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程成这会儿只感觉脑子转不过来弯。
祭祀故去的人，常规点的，整点金条钞票什么，规格高点的，纸人楼房高头大马！
倒是今天，第一次听到要三轮车这种反馈……
想到这，程成不禁记起他那子欲养而亲不待的老爹。
那时候还在读大学的程成还想着，自己进入社会一定要努力工作，多挣点钱，好让老爸早点享福，可世事无常，还没等程成实习工作稳定下来，老爸就突然撒手人寰。
当时，程成全程操办完整场后事，每一件都力求做到最好，可现在想想，他捎去的东西真的合老爹的心意吗？
“大学生？大学生！”
那头，老刘不但要三轮车，连带制作的工艺和材料，各种额外添加的配置都事无巨细的再三叮嘱，可等他说完，发现程成一直没有说话，才察觉这年轻人好像……
不……他绝对是在开小差！
气愤的冲对面喊了好几声，一直在想心事的程成好容易回过神来。
“啊……就要三轮车？带中央空调的那种？”
老刘憋了一肚子火气，心道我都这样了，你怎么还这么不尊重我？
可没办法，形势比人强，谁让他孤家寡人一个，老家又离的太远，那些血缘亲戚指望不上，兜兜转转，弄三轮车的事还得指望着眼前的年轻人帮忙，
所以费了半天口舌的老刘，只能以每分钟让程成回应一次的方式，在和程成交代一遍。
半个小时后，重复很多遍的程成终于将老刘的需求背了下来。
这才有空插话询问道。
“别人都是豪宅跑车票子，刘师傅你确定只要一辆三轮车？”
“没关系，别人都有房子，我可以租房子住，大不了多花点钱，租个好位置的房子，但三轮车不一样，能当交通工具，还能拉货，最关键不用加油！”
程成信服的点了点头，将下面有没有人开废品回收站的疑问压了下去。
“其实咱们完全可以搞一辆烧油的垃圾车，你先听我说完，我在给你做几张油卡，这事不就结了？”
“万一下面没有加油站呢？”
“那我给你捎一座加油站？”
“别别别……”
老刘下意识想要皱眉，可遭逢祸事后，他也不知道自己的两条眉毛都在脸盘子的什么位置，，于是只好放弃这个想法转而连连摆手，
“你一个大学生，不知道加油站不能有火吗？捎过来没事也就罢了，万一有火星，加油站爆炸了怎么办？”
刘师傅逻辑清晰，一语指中程成欠缺考虑的地方，这一点不禁让程成倾佩万分……
果然，你大爷永远是你大爷！
“小程啊，我知道要求的有点多，不过这事交给你我才放心，当然了，好处是不会少了你的。”
老刘说着，踉踉跄跄的转身走向仓库的角落。在一阵悉悉索索，只让程成以为他在偷自己的废纸的时候，老刘停住动作。
“东西我用石头压着，一会儿你自己来找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老刘那边便再无动静。
走了吗？
真的走了吗？程成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直到半晌后，他咬着牙，鼓起勇气打开矿灯，
“啪！”
昏黄的光源照亮已经没剩多少空间的仓库，老刘，确实走了，就像从没有来过一般……
“呼……”
程成深呼吸一口气，犹如一个刚上长途汽车就咣咣干掉一瓶两升装可乐，憋的满脸通红终于瞅见服务区的二缺一般，只是，当他低下头，看着前面的水泥地面……地面上刺眼的红色印迹正暗示着他，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是虚幻。
至于老刘刚才所说的好处……
一开始，程成还以为他能看到什么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报酬的意思也许是一打藏在废纸中的私房钱，又或者不小心夹在废品中，卖掉的金银首饰。
可当程成四下观察，发觉地面确实有个东西被小石头压着，但不是钱，也没有金银玉石特有的光泽。在者这里是废品回收站，仓库的地面上多的是垃圾，如果不是程成左右环顾后再三确认，还真不好说老刘到底留下来了什么……
可就算程成将老刘给的报酬拿在手中，此刻心底又不由自主的蹦出两个念头。
这玩意很值钱，
这狗东西拿我当傻子哄！
以程成的聪明才智，事情很快就被定性了下来……因为他脑子还没进水。
那张被程成攥在手里，怎么看都是随书附赠的书签，完全没有值钱的可能性。
就算他以前的主人是联盟总统也不行！
夜色里，暴雨中，浑身湿透了的程成脸色难看的站在铁皮棚子里，手里捏着一张绘有古代画作的书签，脑子里的念头来来回回……
然而联想起刚才，老刘交代事情的啰嗦，再想想交付报酬后，丝毫没有拖泥带水，拔腿就走的样子，越是思考，程成就越觉得老刘在玩弄他的感情，顺便还鄙视了一把他的智商。
要不要给三轮车车胎换成实心的，骑起来虽然费劲，也重了点，但万一下面没有补胎的，老刘好歹也能结结实实的用上几十年，在配一把锁，两百多把钥匙……
毕竟咱也不知道那边的治安怎么样，防患于未然吗！
不过说一千道一万，这都是明天的事了，紧绷的神经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松懈下来，程成这会儿才发现——站的太久，他的一双腿都快没了知觉，动一动……又好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皮肤下面爬来爬去。
“这都什么事！一天天的！”
好容易一瘸一拐的回到那间战地装修风格的红砖小屋，
在明亮的灯光下，程成不禁有一种重回人间的错觉。
二手空调依旧呼呼的往外吹着冷气，干燥宽敞的大床躺上去绝对舒服，
只是办公桌上的电脑屏幕……呈现的还是下午那场惨烈车祸的现场照片。
扫了一眼，脑子里老刘的模样飞快的掠过，程成的身子下意识的一抖。
这老头不是好人哪！人虽然走了，但带给程成的精神创伤怕是要用下半辈子来治愈。
连带着，此刻明明只有程成一人的房间似乎也热闹了起来。
特别是当他看向一片漆黑的窗外时，总感觉窗户旁趴着个人。
转头对着卫生间，程成又觉得卫生间里似乎也蹲着个人，
就算是坐在椅子上，他又感觉床底下好像还藏着个人……
没办法，二十多年累积的经历和认知在今夜被打碎之后，程成也不知道该如何重建才好。
这世界到底怎么了？”
程成一边用毛巾擦拭着身上的雨水，一边反问自己，或者说，他其实想要问的是……
这世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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