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萧与尘与火焰

圣元八十一年·圣之帝国·圣君殿堂

“肃清反叛者的进度如何了……我的弟弟。”

王座上的男人朝自己的将军问道。说话的人名叫萧圣天,是圣之帝国第四任君主。

“君主大人,现已肃清所有反叛者!”

萧月天回答道。面对王座上的人,他更像是把萧圣天完全当成了自己的国王——而不是自己的亲哥哥。

“焚焰剑士……也包括在内?”

萧圣天又问道。宫殿里的人很清楚他的问题是出于谨慎还是出于怀疑,周围竟突然陷入一种令人战栗的寂静。

“您是……怀疑我的能力吗?”

萧月天的语气突然凝重。“焚焰剑士”四个字就好像他心里的某个开关,一旦被触碰就会释放出非同寻常的情绪。

下一刻,一股极为刺骨的寒气从王座散发开来,顿时充满了整个宫殿。萧圣天站起身,在腰间拔出“圣剑”,举起并快速挥下。

斩出的剑气在萧月天身旁飞过,就连有“极寒剑士”之称的萧月天也感受到了来自君主的凌寒。

“不要再让我发现你在说谎,否则你的下场会和他一样。”

萧圣天发出威吓。只见,被那剑气正中的石柱后倒下一个人影,想必是剑气所携带的寒气直接侵透了石柱,将藏在石柱后的人活活冰冻。

“你无需解释……都给我出去!”

在众人退出宫殿后,萧圣天坐回王座,闭上双眼,长叹了一口气……被冰冻的人无疑属于反叛者,他的弟弟又一次欺骗了他。

“希望在我不得不杀死你的那天前,你能够理解……”

话音未落,锋利的短刀瞬间划过萧圣天的喉咙——宫殿里还隐藏着反叛者!

只听一声硬物碰撞的声响却未见血液——杀手的偷袭失败了。意识到事情不妙后,杀手快速将手中的短刀甩向头顶的灯盏。黑暗快速占据了宫殿内外。

此时正值夜幕降临,只剩几支墙壁上的蜡烛散发着星星点点的火光。在杀手丢出短刀后,萧圣天猛然起身,一脚将杀手踢飞数米。

“影杀术·潜影!”

杀手心中默念道。萧圣天见眼前的杀手在黑暗中消失,竟慢步走到宫殿中间,脚下突现的银色源阵也不断放大。

“影盟成员一向擅长在黑暗中作战,怪不得要摧毁照明……凌寒极境。”

萧圣天不屑地说。紧接着,脚下已放大到半径十米的源阵散发出寒气,其所覆盖的地面转眼间结上了一层寒冰。

“影盟——影武!”

杀手说道。他觉得既然被萧圣天得知了身份,自报姓名也无所谓。不是君主死,就是杀手亡。不过萧圣天一定会根据声音传出的方位进行预判。

萧圣天貌似察觉到了声音来自身后,然而就在他向后转的刹那间,影武已经利用潜影快速移动到了他身后。

就在影武冲上前再度行刺的时候,一袭冰刺在他面前拔地而起,阻挡了他的攻路。被冰刺弹开后,受制于结冰的地面,影武没能灵活地调整方位进行下次进攻。

看来萧圣天早就看透了影武的战术,并且在之后的几步也展现了相当的压制。只见,每次影武发动进攻都会被冰刺阻挡,脚下的冰面就像忠诚的护卫,时刻化身护盾保护它的主。

影武的攻势越加猛烈,虽然速度在加快,但心中的恐惧没因此被遏制。尽管身处影子中可谓占有地利,但无论他怎么在影中快速跃动,都仿佛置身于他人领域。

他不知这冰刺什么时候不再出现在他身前而是出现在他脚下。失去理性的进攻不再像以刺杀为目的,更像是在延缓自己的死期。

而置身于领域中心的萧圣天,仿佛在享受这高频的碰撞声,直到影武因体力终止连击,萧圣天才意识到自己该结束战斗了。

稍作休息的影武看到了萧圣天周边反射着闪烁的烛光,这才发觉萧圣天已经被由他触发的冰刺层层环绕了。

随后下一波进攻开始,虽然持续时间只有几秒,但攻击频率异常之快。在狂风骤雨般的水平进攻后,影武瞬间跃起,在没有冰刺守护的萧圣天上空发动了一记下斩……

“我没耐心了……”

又听一声硬物碰撞的声响——萧圣天用他的小臂抵挡住了影武的下斩。瓦解攻击后,小臂上的冰体开始碎裂、掉落。下一刻,萧圣天体内的寒气倾泻而出……

萧圣天本身就拥有至强的防御,这是影武在最初的偷袭失败后就该意识到的。致密又平滑的寒冰在脖子上快速凝结,导致短剑没能划破喉咙、小臂上的冰体加强了下斩切割的阻力,以至影武没能伤至萧圣天的肉体……

不过这已经是影武最后一次进攻失败了,落回地面时,影武已经完全成为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反叛之人,接二连三!为了帝国的威名,我一定要将你们赶紧杀绝!”

此时,在宫殿外

“看来大哥已经失去对你的信任了。”

说话的人名为萧云天,是萧月天的弟弟,也是萧圣天的二弟。

“深受信任的你,几年间又真正肃清过多少反叛者呢?”

萧月天冷冷地回答道。弟弟萧云天对他并不怀好意,认为萧月天明明几度欺瞒大哥,却还是在帝国中坐拥“一人之下”的地位,自己只能屈居他之下。

“有你的包庇,作为下属的我又怎么敢杀人见血?”

“呵,为了取代我甚至不惜污蔑……你常说我对大哥不敬,可你对我又是几分尊重几分敌?”

“无论你说什么,待我拿着‘焚焰剑士’的尸首走进宫殿时,帝国就没有你的容身之处了……”

“……”

圣元八十二年·圣之帝国·东十三镇

“这就是《圣之帝国》的前言。既然由帝国势力编写,就或多或少有那么几分虚假甚至虚幻,你就当我是给你讲故事好了。”

梦萧补充道。自从十四年前那场“革命”在帝国势力的镇压下失败,就有越来越多的人动摇了对帝国的信仰。

作为东十三镇唯一的铁匠,梦萧也是如此。

东十三镇位于帝国东部,最初由十三人建立并发展,即便经历了五十年的历史,其社会经济也没有大的进步,规模也是早早停滞在了百户人家。

也正因如此,作为铁匠的梦萧才能有闲暇的时间给儿子梦尘“讲故事”……

“所以,这圣之帝国也没什么可期待的,学我做个铁匠混口饭吃,在这穷乡僻壤度过余生也挺好。”

梦萧对梦尘说。但十二岁的梦尘却没表示认同,反而是以略带质疑的目光望向了父亲。

“我也想成为铁匠,但我还想成为圣者,去改变圣之世间。”

圣之世间,一个至今都未被人类探索完全的世界,无论是疆域还是物种。作为“得到圣者传承”的国家,圣之帝国一直被国人当做圣之世间的中心。

和圣之帝国相邻的帝国,分别是魔之帝国和风之帝国。前者由魔族构成,后者则由风之一族组建。魔族与魔兽不同,魔族是掌握了魔兽力量的人类——尽管他们的心智和外貌不完全像人。

曾经的魔兽凭借强劲的躯体将人类逼至灭亡边缘,可人类却在种族斗争中反败为胜,并获得了魔兽的力量。可谓时过境迁,乾坤颠倒。

至于风之帝国,传闻在风神一族统治期间一度繁荣,但因为其统治建立在不牢固的实力基础上,且并不存在信仰成分,所以很快地被新生势力推翻了。

同样的情况在数十年间反复上演,虽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但风之帝国的形势未再稳定,国家深陷混乱。

除此之外,是否还有其他帝国存在于某个遥远的地方,就不是梦萧父子知道的了。从刚才的发言中,梦萧看到了梦尘眼中一闪而过的坚定,看来儿子想要改变这未知全貌的世界的话不假。

话出有因,梦尘虽不像同龄的男孩那样整天嚷嚷着朴素的英雄梦,但又有几个男孩不曾向往过英雄、不曾想过在这世界上有一番作为呢?

可是梦萧平时总是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这给不了男孩一个值得追随的形象,梦尘也许是迫切地想走出一条不同“消极”父亲的路、想改变些什么以证明自己。

梦尘一本正经的话究竟是听给他的父亲,还是听给圣之世间,说不准要花上十年才能得出答案。

“呵,少说大话,你一小孩子想要改变世界,先顾眼前事吧。”

梦尘听到梦萧的话后眼前一亮,好似父亲终于打算传承他的衣钵了,自己的铁匠梦想和改世幻想也仿佛有了交集。

梦萧在梦尘眼中始终留有陌生的一面,父子平时的感情交流不多,更何况,梦尘从没看过作为铁匠的梦萧是如何工作的。

在这种好奇心的强烈驱使下,梦尘紧跟梦萧外出的步伐,与其一同向小镇外围的森林走去。就这样,父子二人在八点阳光下的影子没入了森林之中……

经过了二十分钟的步行,二人来到一座小山面前,从山洞进入后,梦萧对梦尘说:

“就在这里锻造。”

梦尘简单环顾四周,发现了数量相当的金属材料和些许红色晶体模具,却没发现任何与升温加热有关的物件。

“这些模具由噬火兽背上的结晶打造,结晶会在它们吸食火焰时吸收火焰的热量,以免它们在获取能量时被烧伤内脏。”

梦萧左手拿起一个块状金属,右手则燃起火焰包裹手掌。随着左右手不断接近,包裹右手的火焰渐渐聚于掌心,形成了一个网球大的“浓缩火球”。

只见,接触到这火球的金属块瞬间被高温吞噬,眨眼间化作液体从梦萧手中流下,顺着漏斗型的入口进入了晶体容器。

数秒后,液体在结晶的作用下冷却,梦萧打开模具,将“锻造”好的猎刀取出。成品与常规的猎刀没有明显区别——但这显然不是正常的锻造方式。

“这不是我了解的锻造,这种火焰……”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不了解的事情还有很多……”

梦萧打断了梦尘的发问。他清楚地看见儿子的神色由好奇转变为质疑。确实,他的火焰不像是属于一个铁匠,更像是属于一个实力不俗的火修者。

“这招名为烈云掌,我想它即将出现第二个使用者。”

话音刚落,梦尘的右手就开始浮现一缕缕火苗。片刻后,梦尘的右手也被火焰包裹,他的内心已经开始准备修行了。

“看来这十几年间不只有玩闹啊……能够让火之源气出现在体表,已经达到一阶火修者的水准了,不愧是我的儿子。”

梦萧心想。他即将给梦尘带来人生中的初次考验。想当年他发明这招足足用了一个星期。

有别于借助源阵的阵术,烈云掌需要使用者直接对体内的火之源气加以控制。以梦尘对源气的理解,恐怕他很难在短时间内掌握。

“我该怎么做?”

“就是把附在手上的火焰集中在掌心,凝聚成一个火球就好了。”

面对敷衍的回答,梦尘意识到了父亲对他的考验,虽说漫无头绪,但还是独自走出山洞,留下父亲独自工作。

来到小山外,梦尘果断开始了他的第一次尝试。由于没有领悟到招式的原理,梦尘没找到任何突破口来取得进展。

要说把火焰附着于手部,梦尘可以像操作身体器官一样让火焰显现。但对梦尘而言,要让火焰脱离身体汇聚于一点,就像让他操控被切断掉的手掌摆出手势。

火焰熄灭又燃起,天气晴朗又阴天。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中午,走出山洞的梦萧看到仍未取得进展的梦尘,发现他的儿子是那么的不解,又是那么的不甘,明明是束手无策,却还在原地挣扎。

“你的源气和你的意识本该是一体的!”

梦萧大声提醒道。他原本想借机动摇儿子所谓的圣者梦,可现在他改变想法了,反倒以一种托付者的心态期盼儿子成功。

听到父亲的话后,梦尘貌似有了新的感悟。只见他闭上双眼,试着用心感受、用心驱动。梦萧见状便转身回到了山洞。

一番尝试过后,梦尘确实取得了进展,附在手上的火焰也不在是那么不为所动,开始不断跃出火苗,呈现出蠢蠢欲动的样子。

“这是……下雨了?”

一滴水珠落在梦尘身上,随后他望向天空,本该是一天中最炎热的时候,现在却是一番乌云蔽日的景象。看来刚才忘我般的尝试已经让梦尘忽略了天气阴晴的变化。

山洞中,梦萧被雨声唤醒,刚刚结束午睡的他,貌似还没意识到山外已是雨如倾盆。再次走出山洞后,他在大雨之中看到了一闪明亮的火光。

“快跟我去避雨!”

梦萧喊道。此时他眼前的梦尘早已被雨水浸透,其手上的火焰还在奋力向掌心聚集,有的火苗成功到达,有的火苗则在与落雨碰撞的刹那一闪而逝。

这景象使梦萧回想起十四年前的那天,成千上万被称作反叛者的战士冲向圣君殿堂,有的战士打入宫殿,有的战士则在被剑雨击中的瞬间与世长眠。

“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坚持一下就能成功了!”

梦尘用疲惫而不失坚决的语气说道。梦萧被这句话拉出回忆,却突然表现出梦尘从未见过的震惊——眼前的梦尘竟有一瞬映射出了年轻的自己!

果断、不羁、永不言弃!

“向我屈服吧!火焰!”

随着梦尘发出叫喊,掌心的火焰越聚越多,终于在成型的一瞬发出了极为耀眼的火光。那一刻,雨打木叶之声、少年喘息之声、火焰燃烧之声都如此清晰可辨,每一滴雨水都被那火焰映红,如同星星之火落向地面。

天气仿佛被梦尘打动,巧妙地在招式完成时由阴转晴。逐渐稀疏的雨点中屹立着相顾无言的父子。乌云散去之时已是日落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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