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很美好

我们生活在一个人设为大的年代。我们与他人的距离感仿佛如此无形,随时随地可以在社交平台看见他人的点点滴滴。然而我们与他人的距离又是如此遥不可及,在这些看上去美好的人设下,你、我、他,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个中滋味,只有自己能品得。

秦辉回国后,宣一美也到了美国签证规定的不超过6个月的停留期,只能暂时回国,让秦家父母照顾林绚一个月。这一个月里,林绚算是深刻体会了,亲生父母为什么是亲生的。秦家父母本就是儿女心很淡薄的,完全没有当林绚是个孕妇。还是按照自己的作息时间来安排一天的时间,经常到了下午一两点才开始做饭。林绚不希望制造矛盾,就忍着,迎合他们的安排。就算做的不好吃,她也不好意思说,只是少吃一点。遇到不顺心的,林绚不想当面顶撞,就选择不说话。等宣一美回来的时候,林绚去产检,一个八个月的孕妇,还瘦了3斤。这可是把宣一美心疼坏了。但是她只能自己暗自说绚儿的不是,不能当面说秦家照顾不周,客客气气送亲家回了加拿大。

只是当林绚突然比预产期早了三周突然羊水破了的时候,宣一美才意识到什么叫孤儿寡母的既视感。秦家早早回去了,当夜只剩下林绚母女俩。林绚坐上车,准备自己开车去医院,没想到羊水不停流,没法开车。两人只好找大半夜叫醒邻居,一路到了医院。“你说说,这个秦辉像样么?你人生中重要的时刻,他都不在。现在你要临盆了,他还在国内睡大觉呢!”

好在孩子是心疼妈妈的,秦斓没让林绚受太大罪,痛了一阵子后便降临人间了。只是这孩子出生后的一切,再一次生动的给林绚上了一课:婆婆永远是婆婆,只有自己的妈,才是妈妈。

秦辉临时买票赶回来已是赶不上第一个来看孩子了,于是派了婆婆从加拿大先过来。宣一美和林绚怎么也没有想到,前来看孙女的周春香,竟然空着手就来了,只牵着一只小气球。林绚也是后来才知道,在他们看来,女孩子,也就是值一只气球了。

往床边一坐,周春香看着林绚涨奶,还没有奶水,立刻二话不说就上手,使劲搓着林绚胸口,“哎呀,怎么还不下奶?”

林绚往后退了退,却不好意思阻止。宣一美的脸立刻绿了,“亲家母,我们都没经过专业催奶师培训,还是不要瞎折腾了。”

周春香这才住了手,“哦,也是。我去问问护士。”

周春香一出门,宣一美便怒斥道,“绚儿,你是傻子啊!让人这么随便折腾你,万一以后留病怎么办?”

林绚一愣,“那我总不能一把推开她吧。”

“怎么不能?你看她那个样子,哪里是在乎你难不难受,她只在乎她家后代别饿着!”

等秦辉来了,林绚也可以带着孩子出院了。周春香把大包小包都交给秦辉拿,根本没想着林绚和宣一美的行李还有孩子都需要人照顾。眼看着护士递来一盒配方奶,周春香连伸手的意思都没有,宣一美大包大揽惯了,一手抄起一个行李,顺便把奶也接了下来。

看到这一幕的林绚还坐在出院的轮椅上,心中突然一阵酸楚,无限心疼自己的妈妈。她对着秦辉冷冷道,“我妈手里全是东西,你妈妈手空着,她不能拿一下奶么?”

秦辉尴尬道,“哦,我妈说在加拿大昨天红灯前停车,有个车在后面怼了她一下。医生说她不能负重。”

林绚怒了,“负重?一盒奶算负重么?我看她好得很!”林绚一气之下从轮椅上站了起来,一把抢过妈妈手中的行李,“妈,我帮你拿一个。”

宣一美连忙按住,“哎,你这刚出院,拿什么行李啊?”

林绚瞪了秦辉一眼,“我没那么娇气,我能负重!”

走在前面的周春香什么也没有听到,突然回过头来,“哎呀,这段时间都在医院里,家里没有吃的吧。你怎么还不去买一点?”

宣一美看着周春香盯着自己,一肚子窝火,却是面子上笑了笑,“绚儿到家了,孩子安顿好就去。”

回到家,宣一美可是立刻忍不住了,“她还真当她是皇太后啊!她使唤她儿子老公没问题,对我可不管用。我可不受她使唤!绚儿,这可是为了你,不然你妈什么时候能受这种委屈!”

林绚听在耳中,记在心里。她是心疼妈妈的,可是她这些年,已经习惯了把所有感情都藏在心里。所以她此刻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心里早已和宣一美站在了一条战线上。她已经明白了当年宣一美以为的婆婆公公将自己当女儿一样待,都是表面现象罢了。实际,他们心里,从来不和自己是一家。

林绚靠在床上,正式开始坐月子。第一通电话,便是章亭来报喜。“绚儿,我觉得之前你和柳溪姐姐劝说的都对,我应该有一个崭新的开始,我答应和Jon结婚了。”

“啊?终于啊!太好了!我就说,上哪儿找这样一直痴痴等着你的男人,而且还又高又帅。赶紧嫁了!”林绚喜道,“太好了,总算是有点好消息。我这边,天天鸡犬不宁,烦死了。”

章亭天天道,“哎,你们现在是天底下最麻烦的两组关系同在屋檐下,不烦才怪。你要让秦辉出来主持大局啊。”

“你就别提他了!就知道供着他妈妈,哪里在意我和我妈妈?我昨天气急了,我可是说了:你妈妈怎么和我妈妈比啊?论长相、身高、学识、家世,哪一样也不能和我妈妈比啊。”

“啊?你们还这么幼稚的吵架?”

“这不是幼稚啊。是我气不过我妈妈这么辛苦还被他妈妈使唤啊。他妈妈一口一个让我就不要工作了,在家带孩子;让我妈不要帮我带孩子,让我自己忙。她凭什么不让我工作,凭什么安排我妈妈啊?还好意思说让我爸妈有钱就花。她这辈子赚过一分钱么?还真以为自己是商业大亨了,什么你不理财,财不理你。让我们家拿钱给他们去投资。凭什么啊?你有track record么?”

“哎,我看他们这是看你这么漂亮,又有能力。想用个孩子拴住你,不让你出去抛头露面,免得被别人盯上了。”

“这都是什么封建思想啊。好了不说了,我得去喂奶了。”林绚挂了电话,匆匆忙忙去应付孩子了。

后来的这段时间,林绚从章亭这里,听到的都是好消息。怎么制备婚礼,双方父母怎么开心。仿佛都是把自己那一阵子的喜悦和宁静上演了一遍。

这份欢喜却总是这么短暂,仿佛每个杀入婚姻的女人,都这么走过一遭,从来不曾改变。只是章亭这一回遇上的“白马王子”,变脸的速度比林绚想象地还要快。

接下来,林绚收到的电话,都变成了诉苦模式。林绚这才知道,Jon之前那张木讷的模样,不是见到生人 害羞罢了,而是一个职业码农长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与游戏电脑为友,生性冷僻。每回章亭不舒服,不想动弹的时候,Jon就像个没事人一样,只顾自己吃饱喝足玩游戏,根本没有要关心一下章亭的意思。最离谱的,是章亭大老远从外地赶回来,听说Jon会来接自己,正兴冲冲地以为这个木头人开窍了,转眼就发现所谓的来接人,是到离家最近的公车站站着等,根本不是去机场接人。

作为夫妻,生活在一起。Jon只管提供食宿,其他的,所有的开销,都要章亭自己解决。有一回,章亭实在是忘记了带钱包,让Jon花钱买一下东西,Jon一脸不情愿地掏出来钱包,一边付款一边说,“这次我就帮你出了。但下不为例!你记住,你想要的所有东西,你要自己花钱支付。”

章亭就不明白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现在这个过法,和室友又有什么区别?每回章亭和中国来的朋友一起出门,都得提前塞钱给Jon,跟他再三叮咛,“这顿饭你必须买单。这是中国人的规矩,你是我老公,你必须请客。没有让朋友买单的!”

章亭觉得这样的日子,实在太累了。自己仿佛是一团火,要去不停燃烧万年积雪。不等积雪融化,自己已经消耗殆尽了。可是她不想爸妈担心,所以一直努力营造着自己终于找到幸福的样子。当然,这个公关工作在微信圈里,是很有效的。毕竟无论是谁,看到两张姣好的面庞凑在一起,那么笑着,都会觉得,这就是神仙眷侣,天作之合。

只是这样的风平浪静,很快随着章亭妈妈前来德国探望女儿被打破了。这一趟女儿女婿陪同丈母娘的欧洲旅行,章亭再怎么百般掩饰,妈妈也看出来了:女儿一直在忍气吞声,在受苦。这一路上,就没看到Jon主动掏过钱包,都是章亭在忙前忙后,支付所有的费用。在这一路上,Jon对章亭妈妈的冷淡,是人都能看出来。章亭是在忍不住了,说了句,“你就不能稍微表现的热情点么?”

Jon毫不在意地说了句,“我本来是不想来旅游的。这趟,是你非要我一起来,陪你妈妈旅游。既然是这样,理所当然所有费用和操心的事,由你来负责。这有什么不合理的么?”

章亭顶回去,“这不是和不合理的问题。你这样的态度,你觉得很合理么?”

只是争吵过后,章亭还得继续表演着,不希望妈妈忧心忡忡地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回国去。只是妈妈毕竟是过来人,她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尽管最后妈妈什么也没有多说,但她临走时将所有的钱留给了章亭,“亭亭,妈妈也没什么能特别帮到你的。这些钱,你留着吧。好歹,我们不要亏待自己。”

演戏太久,难免会入戏太深。在这场生活的剧目里,一旦我们扮演的太久了,就难逃陷入其中。明知道一切只是演出,为了让一切看上去完美。不管内心是否已经山崩地裂,面上总要岁月静好。这是为了体面,说到底,不还是为了让我们自己不那么狼狈,还能继续在这风雨里,站直了,不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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