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两人已经走远,李建军这才放下手里的白瓷缸子,顺手接过村长递过来的旱烟,也学着“砸吧”了一口。
许是山里的茶叶都带着大山的清香,李建军贪婪地多抽了几口。
村长只是见着后生仔性子豪气,试探性的将烟杆子递给他,却没想到也是个好这口的。
不由得,心中便多了几分亲近。
接回烟杆,村长顺手将横在两人中间的茶具挪至一旁,随即给旱烟装上新的烟草,也不着急点,就那样拿在手里。
叹了口气,村长拾起地上的茶碗,抿了几口茶后,悠悠问道:“你们昨晚去了王婶家?”
李建军心里一惊,这村长大清早就搁在这里喝茶,怎么会对昨晚的事情这么清楚呢。
村长活了半生,早成了人精,怎么会捕捉不到李建军那一闪而过的惊诧呢。
随即一笑,露出那被烟草熏成焦黄的牙齿,道:“这张家妹子大早就在那喊她两只鸡,估计全村人都知道昨晚黄鼠狼擒走了她两只鸡。”
“哦~”
李建军恍然大悟的点点头,边点头便摸出怀里的洋火,“刺啦”一下点着后,便举着明火凑向张叔。
张叔索性将烟嘴抿住,微微弯腰便对上李建军手里跳跃着的火苗。
“吧嗒、吧嗒”
猛砸了两口,待那烟草全部泛出火星后,这才撤回了前倾的身子。
李建军也趁机甩了甩火柴,看着那火苗在将要烧到手指头却猛然熄灭,李建军这才收回了目光,也撤回了前倾的身子,沉思了一瞬,这才道:“昨夜我们巡夜,听到张叔家传开奇怪的响声,怕是什么毒虫野兽,便也顾不上敲门,翻墙进了院。”
李建军边回忆边讲述这昨夜的遭遇,村长看了正在诉说的他一眼,继续埋头叼着烟管。
那顶着几根银丝的脑袋里,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唉”
这刚说到精彩的地方,李建军却是一声长叹,
村长依旧埋着头,只是烟嘴里,飘出了一缕白烟。
“我们快,那黄鼠狼更快,就在我们刚翻进院墙,那黄鼠狼已经不见了影子。”
说着,李建军垂下了头,似是在自责。
村长看了眼依旧细细密密下着的雨,继续垂下眼皮,安静的听着。
“我们的动静大,没抓到黄鼠狼,还扰了张叔张婶,张叔拖着那瘦弱的身子,出屋查看,不成想,看到的就是自家两只宝贝的老母鸡,被咬断了脖子,血淋淋的瘫在地上。”
说着,李建军又是一声长叹,道:“张叔身子那么弱,我真怕他被气出什么好歹来!”
话说完,李建军便端起茶壶内滚烫的茶水,为自己斟了满满一杯。
看着瓷白的缸里,那冒着热气的橙亮茶水,李建军将杯子举到嘴边,轻轻一吹,饮了一口。
许是讲故事讲的口渴,又吹了吹杯里的热水,李建军又喝了一口。
咋还是不解渴!
吹了吹杯子上的热气,李建军再饮了一口。
就在他准备喝第四口的时候,村长开口了:“小同志包担心,张叔身体好滴很!”
这句话自然在李建军的猜测中,可她还是装出了一副惊讶的模样:
“怎么会?张叔瘦的简直一阵风都能把他吹跑!”
村长扯开嘴皮一笑,随手将那烟杆在凳子上磕了几下,只见燃尽的烟草就纷纷掉落。
继续装上新的烟草,道:“那姓张的老伙计也是个厉害人,年轻时是个勤快老实的庄稼汉,能得很,一寸的汉子没人比他能干。”
说着,猛地狠吸了一口,待眼圈吐完后,继续道:“人啊,不能闲着也不能蛮干,这张老弟太勤了,把自己的身体早早整垮了,五年前,大病了一场,在床上整整瘫了两个月,两个月之后,人虽然能下床了,但身子骨软的不行,一桶水都提不动,家人也心善,见张老弟身子虚弱,便让养着。”
说着,又是“吧嗒”一口。
吐了口干涩舌头上的浓痰,村长继续说道:“这人忙惯了,怎么闲得下来,刚开始,张老弟还不信命,争着做一些农活,可刚下地,就躺在地上叫不醒,几次后,自己也就自觉的回屋歇着了,这一歇,看着别家又是开了新地,又是收成好,这心里就过不去,半年过去,自己就有了心病,倒也没影响到别人,就是那性子越发古怪,经常一个人站在墙角,盯着那光秃秃的墙就是一下午。”
说着,张叔一脸的无奈,望着李建军道:“你说,这墙又啥好看的么!”
说完,也不等李建军回答,重新装了新的烟草,继续道:“着我也能理解,毕竟张老弟心里难受,也没法给人说,就只能对着墙了,可更奇怪的是,张老弟竟然喝血,吃生肉,将家里的鸡鸭吃光,便去山上捉野兔吃,经常见他,都是嘴巴一片血红,村里娃娃吓得都不敢到他家门口过,那一阵子真把人哈出病了。”
讲了这么半天,村长嘴巴都有些微微干涩,这会实在忍不住了,便举起茶杯猛灌了一大口。
一大口茶水下肚,嗓子也润了,那份让人直起鸡皮疙瘩的恐怖也淡了些。
“这种疯病整整有三个月,三个月后的一天黄昏,张老弟像疯了一样跑向后山,嘴里还死死叼着一块生鸭肉,我远远的看了一眼,就见张老弟那眼睛,”
说着,摇摇了头。
李建军忙问道:“眼睛怎么了?”
“唉,不像人的眼睛。”
话说完,看李建军还是一脸不解,继续解释道:“整个眼睛都是红的,就像是几天没吃肉的狼。”
摸出了洋火,轻轻一划,借着那火光把烟草点燃。
这才道:“见他这样,谁敢拦啊,只好把他大儿子从地里叫回来,一村人男人这才拿着家伙,跟着他儿子后面,满山的去找。”
村长讲的有点累了,便闭上眼睛靠在了墙上,歇了一会,村长继续道:“等找到时候,已经后半夜了,还是他儿子最先看见的,一村人就这样先是怕的不行,都不敢上前,等他儿子将张老弟叫醒,这一群人才慢慢靠近,不过这次,张老弟很正常,揉了眼睛看着村里的人,和以前一样,打了个招呼,身上也没沾血,大伙心里也就不那么哈人了。”
“说来也怪,晚上把张老弟从山上接回来,第二天早上,村里人就看见张老弟在地里干活了,村里人简直跟见到神一样盯着张老弟,你能想象到么,就一个皮包骨头了人,撸起锄头比膀大腰圆的小伙子还劲大,你说,这不是神仙保佑,这时啥么?”
村长越讲越激动,明显也是吓得不轻。
李建军忙附和着点点头,耐心的等着村长继续讲下去。
“开始村里人都离张老弟远远的,毕竟这种种事情,太怪了,后来又处了一个月,张老弟除了身子骨弱些,还是以前那勤勤恳恳乐乐呵呵的性子,后来看惯了,大家也都接受了,没之前那么怕他了,后来坐一起闲聊,还经常问他是得了什么灵丹妙药,才有这奇遇。”
许是觉得村子人八卦的样子好笑,村长轻笑一声,道:“张老弟嘴巴严实很,别人怎么撬都撬不开。”
村长越讲,李建军的眉头就皱的越深。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莫名其妙病就好了呢,还是重病。
思索了一阵,李建军还是决定问出来:
“那天晚上,张叔到底经历了什么?”
村长闻言,刚还有一丝笑意的脸立马沉重了下来,看了远处的张家一眼,沉声道:“那一黑来的事没人知道,我也觉着奇怪。虽然过去四年了,村民都忘完了,可我就是觉着心里不踏实。”
两人心中都有着太多疑惑,却都不能说与对方,一时间,便都沉默了下来。
“娃他爸,吃饭了!”
索性,村长老婆这一喊,将两人之间的沉默冲散。
两人互相看了彼此一眼,又恢复了方才那亲切的模样。
“走,吃饭,你婶见你们三个昨夜辛苦,专意抄了些腊肉,给你们补补,走走走,快进去吃!”
村长俯身拾起茶壶茶碗,朗声招呼着李建军进屋吃早饭。
李建军也不推辞,拿起了白瓷缸子,紧跟着就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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