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岛的夜晚静谧而舒适,月光温柔的铺满了小岛,海风拂过,月光下倒影在地面的枝桠在悠悠的摇摆着,偶尔还能听见林间传来夏虫的鸣叫声,伴随着海浪的哗哗声,让小岛上的人们安然的进入了梦乡。
许寻缓缓的睁开了双眼,迟疑的眨了眨后便呆滞的盯着屋顶,待思维逐渐回笼,才慢慢的转过头,床头挂着一瓶医院才有的吊水,她的视线顺着滴管移到了自己的手背上。
在自己的手旁有一团黑影,窗帘缝隙间散入的月光栖息在黑影的脚边,混沌的大脑半晌才判断出那团黑影应该是个人,只见那人,轮廓硬朗,有力的手臂蜷缩着垫在脑袋下,粗短的发叉有几根碰到了许寻的手背,有些痒意。许寻视线顺着人影朝下看去,只见那人施展不开的长腿交叉在侧面,整个人歪歪斜斜的坐在地板上,趴着床沿边,显得十分憋屈。
许寻往回收了收自己的手,想要避开那人的发叉。
方路钧感觉到动静,立即醒了过来,抬起头,正好触碰到许寻的视线,随即带着笑意道:“醒了?想不想喝水?还是?”
许寻漠然的看着眼前面带笑意的男人,继而转头面向墙没有回答。
方路钧愣神了一下,没再说话。
许寻看着眼前泛着淡黄的白墙,双眸模糊起来,泪水无声的溢出眼角浸入枕巾,睫毛微微颤着,嘴唇紧抿。
方路钧回想起海底初见的那一幕,皱了皱眉,心底默默道:对不起!
继而从地上站起身,酸麻的腿脚让他踉跄了一下,撑着床沿缓了缓,才转身走到窗户旁的桌上倒了杯水,无声的放到了床头的小桌上,又小心翼翼的给许寻掖了掖轻薄的被褥,抬头检查了一下还有一大半的吊水,这才放心的走到床尾的沙发里躺了下来。
许寻再次醒来时天已经亮了,窗外刺目的阳光透过窗户投射在地板上,床头边上,一个银发的老人,正在为她取掉手背上的针管,些微的刺痛传来,让她皱了皱眉。
老人叫谷中易,岛上村民都叫他古医生,是岛上诊所里唯一的医生,除了几年前收了岛上的两个孩子做学徒,大多时候都是古医生亲自出诊看病。
古医生不是岛上的原著民,据说在二十多年前突然来到岛上的,具体什么时候,也没人记得了,因为什么原因来到岛上,古医生也从未提起过,只知道他在来岛上之前就是医生,所以就在岛上开起了诊所,这让长期没有医疗条件的小岛居民很是感激。
古中易抬眼,见许寻已经醒了:“小姑娘,醒了?你睡了两天,一直挂着葡萄糖,既然醒了,可以起来吃点东西,身体恢复会快点。”
老人背着光,许寻眨了眨双眼,没有说话。
老人说话间,手里的动作也没停的在许寻手背贴上胶带:“你说你出海咋还吃安眠药呢?幸好后来都吐了出来,不然还挺麻烦的。”
老人一直没听见应答,奇怪的抬头朝许寻看去,见小姑娘已经侧头闭上了双眼,叹了口气,侧身收拾了药瓶和针管,确定没什么问题后,摇了摇头转身走了出去。
许寻听见老人走远的脚步声,这才再次睁开眼睛,撑着无力的身体,靠坐在床头,灰色条纹的薄被滑落到腰间,转头环顾了一下房间,这是一个民宿的装修样式,床右侧不远处的墙面有个大大的落地窗,白色的双层窗帘被收起在窗户两侧,阳光从窗户直射到地板上。
窗前靠墙的位置有一个小圆桌和一个灰色的单人沙发,窗外的阳台上放着两个藤椅,远处越过一个个小楼便是大海和沙滩。
许寻视线从窗户外收回,看向屋内,只见床尾处有一个横穿了半个房间的浅灰色长沙发,几个棕色和灰色的抱枕散落在沙发上,黑白格的薄毯有一半掉落在了深灰色地毯上。
在床头是一个和床差不多高的黑色小桌,一个装着半杯水的透明高杯和一个黑色外壳的台灯在上面静静地放着。
这时小院里响起了一个中年妇女声音:“小钧呀,小姑娘醒了么?我这边煮了点粥,拿过来给小姑娘吃。”
方路钧声音带着疲惫:“三婶子,谢谢,之前借了你家小丫的衣服,昨天去岸上商场买了些,周景给你家小丫拿去了。”
三婶子生气道:“跟我客气啥,前两年小儿生病,我家那口子又出海了,还不是你们两帮忙送到岸上的医院,不然还不知道会咋样呢,你这样,三婶子我可就生气了。”说完还用没拿粥的手作势要去打方路钧的背。
方路钧边躲边笑:“哎,三婶子,别打我呀,是周景他买的。”
三婶子:“就知道是那个臭小子,我找他去。”说完把粥递给方路钧,边走边挽着袖子出了小院。
正在村尾陪小丫和一堆孩子捡海货的周景打了个喷嚏,把手上的水在衣服上擦了擦,揉着鼻子嘀咕:是哪个小子在骂我周爷。
小丫站在沙滩边的石板上,手里拿着一套漂亮衣裳,正在身上比划着:“说不定是我老妈哟,要是知道了你给我买了新衣服,肯定会追着打你的。”
周景转过身讪笑道:“小丫头,你藏好,等我们走了再拿出来,乖,三婶子那手劲打人是真疼。”
这边端着粥站在许寻门外的方路钧,知道许寻已经醒了,刚送走古医生的时候,建议他得让病人吃些东西养养。
深深吸了口气,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看了一眼床上隆起的被褥,和背对着他的姑娘。走过去把粥放到床头的桌子上,又走到窗边把窗帘放了下来,挡住了刺目的阳光。
回身走到沙发里坐了下来,看着只露了后脑勺的许寻:“嗯,你的游艇我们后来回去找了,没找到,小岛居民说,出入都会留意的,如果找到了会帮忙送过来。”
也不管许寻是否听见,会不会回答,继续自顾自的说着:“我叫方路钧,朋友都叫我老方或钧哥,你随意,古医生说你不能总挂葡萄糖水,得起来吃点东西。”
说完又迟疑道:“嗯,我不清楚你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做出这个选择,但是,我确实做不到见死不救。”
心里却无奈的补充道:何况,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我就已经救了。
方路钧话音刚停,许寻终于有了反应,转过头,睁着清亮的双眸,看着床边的方路钧,张了张嘴,但由于嗓子干涩,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来。
方路钧见状,大步跨到床头,端起水杯就想扶许寻起身喝水,许寻侧了侧身体,躲开方路钧伸过来的手,自己撑着床慢慢的坐了起来。
方路钧把水递了过去,许寻抬手想接过水杯,但手根本使不上力,方路钧拿着水杯,轻声道:“你还没吃东西,躺了2天,没力气很正常,先喝点水。”
说完就把水杯送到了许寻的嘴边,许寻偏头躲开,抬起双手,捧过水杯小口喝了起来,没喝几口,就停了下来,方路钧接过水杯放回了桌上。
许寻抬眸,半晌后才用微哑的嗓音道:“为什么?”
方路钧低头看着眼前这个姑娘,不知该从何回答,自从遇见这个女孩,他心里总是酸酸的,莫名的难受,他自己都还没整理清楚为什么。
他只好故作疑惑道:“什么为什么?对了,我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
许寻继续用她那双清亮却黝黑双眸盯着方路钧,她知道他明白自己在问什么。
半晌,许寻似乎知道等不到回答了,转头看向了窗户的方向,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灰色的地砖上,圈出一方明亮的空间,微小的颗粒漂浮在光束中,自由而散漫。
方路钧顺着许寻的目光看了过去:“需要把窗帘拉开吗?”
没听到回答,方路钧又回头看向许寻,似乎在出神,叹了口气,指着床头柜上的粥:“你记得吃点东西,我先出去了。”依然没等到回应,有些无奈的转身出了门。
下楼的时候,正好遇见飞快跑来的周景:“老方,你不厚道,衣服明明是你去买的,我只是送过去,三婶子追着要打我,你个没义气的家伙。”
周景的嚷嚷声有点大,方路钧疾步过去,拉着人往小院外走去:“别嚷嚷,人在休息,我家里那个你一直想要的模型,回去给你?”
周景嚷嚷声骤然停住,惊喜的看着方路钧,低声说道:“真的?老方?说话可要算数呀!”说完还拍了拍方路钧的背。
突然隔壁传来三婶子的声音:“臭小子,跑哪去了?哎哟,哎哟,看看这衣服,应该不便宜吧,这不是浪费嘛!”
周景听着声音,委身往院墙靠了靠,低声道:“我听王小贵说,他们好像找到游艇了,我去码头问问。”说完在院门附近看了看,确定没有三婶子的身影后,便迅速的朝码头方向跑去。
王小贵是岛上跑船的,有些人家没船,都会坐他的船去陆上,每天2趟,会收取一点交通费。
周景和方路钧就是托他进出小岛的时候留意一下,找到了可以给他一些感谢的费用,当然对于方路钧和周景来说是小钱,但对于王小贵来说,这钱可就不少了。
方路钧看着跑远的发小,扯了扯嘴角,在工作中雷厉风行的样子和现在简直是两个人。方路钧摇了摇头,抬头看了眼二楼,吐了口气,也转身向码头走去。
许寻静静的听着楼下的对话,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服,只见一件白色短袖睡衣,在胸前还有一只可爱的小熊,犹豫的抬手拉开衣领,一件粉红色棉质抹胸式软垫胸衣裹在身上,许寻愣了半晌,又掀开被子一脚,只见裤子是一条白色长裤,裤脚处镶着荷叶边,很可爱的款式。
放下被子,许寻扯了扯嘴角,醒来后一直面带冷意的脸上出现些微尴尬之色,这时,三婶子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这臭小子,也不知道躲哪去了…。”话音未完,便轻轻敲了敲门,没等许寻回答,便推开了门走进了屋。
许寻收起表情,看向三婶子。
三婶子见许寻已经醒了,笑着道:“哎呀,丫头,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说着视线移到床头柜上的粥:“生病了,得好好吃东西才行,不然身体不容易恢复的。”
说着走向床头,端起粥:“是不是不喜欢吃?丫头,喜欢吃什么,跟三婶子说,三婶子这就给你去做。”继而充满期待的看着许寻。
许寻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拒绝眼前这位热心的婶子,摇了摇头:“没有不喜欢,准备凉一会才吃的。”
三婶子这才端起粥,顺势坐在床沿:“凉了凉了,来,三婶子喂你吃?”说着舀了一勺粥,准备喂给许寻。
许寻摇了摇头:“我自己来。”双手捧过粥碗,小口吃了起来。
三婶子欣慰道:“以前我家小儿总爱生病,就喜欢喝这种甜甜的粥,丫头还有没有其它喜欢吃的?三婶去给你做。”
许寻摇了摇头,过了一会,迟疑的抬头看着三婶子道:“请问这是哪里?”
三婶子愣了一下,低声唠叨:“小钧这小子,难怪没媳妇,就算路过救了姑娘,该照顾还是要照顾的,粥也不看着人吃,什么地方也不说清楚…”
唠叨完才笑着对许寻说道:“我们这叫永安岛,小钧他们喜欢叫这里珊瑚岛。村尾码头的海里有一片珊瑚很漂亮的,小钧他们每年都会来岛上玩,等你好了,可以跟他们一起去潜水看珊瑚。”
说完一脸慈祥的看着许寻:“丫头,你叫啥?咋一个人出海嘞,还落海了,你说,要不是小钧他们路过,这不就…,以后出门一定得小心,不然家里人该多担心,哎!”
许寻侧身把喝了一半的粥碗放回桌子上:“可以叫我小寻。”
三婶子看着粥碗:“吃饱了?咋胃口这么小,不过刚恢复,少少的吃也好,咱慢慢的就可以多吃点了。”
说完站起身,端起粥:“小寻呀,有什么想吃的你跟小钧他们说就行,他们会跟我说,我这边先出去了,周景那小子不知道躲哪去了,我再去找找。”
许寻点了点头,低声说了句谢谢。
三婶子抬手摸了摸许寻的头:”丫头跟我客气啥,小钧的朋友就是三婶子的朋友,他们可是我家小儿的救命人。”
说完转身往屋外走去,关上门后,还能听见三婶子的嘀咕:“小周这小子……。”
晚间,方路钧一手端着碗,一只手提着两个纸袋子敲了敲许寻的房门,和预想中一样没有听见任何回应,叹了口气,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只见许寻靠坐在床头,头却向旁边微微的倾斜着,明显是坐着睡着了,身体还未恢复,难免多眠。
方路钧轻声走过去,把粥和袋子放在桌上,伸手想要调整许寻的睡姿,却不小心把人弄醒了,许寻惊醒过来,睁着一双满是惊恐的眼睛看向方路钧,好一会才逐渐恢复神色,低头朝方路钧抓着自己的手看去。
方路钧愣了一下,收回手:“怕你这样睡着不舒服,想给你调整一下的。”
看她收回了视线,便端起粥,递过去:“三婶子给你换了种甜粥,你看看喜不喜欢。”
许寻没说话,只是看着他,方路钧软了语气:“三婶子念叨我了,要我看着你吃,生病了得好好吃东西,再说,三婶子为了给你熬粥,在厨房忙了好久。”
许寻想起白天热心温柔的阿姨,心里柔软下来,捧过粥,小口吃了起来。
方路钧这才提起桌上袋子说:“这是给你买的一些衣服,你看看合不合身。”
许寻突然反应过来,抬眸看向方路钧,把手中的勺子放回碗里,指了指身上的小熊睡衣。
方路钧愣了愣没反应过来,疑惑看着许寻。
许寻只好哑着声音道:“衣服,谁穿的?”
方路钧恍然中唇角扬起笑意:“哦,这衣服是三婶子家大丫的,当时你的衣服已经没办法再穿,只好去借了大丫的衣服,还请了三婶子过来帮你换的。”
许寻不再理会方路钧,低头继续喝起粥来,软软绵绵的甜粥在嘴里化开,再顺着喉咙甜到胃里,许寻面容的寒意褪去,眉眼也柔和下来。
方路钧却看着这样的许寻温柔的笑了起来。
许寻抬眸,方路钧笑容未收道:“这衣裳很可爱!”
懒得理会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把喝了一大半的粥碗侧身放回了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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