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
收拾好一切的程成把空调往上调了两度，一旁的电脑音响里传来若有似无，无限循环的大悲咒。
可躺在床上的程成，眼珠子却在眼皮里转来转去，没完没了……
“别搞我了……”
没错，他失眠了。
明明身体异常疲惫，酸软无力，可因为之前在仓库中受到的刺激，精神反而诡异的亢奋起来。
在来回的自我催眠和不……我不困的拉锯战中，程成哀叹一声，重新坐起身来。
今晚大概是不用想着睡觉了。
想到这，程成下意识伸手去摸床头柜。
之前老刘给他的书签安静的躺在那，一点异常也没有。
当然了……如果这玩意儿也出现异常，程成怕是真的要疯了。
可说一千道一万，程成就算是怀疑老刘借助这毫无用处，完全没有任何神奇的破纸片来糊弄自己，他也还是没能抵挡的住好奇，将其拿起来仔细端详。
因为是印刷在质量不怎么好的纸张上，画作又被缩放到10*5公分的大小，想要看清上面具体画的是什么，程成觉得，除了一对上千度的近视眼，还得具备无比高深的艺术素养，以及无与伦比的想像力。
很显然，后两者跟他八字不合……
但一些小聪明，程成还是有的。
掏出手机打开摄像头，在科技的放大和美颜下，一颗依旧不怎么讨人喜欢，凹凸不平如同月球表面的脑袋呈现在了眼前。
虽然程成对古代绘画没有什么深入的了解。
可秃顶，圆肚，腰间只有一圈儿草裙的形象，他还是识得的。
小鬼，地府编外人员，负责地下世界运转的基石，不过画上这位似乎社会地位不低的样子。
倒不是画家在刻画上为他多润色了几笔，也并非他腰间的草裙更大更长。
真正令程成确定这一点的，其实是小鬼脚下被践踏到七扭八歪的花花草草……明明大家都是一个品种，都为老天爷工作，凭什么别的小鬼只能呆在阴曹地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却能去到人世间出外勤？
明明大家一个工种，技能表一模一样，为什么别的小鬼每天要面对的是凶神恶煞，心胸歹毒的罪人，而你可以去对付腰肢纤细，面容姣好的女施主……啊不……女妖精？
出奇的，程成并没有对那即将遭遇狼牙棒重击的女妖精产生多少的怜悯之心，反倒是替出不了外勤，看不到天边太阳的其他小鬼发出无声的谴责。
“大家都一个样！凭什么你就这么优秀呢？”
说罢，程成关了手机摄像，将书签丢回到床头柜上。
可就是这么一会儿功夫，原本还平平无奇的书签上，那个提着女妖头发，正准备用大棒砸下去的小鬼如同活了过来一般，他先是眨了眨眼，随即如同生锈的水龙头般，艰难扭过脖子——不去看眼前已经看了不知多久的女妖精，却是直勾勾的盯着程成。
而靠坐在床头前的程成更没想到的是，就在这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夜晚，两个鬼鬼祟祟的影子正站在他家废品回收站的大门口……
如同口口相传，耸人听闻的都市怪谈，越是糟糕的天气，不怀好意的怪物便越是活动频繁。
而刨去让人汗毛倒竖的诡异感，这两位不速之客中打头的，衣着的主色调是几乎隐形于深夜中的黑色，而距离黑衣人三步开外，赘在后面的同伙却是一身让人心生警惕的血红色连衣裙，外加一把白伞。
于是，前者为了伪装而做出的努力，就这么轻易的被后者给破解了。
“可以确定是这吗？”
伸手摸了摸铁门上足有小麻花粗细的大铁链子。
当头的男人如同吩咐下属似的，回头和背后的女人确认道。
“轰！”
云层中奔腾的雷光闪动，印亮了二人的身形与相貌。
令人惊奇的是，当头的男人说话嗓音虽是嘶哑难听，好像随时要背过气去，可样貌撑死也就二十出头。
“没错，执念最后停在了这里。”
缀在其身后，打着白伞的红衣女人目光穿过大铁门，声音空幽，听上去没什么人气的感觉。
不过即便是同样二十出头的模样，但不论衣着还是眉目间的表情，相较于男人，红衣女看上去要更成熟……也更惊悚一些。
“抓紧时间吧，执念虽然没有离开，”说到这，红衣女像缉毒犬般嗅了嗅空气里的气味，也不管动作有多崩人设，眉头紧皱的补充道。
“味道相比刚才已经稀薄了不少……”
“我就知道那个废物撑不了多久！”男人不屑的嗤笑一声，
“早就和你说过，直接抓住那老头拷问一遍，这会儿估计东西就已经到手了！”
“呵！”
听闻此话，红衣女修养在好，秉性在淡薄，也忍不住反刺了男人一句。
“知道你的脑袋和气球有什么相似之处吗？”
“有什么相似之处？”
已经抬起脚准备将大门踹开的男人收住动作，带着寒光的眼神中，充满警告意味的看着背后的女人。
然而，在他看来只擅长追踪，体力也勉强过的去的女人却是浑然不惧的与他对视，而后自顾自的笑出声，继续道。
“相似之处便在于……两者里面都是空的……呵呵……也就是你，还以为咱们在做的事情是个秘密，之前不杀了那个老头，现在出现在这的就不是咱们两个人，当然，我也不能指望你可以明白这么深奥的问题，还有……我很后悔接下带你做任务这件事，所以请你动作快点，”
男人默默听完女人的一席话，只是动作停滞般的站在那，空气在一瞬间犹如凝滞。
很难说下一刻，他会不会挥拳砸向红衣女人，
但……这种事情并没有发生，男人继续之前的动作，仿佛刚才的对话并没有发生过一样。
“咔！”
坚固耐用，只要不时灌点油就能用很多年的铁锁被男人用力一扯，当即便被拽开。
而之前一直落在后面的女人此刻却是率先走进院子。
站在水泥砌成的平台中央，环视了一圈四周的黑暗。
“执念消散了，”
“这里可不是他家。”
在两人还没闹得不愉快之前，男人通过交流，多多少少的知道了一些关于女人的能力。
按她的话来说，人死之后，执念会把前一天走过的地方从走一遍。两人就这么跟着，期间，已经去过他偷书的那家出租屋，那么按道理，后续一定会在藏书或者处理这些旧书的地方停留。
可这种事也绝非必然。
这其中，有一种情况便是，执念在生前有什么特别难以释怀，即便死也想要去做的事，那么，他便会直接去做想做的事情，做成后就地消散，或者在重走一遍时顺带给做了，然后就地消散。
如果不成……
这个女人倒是没说……
不过，按照常理，一般人最大的执念无非是家人，仇人，梦想或者钱财。
而他们俩追寻的执念没有在家消散，现在出现在废品回收站，显然也不是和钱财挂钩。
至于第二种可能性。
以他们俩远超凡人的嗅觉，却也没有闻到什么血腥的气味。
那么问题来了，那个看起来猴精猴精的老头，是如何在垃圾场里自己感动自己，自己搞定自己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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