微薄，我并不擅长经商。韩冲说这些你都是知道的，我是一个没有背景没有能力的平庸的男人。
解决了第一个问题。第二个问题也就解决了。所有你没有的，她都有。尢小洁说。
好。韩冲说，我听你的。但是她凭什么跟我，我的哪一点值得？
干净。尢小洁想了想，说，相对的干净。
韩冲又点了一颗烟。
有个小小要求。尢小洁说。你不要问她的过去。你更不要怀疑她和你在一起的诚意。
好的。韩冲说。
她叫尤琪。她明天会联络你。尢小洁说。
你准备怎么办？韩冲问。
我跟你讲了江汉市科技局来我们这搞政企科研合作。尢小洁说。
那么？韩冲问。
牵头的苏局给了我一个号码。尢小洁说。有可能我会调走吧。
韩冲没有说话，喝了一口啤酒。
我们想要过美好和富足一些，首先就得学会龌蹉和卑鄙一些。这是生活教给我的。不接受反驳。尢小洁说。
以前一直以为，我是没有资格谈爱情的那类人。我不愿去埋怨女孩对于物资的要求，但是我也知道自己这辈子很可能就在社会最底层挣扎了，所以没资格。
现在呢？
现在我认为这个世界上其实没有所谓的爱情存在，都是激素的影响，都是一团欲望。韩冲说。
你还没有开始，就好像已经被社会打败了。尢小洁说。
没有。韩冲想了想说，在刚才之前是你说的那样。
那现在呢？尢小洁问。
现在我准备和你平静的告别，然后等待尤琪的出现。我想她一定是个非常特别，非常美的女孩。韩冲说，而且我相信她会教给我你说的那些龌蹉和卑鄙。
我像什么？尢小洁问。
你像一块玉。
我跟她在一起，就只能算一块普通的石头。尢小洁说。所有同时了解我们两个人的人，都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得出这样结论的原因，是因为我与之比较，透出来的是完全不能与之相提并论的市井气息和庸俗。尢小洁微笑着站起来告别，她说这些话的时候，透着一些韩冲陌生的难以言说的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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