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与执念是一对双生儿,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就在这二者之间徘徊。因为有希望,所以我们不至绝望,可以伤痕累累仰望朝阳,继续砥砺前行。可与此同时,因为有执念,所以我们不能前行,抱残守缺,一叶障目,将扑面而来的美好自动隔绝。好女孩的困境也在于此——从一而终的信念和造化弄人的现实。这世上有几人能在生命中第一次心动就遇上了真命天子呢?这个从概率学出发,也是不科学的。这不是背叛,不是放弃,是跳出樊篱,也是承认——你我皆凡人,而且并非一次就能成功的幸运儿罢了。
全国歌神大赛后没有两天,林绚接到了柳溪姐姐的电话。“绚儿,上次比赛结束后,齐岳把我推荐给了新挂牌的长旅卫视,我要来北京上班了。北京我也不认识谁,你能陪我一起去看看,租个房子住么?”
林绚立刻回道,“当然啦。我爸不就是做地产的,让他帮你张罗着。你刚来就跟我住一起吧,等找到房子了再搬。”
“绚儿,这怎么好意思啊?”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比赛时候不就是室友?我妈妈回老家一周办事去了。我爸早出晚归,平时也就我俩。”
就这样,柳溪提着包裹来到林绚家,开始了她的“北漂”生活。柳溪的第一份职务是播报早间新闻,所以凌晨3点就得到台里去准备。每天她收工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倒头大睡。等她醒来的时候,总是看到餐桌上,林绚已经贴心的将吃的喝的都摆好了。所以当林绚妈妈回来,一个劲儿地说林绚跟小孩子一样,没有自理能力,柳溪第一个跳出来,“阿姨,那是你不给绚儿机会。我这每天的第一餐,可都是绚儿准备的。”
宣一美回来后,柳溪每天回家,更是发现所有衣物都洗得干干净净,整齐放在自己床头。这对于孤身一人闯北京的柳溪来说,仿佛已经在北京找到了家。从此,宣一美又多了一个叫她“干妈妈”的小姑娘。为了不让林绚一家一直为自己忙活,柳溪没怎么多选,直接找了一处离台最近的一居室,付了订金,通知林绚,自己明天就可以搬出去住了。
这本来是件值得开心的事,林绚还特地准备在家里小小庆祝一下。没想到柳溪是带着满脸泪痕回来的。“怎么了啊,溪溪姐姐。”林绚关切地问。
柳溪的眼睛哭得肿肿的,“我是想着不好意思再麻烦你们一家陪我去签约了,就找了我男朋友陪我去,帮我看看合同。结果等了两小时他也没来,手机一直关机。我今天没签成。”
“啊?”林绚回想起比赛时候那个高高帅帅的男孩子,特别体贴的给柳溪送各种衣物和吃的,还蹲在地上给柳溪穿鞋,简直是甜蜜一百分。顿时不可思议道,“不会吧。那个男孩那么宠你,怎么会这样?”
柳溪不好意思地说,“早不是那个男孩了。他就是个傻小子。我的男朋友,得是一个让我有崇拜感的。现在我男朋友是个整形医生,美国博士毕业回来的。叫何然。”
林绚不屑地说,“整形医生?怎么听着这么不靠谱啊。天天给人做假脸。你一个人来北京,第一次租房子,这么大的事,他居然突然消失,这算什么啊?”
柳溪努力挤出笑容,“也不能怪他。他是医生,上了手术台就是几小时,联系不上也正常。”
林绚眼里,柳溪非常知性、成熟,想不到在感情问题上也是个恋爱脑,“你还给他找借口。”
柳溪惨淡一笑,“不过绚儿,你放心。我也不好意思再赖在这,给你们添麻烦。我还是原计划明天先把东西都拿到何然那里去。”
“你不用着急搬走,你都认我爸妈为干爸干妈了。”
正说着,柳溪接到了短信,终于露出了笑容,“他回我了。果然是刚做完手术。说明天能陪我去签约,完了请你吃饭。”
林绚撇了撇嘴,递给柳溪一杯热牛奶,“喝了赶紧睡觉了,每几个小时你又得去上班了。我明天可是得好好看看。这是何方大神,能让姐姐你这么委曲求全!”
话音刚落,林绚的手机也响了,林绚收到周旭的短信:今天和同学聚会,多喝了点,一路骑车到你们学校门口了。能求见公主大人一面么?
林绚一皱眉,快速回了条:我不住校啊,我在家里。
一旁的柳溪看到这对话,笑道,“怎么?终于有情况了啊。”
林绚立刻一口回绝,“没有!这就是之前和我一起主持的那个男生。都不知道那些女生怎么想的,一个个当天花痴一样看他。我可没看出来哪里帅。怎么能和齐老师比。。。。。。”
话一出口,林绚就意识到说错话了,猛然低下头去。
柳溪调侃地看着林绚,“还真是个傻妹子。齐岳哪里配得上你啊?他那天在卡拉OK跟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他不是谦虚,是说的大实话。他就是比你虚长几岁,有社会见识,在你这个社会小白眼里成了大英雄。等你到那个岁数了,比他牛多了!他这么庸俗的人,怎么配得上你这个小仙女?”
林绚一阵脸红,“你怎么也这么说啊。。。。。。”
柳溪搂着林绚,“好了,我的傻妹子,我俩都洗洗睡吧。可别吊死在一棵树上,错过了整片森林。”
第二天,林绚先陪着柳溪一路去何然的住所放行李,看到这宇宙第一大博士医生,居然就住在石景山去一条破烂小路边的一居室里,可是气不打一处来,“他不是留美博士么?就住这儿?”
“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医院里,这里离医院近。他回来也就是睡个觉。”
林绚又看了看屋里被柳溪姐姐整理的井井有条,想到住在自己家里都是妈妈帮柳溪整理,更是不痛快,“就回来睡个觉还用让你给拾掇的这么干净?”
柳溪露出了小主妇的笑容,“我现在也是个女主人么,总要照顾好他。”
林绚还想再问,柳溪发话了,“何然往回赶了。他请我们在前面的肯德基吃饭。”
又是肯德基!林绚立刻想到了乔君爸爸的品味,再想到何然和乔君爸爸都是医生,立刻有了一股厌恶的情绪。
三人一坐下,林绚立刻傻了眼:这个何然简直是乔君爸爸的翻版!戴着高度近视眼镜,矮冬瓜中年大叔,这就不说了。脱下羽绒服后,毛衣上还粘着一对劣质羽绒服脱落的白毛。林绚再看看身边貌美如花,当年差点被张大导演选去做女主的溪溪姐姐,心中升起了章亭妈妈看见罗锅子的绝望感。
何然热情道,“听柳溪说,我们还是半个老乡呢。”
“哦,是么,这么巧!我们那里净出学习好的。”林绚强忍绝望回答着。
何然推了推眼镜,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林绚的脸,看得林绚一脸不自在。柳溪连忙说,“绚儿你别怕啊,他这是职业病,见到女孩儿就看哪里能动几刀。”
“你和柳溪一个问题,和我们新中国总理一样,大小脸,得调整调整。”何然粗声粗气说。
“周总理?”林绚一怔,“周总理可是人尽皆知的美男子啊。”
何然笑了,“小姑娘看着也就是个初中生的模样,还有点文化常识。你和柳溪也好看啊,但是不代表长得完美啊。而且你们这种大眼睛的女孩,将来眼皮下垂的最厉害,最好是尽早开始做,后面每十年调整一次。”
林绚吓坏了,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了!谢谢你。我不用完美。我也受不了那个疼。”
柳溪在一旁乐不可支,拉住何然的手,“好了,你别吓我们绚儿了。你这个提议,我干妈在的话,第一个给你一刀。”
接下来的对话,林绚只觉得和何然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他说着自己的各种案例,说道自己是外科医生出身,当年曾经在手术室里接受过9个重伤的年轻人,9个都抬着出去了。林绚心里暗暗嘀咕着:妈妈说的没错啊,真不能找医生。他们连死人都见过一堆了,哪里还有正常人的同理心?
回去的路上,林绚忍不住说,“溪溪姐姐,你想好了么?这个何然太窝囊了,又特别油滑。你要是说齐岳庸俗,他简直就是俗不可耐。”
柳溪笑起来,“他平时话不多的。这是你来了,多说了几句。他所有的病人,做完手术后都疯狂的爱上他的。他很有人格魅力的。”
林绚做出呕吐状,“人格魅力?是鬼魅吧。我觉得,还是你原来那个男朋友好,知冷知热的。你看他,今天吃饭的时候只顾自己侃大山,都不管你。反正他就是一万个配不上你!”
“哈哈!回头我可是得告诉他。他政治审核没通过。我们家绚儿一万个看不上他。”说着搂住林绚,“我知道,在我们绚儿这里,谁也配不上我。”
这天之后,林绚再也没有看到柳溪的笑容。日日的早班加上何然的各种漠不关心,突然消失,她总是以泪洗面。终于到了撑不住的时刻,打了个电话给林绚,“绚儿,你家有退烧药么?能借我一点么?”
林绚一惊,“姐姐你生病了?”
“没什么大事,可能太累了。卧床休息两天。”
林绚和爸妈二话不说一路开车到了柳溪的住所,只见她消瘦了许多,眼睛哭得跟桃子一样。“怎么回事啊?”林绚义愤填膺,“他何然不是个医生么?女朋友生病了不管的?”
柳溪微微一笑,“他说发烧死不了。吃药,不行打点滴,很快会好的。”
“什么?这还有点人性么?有几种病是会死的啊?非要你血淋淋抬进手术室他才管么?”林绚气鼓鼓的。
妈妈赶紧让柳溪把退烧药吃了,又让爸爸把补品都拆开来调配了。柳溪突然泪流满面,“我觉得太累了。工作里竞争很激烈,我要和无数女主持抢节目,还要被领导指摘。回到家,他又嫌我的工作时间太诡异了,本来他就工作时间不固定,我又这样,觉得没法相处。干妈妈,我想要不然就辞职,不做这个主持人了。”
林绚惊讶道,“你说什么呢!他本来就配不上你,还敢各种提要求。”
爸爸在一旁语重心长,“溪溪,我一个大男人,不好评论。但毕竟你叫我一声干爸爸,我和绚儿妈妈都是当你是自己女儿。我就说一句,女孩子不能没有事业。所有的事业开头都困难,可是你坚持下去,就会有转机。你来北京一趟,多不容易。就这么半途而废了,你以后会后悔的。何况这个男人,从我的角度来看,对你不够重视。你为了他连事业都丢了,最后更会失去他,满盘皆输。你懂么?”
柳溪哭着连连点头,“我都懂。但我就是太爱他了,心里过不去。”
林绚一把抱住柳溪,“哎呦!是谁前几天跟我说不要吊死在一棵树上的?为了一棵树,还是棵老歪脖子树,放弃整片森林,傻不傻?”
柳溪被林绚逗乐了,“老歪脖子树。。。。。。也就绚儿你能想出来这描述。”
林绚是回到家后,才知道在自己一家安抚了柳溪乖乖休息,痛下决心和何然分手的同时,章亭那边早已闹得鸡飞狗跳。
就在章亭终于走出白明的阴影和容俊过小日子的时候,白明突然从天而降,又是哭泣,又是道歉,又是呕心沥血,一定要和章亭复合。理智与情感,拗不过内心那个未解的心结。章亭当场拒绝了,可是随即便开始了伤春悲秋的日常。这一切,深爱着章亭的容俊不聋也不瞎,都看在眼里,懂在心里。他知道,章亭的心里,还是放不下白明的。可对于这些,所有的语言和行动都是这么苍白无力。他只能默默看着章亭在辗转反侧后选择回到白明身边。
容俊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自己倾尽所有的爱和呵护,在章亭眼里,比不上一个让她心碎欲绝几百回,甚至直接导致高考失利的负心汉。血气方刚的他,得知章亭买了来北京的火车票,要来和白明汇合,也买了票,一路追了过来。
“绚儿,你快来白明学校大门口一趟!我拉不住了。”电话那头传来章亭焦急地喊声。
“亭亭!你不是明天才到么?”林绚一脸懵圈。
“我想早点见到白明,所以换了早一天的票。没想到容俊也改了票追过来,两人在白明学校门口要打起来了!”
等林绚赶到现场,以为会看到两个男生一副决战紫禁之巅的架势,剑拔弩张,舞刀弄枪,至少也是唇枪舌剑。没想到接下来的对话让林绚呆住了——
“白明,你走了还回来做什么?你放手吧。这个女人我已经睡过了。”
林绚惊恐万分地看着章亭,在林绚的世界里虽然还不明确的知道什么叫“睡过了”,但直觉是电视剧里那种每回一有征兆就会被妈妈支去上厕所或者倒水的不明情节,是妈妈嘴里“坚决不可以让男孩子碰”的可怕后果。她心里一咯噔:这么说,章亭只能跟容俊了。
没想到白明立刻霸气回了句,“我为什么要放手?这个女人我早就睡过了,高中,我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你怎么比?”
林绚差点喷出一口鲜血来,不可思议地看着手足无措的章亭,“亭亭,这。。。。。。这都是什么乌七八糟的?你和白明?高中?!你从来没跟我说过啊!”
章亭一脸尴尬,“哎呦,你是小仙女,马王堆出土的,我怎么会跟你说这些污染你视听的事。”继而拉住林绚的手,发现比自己的手还冰凉。“我说你们两个男的,能不能不要闹了!听听你俩的对话,几岁了?是幼儿园小班吵架么!”
学校门口已经围观了一群人,随着两男的对话一阵抑扬顿挫的唏嘘。终于警卫看不下去了,走上来,“你们要打要杀换个地方。我可是把丑话放在这,在学校门口闹出事来,可是要被开除的。”
章亭看了一眼白明,突然冲到容俊面前,“对不起,容俊。求求你不要害了白明。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他还要留学出国的。我爱的,还是白明。”说着别了许久的五味杂陈涌了上来,泪水决堤。
换作平时,林绚一定冲上去安慰章亭了。可是现在,看着一脸悲壮的容俊,林绚觉得要给他一个体面的死法。容俊温柔一笑,“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说着用手轻轻擦拭章亭的泪水,“你跟他走吧。但我相信,终有一天,你会发现,他只是你的一个执念罢了。你真正爱的人,是我。”说着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白明松了一口气,背上去一把搂住章亭,“没事了。以后我照顾你一辈子。”
随着围观群众渐渐散去,林绚默默看着眼前的白明和章亭,又看了看渐渐消失在尘埃中的容俊背影,竟然也感动的哭了——青梅竹马的一对初恋情人,经过一番周折,终于重归于好。这似乎是偶像剧最好的结局,也是林绚心中那个一人一世一双的完美体现。章亭果然是章亭,又活成了林绚羡慕的样子。只是当时的林绚并不知道,“从此他们幸福的生活在一起”这句话,真的只出现在童话里。
执念,诛心。只是它分外优雅,格外动人。感动了自己,惊艳了岁月,迷惑了众人。诛心之痛,血流成河,只有自己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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