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要保护她的大腿

日子慢慢流逝,突然有一天,许多重要人物来到了我这破庙里,包括镇长、所长、局长、主任、科长以及许多学生的家长。当时我正躺在床上睡大觉,他们的敲门声将我惊醒了。我打开门,看见黑压压的一片拉长的脸,脸上还有冷漠的眼睛。坦白地说,为师当时很惊讶,以为遇见了僵尸袭击。

“你们这是作甚?”我茫然问道

“他怎么变成了一头驴?”镇长指着我对其他人说道。

“驴?你骂我是秃驴?这就有意思了,你可是堂堂一镇之长,怎能对一个出家人出言不逊?你就不怕佛祖怪罪你吗?”我喝道。

“这驴咿咿呀呀的说些啥啊?”镇长纳闷道。

这种通过把我当成动物而后假装不能与我对话的嘲讽方式是何等低级,只有小学生吵架才会用。我当时有些怒了,挽起袖子,准备动手,但又想到君子动口不动手,便又将袖子放了下来。

“马老师,镇长没有嘲讽你,在他眼里,你可能就是一头驴,因为他前几日又被二宝那小畜生给揍了!”治安所所长范德全说。

“啊,也就是说他又开始产生幻觉了?”我诧异道。

“恐怕是的!”农务局局长马山坡说。

“那……那你们今天到我这里来是为啥?想蹭饭是没门的!”我直白地说道。

“我都没这么多碗!”我又补充道。

“老师,您见外了,我们不是来蹭饭的!”精神文化科科长鲁玉说道。

“那您们想干啥?我们在院子里坐下聊聊吧!”我建议道。

他们便在院子里找位置坐了下来,大部分都坐在阶梯上,也有坐在我泡菜缸上的,还有坐在石榴树上的,看上去真是歪七倒八,一点也不整齐。

“二宝那畜生完全变坏了,挨家挨户收保护费,不给就打人!你看我的脸,都肿了!”范德全说。这会儿,我才注意到,他的右脸有些肿胀。

“竟有此事!”我怒喝道,一掌拍下去,却发现我面前没有桌子。

“他连他父亲都不认。听其他同学说,他是您学生时,比较听您的话。您能劝劝他吗?最好引导他到外地去谋生。他留在村子里就像个定时炸弹,我们都害怕他。他从小就异于常人——身体坚硬、力大无穷、崇尚武力,说不定哪一天他看我们不顺眼,或者受到了什么事情的刺激,就想要害我们,我们招架不住啊!”范德全说。

“您们先回去吧,我对他而言,亦师亦父,我会处理好这件事情的!”我说道。

他们摇头叹息地下山了。

我有些生气,感觉某根神经受到了拉扯,连小便都有点不通畅。第二天,为师便下山寻那劣徒去了。我觉得我有责任防止他误入歧途,从更大的道义的角度,我这是在保护镇民,而镇民就是人民,所以我其实是在保护国家,保护世界,这是一件非常值得冒险的英雄主义行为,一想到这点,我热血沸腾。我幻想着找到二宝后,以严父的身份,将他当着众人的面抽一顿,他哭哭啼啼,当场悔罪道歉,从此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

遗憾是的是,我在镇上找了好久,硬是没有找到这小畜生,世界就是会出现这种神秘的规律:你不去找个物体时,这个物体经常在你眼底晃荡,可当你正经去找它时,它便突然消失了。

天快黑时,我觉得今天是找不到游荡兄了,便准备回寺里睡一觉,明天再看情况是否继续寻找,总之啊,找了也就问心无愧了,找不到那就没办法了。

在出镇子的路上,有个破旧的小饭馆,叫做阿香饭馆,此刻从里面传来阵阵肉香,让我这尘外之人心凡心荡漾。我恍然想到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这句话,心里便开心了起来,觉得这确实是一句好话。我走进饭馆,找张靠窗户的桌子坐了下来。服务员走过来,将布满油渍的菜单递给我,我抬起头,恍然看见了我找了一天的左二宝。此刻,他正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大口吃肉。我眼睛一亮,又想到了我之前想到的那个神秘规律。

我故意拉长脸,走到他跟前,缓缓在他对面坐下。

他恍然抬起头,看见是我,便惊叫一声:“爹,怎么是你啊?”

“你还有脸认我这爹?”我喝道。

“怎么跟我真爹一个口吻?”他抱怨道。

“原来你从来没有把我当成是你真爹?”

“爹,先吃一口肉!”他说。便又对服务员呼来喝去,一幅发财之后的豪横模样。服务员给我加了一双碗筷,他便主动给我夹肉,给我盛汤,模样还算恭敬端庄。

“爹,儿子最近发了点小财!以后您就享福了!”

“你他妈是不是收保护费发财的?”

“是啊!”他嚣张地承认道。

“你这跟抢劫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啦,我会真的保护他们,保证他们不受任何人欺负!”

“可你现在不正在欺负他们吗?”

“我的意思是除了我之外!”

“听爹一句话,把钱退给人家,这是不义之财!”我拍桌子怒喝道,旁边的服务员吓得碗掉在了地上。

突然,二宝的眼神游离到了我后面,在我后面瞟来瞟去,而我拍桌子的举动似乎也没吓着他。

我恍然转过身,才看见从店门口走进一位白衣女子。在灯光下,那女子容颜秀丽,身材婀娜,雪白的大腿格外修长,胸脯也鼓鼓的。她在店里的过道上走来走去,二宝的眼神完全被她雪白的大腿粘住了,一直没有移开,头也随之摆来摆去,舌头也耷拉了出来。恍然间,我才明白,这货已经到了青春期了,开始发育了。

“看什么看,我刚才说的都听懂了吗?把钱退给乡亲们!”我又喝道。

他摆过头来看了我一眼,随后又将目光移到了那位走来走去的女子的大腿上。

“我要喊她过来吃肉!”他突然对我说道。

“瞎说什么,你正经一点,我现在在跟你讨论正事,再重复一遍,把钱退给人家,不要收保护费了!”我再次喝道,同时又转过身去,对那女子喝道:“别没事在店里走来走去,走来走去又不等于吃饭!”

那大长腿女子没有理我,继续在店里走来走去。

“爹,你不要吓着人家!”二宝说,此刻他的眼神依然盯着那一对晃荡的雪白的修长的光滑的无毛的大腿。

“收保护费是一种非常卑劣的行为,你应该要认识到这一点!”

“我要保护她的大腿!”他梦呓般的说了这么一句。

他那魂不守舍的模样,让为师很生气。我准备给他鼻子一拳,将他揍醒,却发现他两个鼻孔正在喷血。

“荡兄,你流鼻血了!”我提醒道。

“啊!是吗?我一定是刚才一不小心磕在了她膝盖上!”他说,看都没看为师一眼。

“你他妈哪里磕在她膝盖上了,这是还没发生的事情!”我揪住他后脑勺上的头发提醒道。

“幻想才是人类所能经历的最美妙最肮脏的事情,而在我的幻想中,她一定是我失散多年的妻子!”二宝流着鼻血,用充满诗意的语言说道。

“你他妈有点出息行不行啊!”我暴躁地喝道。

他注意力已完全不在我身上了。

“听我说,你真的不能再收保护费了!”我焦躁地说道。

他瞥了我一眼。

“这种小事情不要老是提,显得很没格局!”他说完,目光又凝固在那女子的大腿上了。

我望着他,无语凝噎!

这会儿,那女子不在屋子里晃荡了,走出店门了。我想,这下二宝兄的注意力应该能转移到我们正在谈论的正事上来了,没想到他却魂不守舍地跟了出去。

我一把拽住他的手,喝道:“听到了吗,不能再收保护费了,把钱赶紧退给乡亲们!”

“知道啦!知道啦!不收不就得了吗!”他不耐烦地挣脱了我的手,疯狂地窜出大门,消失在了黑夜中。那一刻,我心里充满了愧疚不安,而其他人都无法理解这愧疚不安来自何处,如果有人能理解,那么这个人一定会出现在此刻,如果他出现在了此刻,并声称自己理解了,那么他一定是个自以为是的变态。

我又折回阿香饭馆,结完账,准备离开这里,却突然被一个浑厚声音叫住。

“老兄!向您打听一个事儿!”

我转过身去,看见角落里坐着一个戴着斗笠的黑衣人。那黑衣人装扮真是奇怪。大热天全身裹着黑衣服,只露出两只眼睛,腰间还挂着一个巨大的葫芦。由于此刻店里没有其他客人了,很显然,向我问话的正是此人。

“什么事儿?”我走到他跟前,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这一带有没有高手?”

“什么高手?”

“很高的高手!”

“打架的吗?”

“是的!”

“你找打架的高手干吗?”

“自然是为了与他打架!”

“我好像从来没见过你,你是路过此处的旅客吗?”我问。恍然意识到,这镇子最近似乎多了许多陌生人。

“对,我游历各方,寻找高手!”

“就是为了与他们打架?”

“是的!”

“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这一带没有高手!你去别处寻找吧!”我向来对这种游侠装扮的人物有所忌惮。

“如果没有高手,这里三天之内将会有一场劫难发生!”

“什么劫难?”我问。

“亡国灭种的劫难!”

“这里也并不是真的没有高手!刚才出去的那位就是高手!”我说。

“哈哈哈……区区小毛孩,你们不要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他说完,站起来,走出门外,瞬间消失在了黑夜中,留下一个空荡荡的位置,让我觉得莫名其妙。

为师认为这一次下山收获颇丰,无论如何,该解决的事情都已解决,因为二宝已亲口向我承诺不再收保护费了——虽然他是在某种魂不守舍的迷醉状态中做出的不耐烦的承诺。现在,我觉得我好累,仿佛后脑勺里有一团乱麻,我需要放松,需要睡觉,需要体味生活的愉快。但是,在店里面碰见的那个游侠装扮的人物,真是可笑,都什么年代了,还想着四处找人打架,还危言耸听,说镇上有什么劫难,难道他一个人想要在镇上造出什么祸端来吗?如果他真有此想法,他一定会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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