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儿女情长还没扯清,那边鬼蜮伎俩却要蠢蠢欲动了。吕虎千方百计终于找到了看管吕辉的处所。使了钱,亮了身份关系,便轻而易举地来到了吕辉面前。“你来干什么!”吕辉没好气地怒道,他不会忘记这人面兽心,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好叔叔做的那些事情,“也没什么,好久不见你了,叔叔有些想念,也就匆匆来了。叔知道咱们叔侄间有些误会,都是叔叔不好!叔叔在这里向你道歉了!”说着,深深地向面前这个少年诚恳地鞠了个躬。你见他满面愧色,伤心欲泪,似恨不得当场自裁以示洗罪之心。吕辉到底年轻,似有些动容。吕虎接着煽情:“叔也不知你好个什么,想你平日里洒脱惯了,一时被父亲困在这里,没个朋友谈心,没个女人打趣,没包烟解闷儿,定是苦死了!叔能力有限,外边查地紧,也就只带了条烟进来!”说着从腰里抽出了那条包装奇奇怪怪的东西,恭恭敬敬地献了上去:“你父亲也是为你好,要学着理解他,少抽点儿,总不会太坏吧!”吕虎偷瞄了眼这愣子,他似听进去了。
这位吕氏将来的继承人,吕良还心存幻想的独子,怒火竟一下子被点燃了,也许是某种无形的诱惑已让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叔,你说的对,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什么狗屁大道理上来就是一大堆,不就是怕我花他的钱呗!难道他就老不死了?最后什么还不都是我的!”吕辉洋洋得意地用手在空中胡乱地划着。吕虎顺水推舟:“贤侄果然是睿智不凡,才情出众!看来我吕氏后继有人了!叔估摸不错的话,公司要让你来管理,定强你爸百倍!”吕辉这好大喜功的货,一时被恭维到了梦里,似自己穿着笔挺的西装,坐在董事长的位置上喝哈手下,好不威武!但一半会儿,又掉落到了现实:“他怎么会放心我管理,他谁也信不过!”一副哭丧的脸。“好孩子,你要知道,这吕氏的一切本该是你的。但天有变数,人定有异样,也不一定是你的!”吕辉听地有点懵:“怎么个?”“你爸青春正胜,没准儿在外给你找个亲戚,有了个弟弟,他本对你没个好印象,这你也知道的,到时候,你就等着吃干饭吧!”“啊?”吕辉脑子有点儿僵。吕虎见起了反应,步步为营:“到时候,你什么也不是了!还可能被一直这样没完没了地关下去,一辈子可不就完了!”“那我该怎么办?”吕辉恐慌的眼神游移不定,“怎么办?那就看你想当大丈夫还是乖乖作孙子了!”“叔,我知道你为我好,我全听你的!”“有悟性!有担当!叔早知道你是大才!为今之计,你可听好了,”“俗话说无毒不丈夫,丈夫不脓包,你只有先下手为强,搬倒你爹,将权利紧紧攥在自己手里,你才有出头之日!”“怎么搬倒?”“这个你不必多虑,叔早为你备好了。”说着拿出一个小纸包来,“这是?”吕辉有些惊愕,“无事的,只是一些迷幻类药物,不过让人昏睡几天,性命无忧的。等叔帮你登了大座,夺了财权,你爹也就醒了。到那时,你想干嘛就干嘛,想买多少烟就可以买多少!”吕辉接过纸包,还是有些不放心:“真的不会伤害身体吗?”“你呀!这么优柔寡断,不明事理,将来怎么主持大局?!我是他亲哥哥,我能害他吗?你是他亲儿子,你愿意吗?我是你亲叔叔,我教唆你害我亲弟弟,这你也说得出口!真真是东郭先生救狼,好心没好报!”吕虎怒了!吕辉见是误会,忙哈腰道歉赔笑:“叔,都怪我年轻不懂事,您这么帮我,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不说那些虚的了,若此事成,一定少不了重谢您!”吕虎不以为然道:“傻孩子,叔都黄土埋半截的人了,还在乎什么呢?世界是你们的了,叔只是不愿意看到你这么好,优秀的孩子被埋没了。吕氏企业没有你,就没有未来啊!至于什么谢不谢就见外了,谁叫我是你亲叔呢!”
二人贴耳不知又说了些什么,互拍着肩膀,如他乡遇故知,不待天明嫌酒少,把一张大网结了又结,审了又审,生怕有个疏忽,让那机灵的鱼儿又溜了去。
吕良此时正在给妙婉声情并茂地讲解,他长久以来总结的育花经。哪种花最娇气,似官家小姐。哪种不喜水,似祖先来自旱漠。哪种又羞在人前绽放,夜里偷偷将暗香送。妙婉正扶着下巴,听得津津有味,吕良却注声了,憨憨地。原来他在此生最爱的女人面前,竟那么自然,舒服,惬意的歪着脑袋,睡着了。也许,这是他有生以来,最心安的一天。也许,从前所有的烦恼已随风而去,他只要记得此刻,便是一生的幸福,一世的无憾。
妙婉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对自己死心塌地的呆子,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装傻充愣一个人死扛到底。她原以为这个男人自有了钱,便不爱自己了,公司那些浓妆风骚的狐狸也和他说不清了,哪种冷漠是专为自己而设,那种孤独是专为自己而种,却不知他一心只想将事业干大干强,不威严怎肃纲整纪!这一恨便是几十年,这一错便是将真情打入了死牢,奄奄一息!可恨那嚼舌根的左邻右舍胡编乱造!可恨那妒性成疾的闺蜜,明着暗着不断挑拨!更可恨自己耳软,心糊,蒙眼,胡浪地求什么狗屁真爱,弄得自己不干不净,神经兮兮!亲爱的,你好傻!你怎么不告诉我,你爱我已到了骨子里…妙婉脸上挂着泪却幸福地笑着:如果不是我无意间打开了你忘记上锁的柜子,我就是死了,也不会知道,从结婚到现在,你竟然每天都在给我写信,一共是9126封!我的天哪!你可真让我刮目相看!你记录了黑夜对我的思念,也写下了我背叛你的愤怒。这一切切,皆是用笔沾着泪,用痛拖着伤,艰难地前行到了眼前。那一刻,我才知道,我竟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原来我一生苦苦追寻的爱情就在咫尺!放心吧,我的爱!我的命!我重生的火焰!往后的岁月,满目皆是你,四下无他人。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吕良在梦里不知飘忽了多久,一瞬间便来到了一个陌生的都市,这里的人都在对自己笑,不停地哈哈,没有一句交谈,没有一句问候,晦暗的天空和人们的精神世界似被一种莫名的东西禁锢了一般。他的内心是如此地压抑和气喘,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无人的角落,求个清净,突发现亲爱的人儿妙婉,正伫立在马路的对面,向自己招手,含笑示意自己过去。吕良的心一下子活络起来了,一骨碌猫起腰,着急忙慌地奔了过去。刚到马路中间,一阵怪风突然袭来,迅猛地排山倒海,将他一下子掀到了空中。他的思绪还没落地,惊悸在半空,身体却已经重重地砸向地面。他竟感觉不到痛,却再也指挥不动手脚!地上的血,一圈圈如涟漪般,漫向四周,而脑袋却似已脱离了本体,又是那么清明:他看到妙婉还在哪里向路的对面招手微笑,而路的对面竟然有一个新的吕良,木呆一般!啊!那我到底是谁?
撞人的红色破旧大卡车停了下来。从驾驶舱下来两个一高一矮的男人,他们见地上的人快要死了,脸上露出快意的阴笑。“你们?!你们?!为什么?!为什么?!”吕良疯了一般。原来这矮子便是他的亲哥哥吕虎,那高个子的年轻怎就是他珍视的血脉辉儿!“为什么?!为什么?!”他怒吼着,咆哮着,这两人似并未听到,冷漠地转了身,说笑着开车扬尘而去。转过头,妙婉也突然不见了,内心似有一座火山突然爆发了,炽烈的岩浆溢地到处都是,燃尽了整个躯体和血渍,燃尽了天上地下所有的沉重和污浊,只留下一丝残魂,在空中挣扎和不甘!一下子,他便走出了那幻境。
一身的冷汗,心房突突地不能平复:难道今年的本命我竟是度不过去了吗?难道人伦不全,必有损,竟是要我这一缺吗?他不禁扪心自查:想我富有万千,名壮四海,占尽他人一生可遇而不可求的种种,今娇妻又归,心满意足,已别无他求,成了水满则溢,必招损!志达意足便困顿。原本这人来到世上皆是有使命的,或好或坏或承上或启下,完成了,便脆弱地可有可无了。那你这一生到底要干些什么呢?几人又清醒几人又糊涂,但有一点,最忌“全”,最忌“满”,这便是败和错的征兆。
吕良想着忧着便又陷入了沉思:这一生虽争名夺利凶狠,却也并未过分伤及他人。富甲一方后,希望工程,慈善好事多地让人夸来让人骂。幼时穿着破衣在窗前立下的弘誓大愿,如今也都一一实现。唯一的遗憾便是父母过世地太早,没有看到我吕氏一门风生水起,享一些这雍容华贵的格外尊敬。儿且不提了,女儿青青也算是人中龙凤了,这吕氏绵长的奋斗史,以后还是需要她来谱写的,我常恐哪一日这白昼黑夜相交处不清了,错与对亦不好讲了,这远方人怎知山那边血腥风雨,即使本明慧,也难免误了一些,思来想去,不如我先示她一些,嘱咐几句。
这封邮件未有伤感,却已现哀号:
青儿,慢启。
自古女儿情长,儿你却理性、睿智、刚果、老练。似上天眷我吕氏,降了神兵资助大业。今未见烽火台上狼烟,父却日日深感不安。也许是暮年老态,力不从心。你弟吕辉朽木也,善以情真意切动人,行苟且污浊之事,慎防。你叔吕虎常以长辈慈爱示人,以仁厚德高广播,实则阴毒至深,心狠手辣,锱铢必究,不用。你当知为父一生最是厌恶西方思想的侵蚀,但为了那些先进的管理经验,也不得不委曲求全一回。佛洛依德的俄狄浦斯情节,是否会荒诞地降临在为父身上,不知,但冥冥之中,我却似已被黑暗的使者选中,不由得我反抗。有那么一天,我若真的被预言击中,请你带为父行杀伐之刃,不可有仁念,不可留后患,不可让余毒和肮脏辱我姓氏,且记!你母贤明慧达,我一生之至爱。平日里尽忙于事务,对她少有照顾,亏欠太多。尔已成龙凤之姿,日后当代父顾你母周全。絮絮叨叨总想和你再谈些什么,却又记不起来了。本来是想跟你说些闲话的,却又这么悲情起来,也许人老多情吧。你一人在外需多多怜惜自己。不尽言语。
吕良写完这封邮电不觉暗暗神伤,一世英豪也不免感物伤怀,叹那流水无情。青儿,不知在远洋外什么时候才会看到这封嘱托,是否强烈地感受到了这时空中的摇晃和不安。而此时,吕良那宝贝儿子,血脉相连的哥哥,却已紧锣密鼓般准备好了追命锁链,欲一击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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