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蛮人的进攻

《门口的野蛮人》至今依然是排名前20的商业名著。年近40依然芥芥无名的约翰逊,因为一家猎头公司成为了标牌公司的总裁。他鲸吞了那杯思科公司,从此人生开挂。他这个丝毫没人华尔街“蓝血基因”的野蛮人,走出了一条传统资本和所谓的“科班出身”投资人想都不敢想,更不用说付诸行动的道路。

你甘心做一个野蛮人么?你介意做一个野蛮人么?在这个无论工作、机会都讲求出身、正统、科班、经验的时代,循规蹈矩、按照贵族的游戏规则前行,永远没有成功的机会,野蛮人攻进了城池中,变成了新的贵族。然后再迎接新的野蛮人的挑战。城内城外,反反复复,不落窠臼。

“快看快看!现在排名前五的美国新闻传播学院offer都齐了!”林绚从周旭手中接过留学中介的单子,兴奋地说。

周旭淡淡一笑,“行了,你是肯定要出国了。”

“那也不一定,还没拿到美国签证呢。”林绚一向是个谨慎的保守派,“不过这样明天的清华大学研究生面试我可就完全没压力了。”

“本来你也不该有压力,”周旭笑道,“我问了清华新闻学院的师兄了,这个英语传播的方向可是新开的,英语水平能到你这样的,本来也没几个。”

林绚向来把每一次面试都看成是一次主持活动,所以她太驾轻就熟了,没有任何压力。她穿着周旭最喜爱的那套绿色的衣裙轻松走进考场,向所有老师鞠了个躬。林绚来前早做了功课,知道每个老师都是谁,什么研究背景、擅长什么。国际传播的大拿李老师立刻用英语问她,“Can you do a self-introduction?”

林绚看到所有老师都坐着,自己站着比他们都高出一大截来,觉得很不礼貌,连忙指了指前排的椅子,“May I sit down before I start the conversation? I don’t want to condescend on all of you.”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下视线差。

所有老师相视一笑,看出林绚已经不仅仅是对英语这门语言掌握的炉火纯青,连西方的幽默感也驾轻就熟。立刻放下了本来要宣读的面试规则——全程只能用英语作答。

楼下等待结果的林绚爸妈远远就看到在林绚前面进去的两个考生一脸严肃紧张,其中一个女生还紧紧握着拳头,一出门就喊起来,“完了完了!白准备了。一进去就不许说中文,都是英文问答。我立刻懵了!”

林绚妈妈立刻对爸爸说,“哎呦,这个绚儿应该没问题,正对路子!”说着,只见林绚像小燕子一样笑着飞出来,“爸爸妈妈,考完了!”

妈妈立刻问,“怎么样啊?都问你什么了?你答的如何?”

林绚轻松一笑,“也没什么。就是问我平时看什么英文报纸。我就说我看纽约时报、经济学人、华尔街时报。然后有一个老师在中国日报做过,问我觉得他们写的如何。我就说是中国最好的了,可是还是不够有观点的独特性,不够犀利。”

妈妈一愣,“你怎么还批评老师的报纸呢?你要夸它好啊!”

林绚毫不在意地说,“阿谀奉承谁不会啊。新闻工作者的天职就是要发现问题,提出解决办法。我觉得我说的没错。”

爸爸忍不住说,“对!我觉得这样老师能记住你。与众不同。”

妈妈瞪了爸爸一眼,“绚儿,再说说,还问你什么了?”

“说我财经院校出来的,财经记者可不适合女的当。很多40多岁了都做不出来。我立刻就说了,首先我不认为我学财经就一定要只做财经。再来了,能否做好和性别有什么关系?只和本事有关系。”林绚高傲地抬起头来。

妈妈又愣住了,“你就这么直截了当说的?老师有变脸色么?”

“没有啊?他们都笑得挺开心啊。”林绚不以为然。

后来林绚接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仅被录取了,还是综合评分第一,拿到了国家奖学金。这可能是她人生中唯一一回觉得后悔,当年本科居然没有报清华,而选了北大。这些老师能和自己一样就事论事,不走俗套,这样的大学,才是林绚该去的。

春节过后,一进入训练营,林绚就发现自己成了“少数派”。90%的参赛选手都是广院在读或毕业的。也是冥冥之中有天意,和之前光芒的培训一样,林绚又被安排了一个气场100%相合的室友——钟静。同样是非广院、非播音主持专业在读的钟静,和林绚一样,都是少数派,而且还是周旭的老乡,也是吉林的。两个姑娘都爱文学、知书达理,很快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每天晚上,林绚听着钟静和自己同班的男友娇滴滴说话,总会痴痴笑,发现钟静和自己一样,看着特别沉稳高冷,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秒变小绵羊。

组委会决定把所有选手分成不同的竞赛组。林绚一直很希望做调查类新闻,可是主办方只是一笑,“你这张娃娃脸,还是去少儿组吧。等你35岁以后,再做新闻。你没长着新闻脸。”

林绚倒是自小就很喜欢孩子,一直希望将来财务自由了,可以开一个幼儿园。从小所有的小朋友也都喜欢她,来她家玩,都赖着不愿走。可是林绚一直不能理解:怎么我就不是新闻脸呢?什么样叫新闻脸啊?看着钟静分入了新闻组,林绚好像有些明白,要长得持重、超越真实年龄。自己,的确是典型的双鱼座,远远小于自己年龄的脸。都说她看着也就是个初中生。

既来之、则安之。林绚对于做好少儿节目,还是很有把握的。只是看到那些和自己分在一组的有些选手,她只觉得不自在。在拍摄长城宣传片的间隙,个子高高的广院男生尤斌主动给大家讲笑话,讲的却是男女怎么亲热的荤段子。看着一脸错愕,不知所云却极度尴尬的林绚,钟静连忙堵住林绚的耳朵,“别污染我们小仙女!”林绚看着哈哈大笑的尤斌,想到这样的主持人去做少儿节目,只觉得不寒而栗。

等比赛采访环节会来配合的孩子们到了,林绚更是大跌眼镜。另外一边的广院毕业生祝强一结束和孩子的寒暄就一脸厌恶地走过来,“烦死了!我最讨厌小孩儿。”

林绚惊讶道,“那你干嘛来少儿节目组?”

祝强点了根烟,冷冷一笑,“还能为什么?容易呗。我胜出的几率大!”

林绚惊呆了:这些人,一个两个,根本不喜欢孩子,不关心要怎么和孩子交流、教育成长。我怎么和这样的人分在一起?

更神奇的是另外一个同组的女生肖玉,竟然是文婷的同班同学。涉世未深、毫不设防的林绚在肖玉各种热情攻势下,对于肖玉的问题有问必答。她哪里能想到,肖玉可是文婷派来的探子。文婷是个有社会经历的女人,她早敏感的察觉出乔君对林绚,绝不是兄妹这么简单的情感。乔君一定在高中时候,疯狂地喜欢过林绚。

接下来的培训,这些科班出身的选手,很快看出来,这个娇弱的“少数派”小姑娘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每轮答题、情景排演她都是第一。很快,他们就感受到了野蛮人的侵袭,也下意识地结成了“多数派”联盟,明里暗里地对抗林绚。

终于到了比赛前两天彩排的时间。林绚和广院白净的男生邓唯分在了一组。邓唯算是众多“多数派”中的一股清流,文质彬彬,和林绚客客气气。所以林绚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同录制ID的是偶,邓唯突然伸出手来,嬉笑着搂住林绚,“来吧,搭档!”

林绚一向对别人接触自己的身体都是极其排斥的,她本能的用力甩开邓唯的手,但想到邓唯平时谦谦的样子,又不想把他因此定义为坏人,更不想在比赛前惹出事端,什么也没有说,默默继续录像。

可是等到晚上回到寝室里,接到周旭的电话,林绚还是忍不住将这个告诉了他,“他瘦瘦白白的,平时看着可有礼貌了。我没同意,他怎么能随便抱我呢。。。。。。”

周旭立刻飙了,“哪个找死的小子?”

林绚连忙说,“哎呀,都过去了,你不用知道名字。我立刻跳开了。”

“你跳开了不代表他这么做是对的!快告诉我是谁!”

“真的没事了。我也就是不敢告诉我爸妈,跟你说一下。”林绚小声道。

第二天中午,林绚刚吃完午饭向外走,突然听见前方一阵吵嚷,众多选手围成一团。“你感动我们广院的人!”

钟静跑过来,“绚儿!你男朋友来找邓唯了,一只手就把邓唯提起来,扔到花坛里离去了。警卫已经把他赶走了!”

“啊?”林绚惊呆了,连忙冲上前去,只见邓唯一身泥土,被众多的广院男生扶起来。

不等林绚询问,黝黑粗壮的女制片王导已经对着林绚咆哮起来,“你知道这是机关大院么?邓唯是坏人么?抱你一下怎么了?”

林绚没想到制片会冒出这些话来,皱起了眉头,“邓唯不是坏人,但不代表他可以随便不经允许乱抱女孩子啊。”

王导愤怒地吼着,“我就问你:他是坏人么?不是坏人,抱你一下怎么了!你为什么叫你男朋友来闹事?你这样,最后排名第一谁敢用你。”

林绚立刻委屈起来,“我没有让他来啊!我都没告诉他是邓唯轻薄我。”林绚指了指门口一排战士,“何况王导你刚才也会说了,这里是机关大院,这么多战士守卫着,闲人根本进不来。我也很吃惊他是怎么进来的啊!”

回到寝室里,一直一言不发的钟静突然特别坚定地说,“绚儿!你不要听王导的。她那是三观不正!怎么叫坏人?非要杀人越货才叫坏人么?家暴和非礼起初都是看似非刻意的小动作,如果你默默承受,后面就会变本加厉。再说了,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受了欺负,告诉自己男朋友不是很正常么?”

林绚点了点头,“我得给周旭打个电话。”

钟静立刻说,“你可千万别骂他。他这样做,说明他有多爱你,多在乎你。你不要伤害他的心。他这样做没错!我们吉林汉子就是这样。换了是我遇到这种事情,我男朋友肯定也是二话不说上去就削他!”

林绚会心一笑,“我知道,我怎么会骂他?我就是想问问他怎么样了。”

电话接通了,周旭略带歉意地说了句,“对不起啊,没想给你惹麻烦。”

“说什么呢!”林绚立刻温柔起来,“我知道你是忍不了我受欺负。我只是好奇,你是怎么突破门口警卫进来的啊?再说了我也没告诉你邓唯是谁啊,你怎么一下就找到了他?”

周旭笑起来,“我不是在国台实习么,我给他们看了我的实习证,他们一听我也是播音腔,当我是自己人,我就混进来了。至于那小子,还用说么?白白弱弱,一堆人里,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好你个周旭!”林绚也笑了,“去当情报处长算了!”

决赛当天,爸爸妈妈自然是到场助威。乔君也在文婷的裹挟下被押送到现场观战。看台上所谓的“随机观众”大都是广院子弟。“多数派”和“少数派”出场的声量可见一斑。林绚一出来,乔君不顾一切大声喝彩,却被文婷猛地一掐,小声道,“住嘴!”

比赛开始后,眼看着每一轮林绚都遥遥领先,文婷的情绪几近崩溃。这时候,坐在爸爸妈妈和乔君后一排的广院子弟里突然有人喊了句,“每一轮都是她第一!作弊吧!她爸是台长吧。”

乔君气不打一处来,回过头去,指了指林绚爸爸,“你丫闭嘴!她爸爸在这里。你爸才是台长吧,给你在观众群里开了个喇叭!”

爸爸妈妈对乔君投去感激地目光。一旁的文婷彻底崩溃了,不停掐乔君起来,“你干嘛帮她出头!我才是专业的主持人!她不过是个业余的!她的对手都是我们广院的,你居然胳膊肘外拐!”

到了采访小朋友的环节,各组的分都比前一轮低了很多,然而林绚的组依旧是最高的。评委很生气的说,“我觉得你们对少儿节目有误解。刚才的采访,你们面对的是孩子。除了林绚这一组,你们都在挖空心思问孩子父母关系的八卦、问孩子找对象的问题。这是少儿节目该有的价值取向么?别以为娱乐节目那一套摆哪里都好使!”

才艺环节,林绚选择了弹奏古筝,而没有去表演歌舞。她希望呈现不一样的自己,也希望让孩子们知道,他们还可以学习不同的才艺。到了最后的观众投票环节,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一直领先的林绚拿到了倒数第二的观众分,所有组别的总分跌到了第三。而最讨厌孩子的祝强跃居第一。

林绚虽然有些吃惊,却也没有特别放心上。休息时间,爸爸妈妈很生气地走上来找组委会,“你们做事情要公平。我们就坐在观众代表这排边上,看上到达分环节的时候大部分观众评委都离席了,现场指导临时拉了一批广院的观众冒充。他们是广院的,肯定都是投自己人啊,怎么会投林绚?这个结果不公平!”

肖玉在一旁冷笑道,“林绚,你爸妈不能接受你不是第一啊。你还没输过吧。”说着和一旁的文婷站在了一起。“看到了么?科班出身还是不一样的,要全面。”

林绚心里立刻明白了,“我爸妈和我一样,在意的不是结果,是规则。”说完转身对爸妈说,“不用和他们计较了。我来比赛,该展示的都展示了。也没有想要计较结果。反正我是要出各国留学的,也不会留在国内做主持人。”

等大家都再次回到舞台上,评委会**宣布,“今年的比赛没有一等奖。一等奖空缺。我们觉得这样所有选手才有进步空间。下面我宣布一下二三等奖。”

所有人一片哗然,祝强一行都暗自谈论起来,“这是什么操作?不过无所谓,最后能签约留下来就好。”

林绚接过三等奖的奖杯,这么些年来在主持这条道路上经历的种种历历在目,她突然觉得无比感恩自己选择了继续深造,而不是被眼前这些看似光鲜的一切迷惑。她高一开始,和妈妈逛街就不断遇上星探,让她去当演员。她和妈妈都是立刻拒绝的。出身在知识分子家庭,潜意识里还是不能接受一个良家女子去做戏子。林绚曾经以为主持人是不一样的,可是只看到冰山一角,她便发现,这个行业也不是都像自己想的一样。她固执地相信,那万分之一不靠背景、手段成功的才是社会该有的模式。只是那万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的时候,你如何不失去信仰。

野蛮人VS文明人,怎样是野蛮,怎样是文明,这不过是看由谁来定义了。剥开层层包装,更多时候,我们会发现所谓的文明人比野蛮人要阴险狠毒不守规则许多倍。如果你在意自由,依然有信仰和梦想,野蛮驰骋吧,直到有一天,你能重新书写文明人的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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