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解救

14.得解救

吴运来和许凡晨疾步来到调度室,二人协商后立即向矿长何利伟电话汇报,这天矿上中午开会结束晚,何利伟还没有回家,接到电话后顿感事态严重,立即赶到调度室。

对照采区布置图、采掘工作面图,经过综合分析,何利伟决定:

一、矿救护队,队长带领一个小队赶赴老采煤工作面上平巷,查勘情况。

二、通防科、通风工段,科长段长带队,到老采煤工作面上平巷察看通风情况。

三、机电科、机电工段,科长段长带队,去附近采区配电所查看这部风机供电情况。

四、采煤三段、巷修工段,段长带队,各十人到老采煤工作面上平巷待命。

五、技术科、地质科、安监处,科长带队到老采煤工作面上平巷察看情况。

六、矿医院派医护人员到井口待命。

十分钟后,各路人马来陆续到调度会议室集结。

半小时后,调度室接到采煤三段班长阚尚旺汇报,老采煤工作面上石门发生冒顶,巷道全部冒落,已经堵死,人员无法进入。

供老采煤工作面上平巷通风的风机运转正常,风筒落到底板上被埋压,风管上有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何利伟召集大家,根据情况得出判断:

一是,冒顶区以里有人,并且还活着。

二是,风机向冒顶区以里供有一定的风量。

三是,既然巷道堵死,冒顶长度肯定不短。

做出救援决定,立即启动矿井救援预案:

第一,立即成立救援指挥部,技术分析组,现场救援组,后勤保障组,和地面服务组。

第二,生产矿长王海明立即带领人员下井现场指挥救援,其他生产领导排定班次,每班确保一个人在现场。

第三,总工程师许凡晨在调度室根据情况,及时制定救援方案和措施。

第四,采煤三段、巷修工段负责冒顶区处理,尽快打通生命通道。采煤三段负责矸石清理,巷修工段负责冒顶区支护。

第五,运输工段,负责运送冒顶区需要的材料,包括木料、工字钢等。负责人员运输,确保人员及时上下。

第六,通风工段,负责风机正常运转,并及时监测气体。机电工段负责风机正常供电。

第七,救护队、矿医院负责,生命通道打通后救护被困人员。

做完决定,何立伟自言自语地道:“情况已明,向矿务局汇报吧。”

……

什么时候了?不知道,任卫东迷迷糊糊地听到风管上有声音从外面回传来。

听到声音,任卫东睁开双眼,有人来救我们了!

对于绝地重生这个词语,任卫东有了比别人更真实更深刻地理解。

“老张!老江!。我们要得救了!”任卫东立即站起来,大声喊道;“快醒醒,听听有声音。”

没有让人失望,终于迎来了希望!

江传利、张育坤立即起身,身后的木板“啪啪”倒地,他俩揉着红红的两眼,异口同声地问道:“真的吗?”

江传利迅速拿起一块石头,跑到风管前,一阵猛敲,外面也立即传回来一阵敲击声音。

江传利大笑道:“真的,有救了!”

转身抱着任卫东大声喊道:“太好了,卫东,有救了!”

又跑到张育坤跟前,喜极而泣,摇着他的双肩,喊道:“老张,我们就要得救了。”

张育坤高兴地举起双手,擦了擦留下的眼泪。

……

冒顶区外,每隔几分钟就能听到里面传出三次声音……

副矿长王海明同调度室主任许星成来到冒顶石门,看到采煤三段、巷修工段工人正在紧张地清理矸石,就把相关人员叫到一旁,以免影响施工。

听完情况介绍后,王海明道:“星成主任,你安排调度员,供应这里的材料、车皮要及时到位,确保生命通道今早打通。”

转身又对巷修工段段长王利军、采煤三段黎玉振道:“大个子,黎段长,你们是这次救援的主力,尽快扒通冒顶区是关键,要做到人歇工作不停。早一秒钟扒通,人员就早一秒分钟得救。我在这里盯住,什么时候扒通,什么时候人员出来,就什么时候上井。”

车皮源源不断的进来,矸石车不停的运出。

材料到位,人员充足,冒顶处置工作进展顺利……

矿工们听说有人冒顶被堵,都祈祷他们能够得救,有人自动地在井口周围等待着,希望看到他们从井口平安出来。

梅庄煤矿矿长何利伟和安监处长李贤德,带着办公室、医院、后勤服务等单位人员,马不停蹄地向井口方向赶去。

留在调度室的总工程师许凡晨,坐在调度员一边向井下讯问救援进展情况,一边向各生产工段打电话协调人员、运输事宜。

接到电话,闻州矿务局副局长刘若星,安监局长张世明,技术处长王开来第一时间赶到,在梅庄煤矿调度室指导救援。

矿务局救护人员,在大队长郎士都的带领下,乘着两台救护车和一台设备车赶赴现场。听完情况介绍后,立即带一部分救护队员,亲自下井查看现场实施救援工作。

矿务局中心医院的救护车也“咿呀咿呀”地开到了井口附近,医护人员抬着几张担架直接奔到井口待命。

刘若星听完何利伟的汇报,对梅庄煤矿的应急响应工作表示赞许,他安慰地说道:“利伟啊,只要风管不断有声音,说明人员还活着,现在的关键是打通冒顶区,如果随扒随冒的话要按掘进队,打个绿色通道,进入石门。矿上派救护人员立即下井,赶到冒顶去,救护车和其他医务人员留在井口,随时做好急救准备工作。”

何利伟大声道:“好的,刘局长,我马上安排。”

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两岸绿意盎然的柳树杨树酸枣树。河中鱼儿嬉戏游荡,岸边草长莺飞,鸟语花香。无数的蝴蝶、蜜蜂和不知名儿的飞虫,正在花丛中来回飞舞。

这不是儿时记忆里的家乡吗?

任卫东清晰记起小时候和儿时伙伴跑到生产队果园吃桃杏梨枣的情景。

果园是用浑身长满刺儿近两人高的刺槐树,密集地植在一起当作围墙。每当水果成熟的时节,几个小伙伴用大镢硬生生地从墙中扒开一个缝隙,水果的飘香引诱着,置尖尖地刺儿于不顾钻进去,攀上果树摘那还没有完全成熟的果实。

那时他个子最矮,树爬得却是最高的,一眨眼功夫,人们就要仰视他了。

最鲜艳最好吃的果实就在最高处,下边的小伙伴低声喊道:“卫东,求你了,摘一个,快点扔下来。”

任卫东摘一个,做了一个向下扔的姿势,下边小伙伴高兴地叫好,立即做出双手捧接的准备,谁知他却塞进自己嘴里,然后做个鬼脸大口大口吃起来。小伙伴在下边气得跳起高来,满脸不高兴,伸出手指指着他嘟嘟囔囔。

一片果园,红彤彤苹果挂满枝头,饥渴万分的任卫东,远远地看见,望果止渴,开心至极。

挣扎着起身,可是双腿就像被绳索困住一样,怎么也动不了,挣扎,挣扎,再挣扎,双腿猛然用力……

这一猛然用力,任卫东随之清醒过来,原来是在做梦。

“太好了!终于醒了!”只听有人惊喜地说道。

任卫东微微睁开眼睛,看到是母亲在眼前微笑着看着自己。不对!人不能死而复活。

他仔细一瞅,原来是师娘张秋文,哪里是什么母亲啊。

这是哪里?四周白白的,一个穿白大褂的护士在身边,这是在医院啊。

哦,突然想起了在井下的情景,想起了那无边无际的黑暗,想起了无奈,想起了高兴地声音带来的无限希望……

一定是得救了!

哈哈!哈哈!

我得救了!

任卫东心头一热,几股泪水顺着眼角淌下,挣扎着要坐起来,却又一头躺下。

“卫东!卫东!”张秋文摇着大声急切地喊道。

任卫东听道声音,复睁开眼睛,想要抬起手来,却发现自己浑身竟然软绵绵地丝毫无力,根本就抬不起来。

任卫东不由大惊失色,我瘫痪了?

那活着与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不能瘫痪!不能!

任卫东心里急切而又无声地吼叫一声。

只见他怒目睁眼,激起全身力量,手脚并用,奋力一搏。一霎间,竟然端端正正地坐起来了。

床边守护的人惊呆了!

“哈哈!好好地!我还好好地!”

任卫东站了起来,大步走下床,仰天大笑,手舞足蹈,手上的输液管随着左右摇摆起来。

“呜呜,呜呜——”张秋文双手掩面,喜极而泣。

除了晚上,她白天一直守在这里,范修正上早班晚上来守护。

他们两口子始终有一人守在病床边,两天一夜了。

“卫东!真了不起!”张秋文兴奋地跳起脚来,然后猛地用双手抱住了身边的女护士,表达自己心中欢喜。

自己的病人能够健康痊愈,作为专职也是激动不已。

她是专业医护人员,看见病人癫狂的模样,赶紧压抑住内心的激动,唯恐病人再生其他变故,就委婉地道:“嫂子,病人刚刚苏醒,身体还很虚弱,要慢慢恢复,不易乱动。”

张秋文不好意思地道:“你看我,只顾高兴,把这茬忘了。”

正在兴头上的任卫东坐回床上,嘿嘿嘿一笑:“不好意思,是我一时高兴,忘乎所以了,请多担待。护士,江传利和张育坤怎么样?醒了吗?”

苏雅文回道:“暂时还没有,不过各项生理参数正常。请放心,他俩肯定能够醒来,不过是早一会晚一会的事。”

……

任卫东醒来的消息传到了段里,段长黎玉振,支部书记王同堂亲自赶到医院,询问了事情前后大致经过。

传到矿上,矿宣传科长牛玉祥专门带人前去采访,力图挖掘闪光点。

也传到了矿长何利伟耳朵里,这在他心里泛起巨大波浪:

要不是这位小伙子积极自救,帮助他人度过难关,这三条人命一没,我这个矿长还能继续当吗?

万幸,万幸,真是他娘的万幸!从这个意义上来讲,这叫任卫东的小伙子,简直就是我何利伟头上这顶乌纱帽的保护伞呐!

嗯,对这种见义勇为、做出突出贡献之人,我这个人当矿长的难道不该主动去慰问慰问吗?答案是确定无疑的,也是必须的!

何利伟操起桌上的电话,刚打算打给矿办公室主任魏琛,猛然间又想起矿党委书记许辉。

梅庄煤矿出了这种年轻矿工典型先进人物,作为主管思想政治工作的党委书记,也该一并前去慰问并做好宣传工作嘛!

何利伟随之拨通了许辉办公室的座机电话:“喂,许书记啊?我是何利伟啊。有件事儿,我想与你商量商量。”

“哦,何矿长。好的。我去您那里。”听筒那边传来声音干脆的声音。

不一会儿,许辉来到何利伟办公室。

何利伟站起来让座,道:“这次事故中,任卫东同志临危不惧,避免了人员伤亡。对这样优秀的年轻同志,应该号召大家学习,这树典型工作咱可要抓紧啊!”

“对对对,矿长考虑地十分周全。宣传科一给我汇报这个事,我心里就在琢磨。还是矿长高明,走在了我前面。”许辉表示赞同地道。

“哈哈。你啊,咱俩想一块了。嗯。许书记,要不这样吧?咱俩代表矿党政组织,去医院慰问一下他们,你看能抽出时间吗?”

“哎呀,何矿长,我正要给您汇报这个事儿呢!呵呵,何矿长,我想呢,我们代表组织去慰问,是不是要带点儿慰问金或者慰问品呢?”

“许书记,这个你是想到我前头去啦。不但要带去慰问金,还要好好奖励这位优秀的年轻人。我看,先让财务科从福利经费里支取三千元,每人一千元。事后再有工会划拨给财务,你看这样妥当不?”

“完全同意。咱俩现在就去医院吗?那我通知一下宣传部门的同志,做好摄像和宣传报到工作。”

“行。那好,我也通知办公室同志,去财务科领取现金。过会儿咱俩在楼下汇合。”

“好的。”

矿长书记要亲自出马到医院去慰问,专门为领导服务的相关科室谁敢不重视呢?

当然是高度重视周密安排迅速行动了!

矿办公室主任魏琛陪着矿长何利伟走下楼时,楼下己经停好了三台车。

一台是矿长的专车黑色桑塔纳,一台是书记的专车红色桑塔纳,还有一台八座小型面包车。

许辉已经与围绕着他的一群人说着什么话。

何利伟随意地扫视了一眼,只见人群中有矿党委办公室主任王乐民,宣传科长牛玉祥,财务科科长刘志平,矿团委书记牛军,还有拎着摄像机的宣传干事刘文聪和工会女干事常欣娴。

何利伟心里暗想,许书记,这个普有点儿大了吧?

何利伟下楼,许辉立即朝他在过去,道:“何矿长,我简单安排了下。咱们现在就走吗?”

“好。许书记,我们坐一辆车吧,其他人一辆车,辛苦大家,挤一挤,好吧!”何利伟对许辉点头说道。

许辉上车后对何利伟,道:“还是矿长考虑周全。”

许辉的专车开回了小车班。

两部车依次起步,朝着矿医院方向驶去。

不长时间,两辆车滑倒矿医院门口。医院院长于卫平等一干人马,已在那里等候,幸亏住院部距门口只有百十米,是否又要辛苦领导们了。

何利伟、许辉等人由于卫平引导,来到二楼任卫东病房门前。

魏琛等于卫平推开门,对床上躺着的任卫东——不用于卫平介绍,因为室内只有任卫东一个男人,还有就是任卫东师娘张秋文和一个女护士,道:“任卫东同志。矿长、书记来看你了。”

躺在床上的任卫东连忙起身,从床上下来,两眼正视进来的人群。

“我是矿长何利伟,特意来看你!”何利伟伸出他那又白又大的右手,紧紧握住任卫东,久久不放,道:“任卫东,了不起!关键时候,临危不惧,挺身而出,危险面前,勇于自救互救。”

“何矿长,您好!谢谢夸奖,这是应该做的。”这是任卫东第一次和矿长握手,虽然尊敬有加,但却不失自尊,平静地回道。

宣传干事刘文聪肩上的摄像机向何利伟扫过去,给他一个大大的特写镜头,又把两人握手的场面纳入里面。

“小任,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矿党委许辉书记。”何利伟指着许辉对任卫东介绍道。

“小任呀,我和何矿长代表组织,向你表示慰问和感谢!你是我们矿青年工人的楷模。”许辉有力的大手握着任卫东,回身对身边的牛玉祥道:“牛科长,我们自己的英雄要大力宣传,凝聚起全矿职工积极蓬勃向上的力量,共同开创梅庄煤矿美好新未来。”。

“许书记,您好!谢谢鼓励,以后我要更加努力,不辜负领导期望。”任卫东与许辉伸来的手紧紧握住。

牛玉祥望着许辉连连点头称是。

许辉握罢手退向一边。

何利伟朝朝财务科长刘志平点点头,刘志平会意地从随身携带的一个公文包里,取出一个信封递了过去。

何利伟接过信封,随手放到病床前的柜子上,道:“任卫东,身体没大事儿,我也就放心了。这是我和许书记,代表矿上带来的300元慰问金,请收下。我们还要去那边看看另外两位同志。好好休息吧。”说着站起身来,和众人一起离开。

任卫东连声表示感谢。

没几天,省煤炭局在梅庄煤矿召开事故分析调查会议。

至于事件原因,专家们一看矿井采掘工程平面图就知道,这是采掘活动过于频繁造成的,诱因是附近巷道掘进爆破。主要是一个采区布置两个相向而采工作面,其中一个采煤工作面已经结束,另一个工作面距离停采线不是太远。其实就是一句话,应力叠加,爆破诱发。

不知道是什么缘故,省煤炭局及矿务局事故分析组专家却认为,受三级地震影响,由于距离震源较近,巧遇矿井上覆顶板岩层同步震动,双重因素叠加,上覆老顶大面积垮落,导致石门发生冒顶,造成七架棚垮塌堵塞巷道。一句话,这是一起自然事故,不是人为因素造成的自然事故,任何人都没有管理责任。

巧合的是,发生事故后的两个班,此处测风点瓦斯漏检,致使晚发现任卫东他们被堵十四五个小时。

庆幸的是,由于矿长何利伟、总工程师许凡晨冒顶处理方案得当,措施有力,加之任卫东他们坚毅支撑,没有生命危险,人员安全得救。

当然瓦斯漏检、考勤管理工作存在的漏洞,梅庄煤矿对矿务局隐瞒了,或者是矿务局即使发现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是没有追究任何人责任。

不过,总算是万幸!

江传利比任卫东晚醒三个小时,张育坤比任卫东晚醒一天。

任卫东、江传利在医院呆了三天,张育坤呆了五天,身体所有指标全面检查,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各项都符合要求,很快就出院了。

张育坤受到惊吓,坚决要求不下井,矿上格外开恩,答应了他的请求。

任卫东和江传利两个人,一个是没有结婚的单身汉,一个是家有老婆孩子的顶梁柱,都需要挣钱来支撑生活,作为没有什么背景的他们,虽然曾经面对死亡的威胁,也差一点被死神拿走生命,也知道死神拿走一条生命就像人们随意吐出一口吐沫一样容易。但是生活告诉他们,既然选择了煤矿,就避免不了时时面对死神,矿上每年都会出事故,都死人。只是有时一个,有时两个,只要不超过三个,矿务局一般不会过分追究责任。

历史上,这个矿务局生产事故死人最多的一年,是有个矿井下发生煤尘爆炸事故,一次夺走一百多条生命。

既然没有死去,就要活下去,活着就需要钱。尽管有人想逃离井下,在没有其他出路的情况下,也只能把恐惧和忧伤掩埋在心里,扑打扑打身上尘土,继续下井与煤为邻,与黑暗相伴,与死神面对,从它手里抢夺生活所需要的资源,这就是煤矿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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