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娓选择自己乘车回了学校，一进门就把自己关在浴室里，哗哗的水流声掩盖住了她哭泣的声音，室友们都回家了，唯有她一人，这狭小的个人空间减缓了李娓受辱后的凄凉。她重复、机械地洗着身体，彷佛流水能够冲净所有的罪恶，唯有身体的洁净保持心灵的纯净。
可下一个夜晚，李娓还是忍不住回想，久久夜不能寐。
在尊严和生存之间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李娓想起自己为了活下去跪在别人面前，卑躬屈膝，祈求别人给自己活命的机会。人人生而平等，为什么？为什么凭自己双手劳动的人没有得到尊重，这种辛勤反而被视为低廉的象征？
k姐的电话打来：李娓，你怎么回事？刚来上班就请假···
话还没说完，李娓冷声打断：不好意思，我辞职了。请以后不要给我打电话了。
那头沉默了一番，直接就将电话挂断了。
去你的春宴！所有的坏人都去死吧！她在内心咆哮，恶狠狠诅咒那些欺侮过她的人，永生永世都别翻身。
林岱也消失在她的生活里，很像一场闹剧，没来由的开始又戛然而止。李娓还担心过妈妈，直到暑假都要结束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她才安下心来，决心将这件事压在心底，等自己有能力去解决的时候再全都讨回来。
开学季，李娓早出晚归，给新生们卖床褥、办宽带之类的，算下来挣了不少钱。
一天，她回到宿舍楼下，一眼就看到那辆黑车，像一只凶残的野兽，却安静地卧在它的主人脚边。李娓佯装镇定地走过，车窗降下来，李娓。简简单单一句话，就把李娓吓出一身冷汗，月余前的事浮现在眼前。她挪动不了脚步，有认识的同学路过，和她打招呼，她笑着回应。
车门打开了，林岱在后座上，看着她，怎么不认识我了？他的手里，还拿着那块表。监控视频还在他的手里，硬碰硬不行，万一惹急了他说不定他会做出点什么事来。
李娓跨坐进去，林岱，你又要干什么？我以为我们已经两清了。
一码归一码，我救你你用身体来偿还，难道你忘了你还欠着我三十万吗？
李娓不想争辩那晚的事情，林岱我拿没拿你的手表你是最清楚的，别以为你拿着那段监控视频就可以要挟我做什么事。逼良为娼，胁迫他人这是犯法的，举头三尺有神明。你逃脱不了法律的制裁！
林岱沉默地听着她说话，也不生气，只是吩咐高山发动车。李娓看着倒退的街景，兴致缺缺，靠在后座假寐。
车停稳后，林岱自己打开车门走了出去，李娓从另一边出来，才看见是在一座临海别墅的面前。
海鸥声不绝于耳，海浪拍打着礁石。
李娓沉默地跟在林岱走进去，简单装潢的室内，显得人气不足，似乎没有人生活的痕迹。高山还留在外面，李娓心烦意乱，好了，说出你的目的。
洁白的墙面突然出现声响，播放着杜鹃和李楚的日常，她们买菜、工作、上学、休闲，几乎各个场景都有。
卑鄙！你就只会拿这些东西来要挟我！你但凡有点能耐，你就直接冲我来。
我要挟你的家人，不就是冲你来的吗？他终于开口了，淡淡的语气，透露出一丝漫不经心。
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要这么针对我？
想不起来吗？那就慢慢想，以后多得是时间让你想起来。林岱将一把钥匙丢在林岱面前，以后随叫随到，别想着逃，好好想想你是怎么得罪我的，那才是故事的起点。他走近李娓，看她满心戒备，伸出手拨弄她的头发，希望你能好好享受接下来的旅程。你越是挣扎，我越是喜欢，看你的咯。
一段没头没尾的谈话后，林岱亲自送李娓到学校门口。
李娓跳下车，没回头，一路小跑赶到教室门口。她一进去，瞬间教室都鸦雀无声，开始有很多的人都盯着李娓看，到最后窃窃私语。李娓不明所以，刚刚坐下去，室友肖雯就坐过来，你干嘛去了？都要上课了你才来。
昔日井水不犯河水的室友竟然主动关心，李娓有些意外，刚刚做兼职去了，好不容易才赶回来。
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又坐回去，李娓摸摸鼻尖，低下头去看书。
下课之后，隔壁寝室的一个女生故意落在最后，递给李娓一个字条，提醒她看一下群。李娓这才打开手机，一看竟然是关于她的传言，室友肖雯甚至还在群里说：她做兼职去了才回来，人家跑穴不容易啊，刚刚她还被人看到从一辆豪车上下来。这年头女表子都这么努力了，我等还不奋发图强？！后面一群人跟着起哄。
那个消息源自于校内公众号的一次投稿，说是看见本校的女生在外做不正当的生意，损害学校声誉，还附上了几张照片和一些动图，图片拍的很清晰，放大看很容易就看出来是她，图片里她像是配种的母狗等待主人的临幸。李娓手心出汗，这的确是那次她被林岱欺侮，她抬起头，一片茫然，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为什么没人看到图片上她的泪水和痛苦的表情，却只是一味地指责她顶着学生的身份做出这样有悖于道德的事情，李娓不解。身边的同学对她指指点点，见李娓倔强没哭的样子，心中泛起别样的情绪。
辅导员深夜打来电话，通知李娓第二天到办公室。
寝室里，肖雯阴阳怪气地吵闹寝室有味道，另外两个室友脾气温和，对这件事不持什么态度，要求肖雯安静一点，明天还有早课。肖雯不依不饶，直接指着李娓骂，我不想和一个女表子睡一屋，让她滚出去我就安静下来。
李娓按捺不住内心的火气，肖雯你嘴巴放干净，别一口一个女表子，你难道不知道怎么尊敬人吗？需要我替你那早死的妈好好教训你？今天这个寝室，你爱不睡，不睡滚蛋。还有在事情没有弄清楚前，你最好给我消停点。
肖雯没料到平日为吾独尊的寝室里，有人敢反驳，还是一个人人都唾弃的女人，她面子下不来，另外两个室友又是和稀泥的。李娓，我就跟你杠上了，你能奈我何？你那点破事我还不稀罕知道，只是说的人太多了。今天我还要动手打你，你要是敢还手，我爸爸是局里的***，我自己也有病，你和你的贫困户家庭就等着赔个精光吧！
李娓听了她的一席话，原本还生气的，现在却乐了。你也知道你自己有病？说完就把肖雯推出寝室，下锁，爬到床上睡觉。
肖雯在外面不停地砸门，动静太大，招致不满。
最后，还是其中一个室友把门打开，肖雯本想和李娓再争论一番，说了半天也不见李娓回一句，另外两个室友也装死，她自觉无趣才爬上床睡觉去了。
李娓想着，明天该去怎么面对呢？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希望妈妈不要听到这些消息。还有林岱，到底是谁，什么会步步紧逼？她烦心地思索着前十多年的错事，迷迷糊糊中想到什么，却又记不清楚，沉沉睡去。
第二天，李娓来到辅导员办公室，已经步入中年的辅导员明显对女学生的行为不端有更严苛的要求，她开口第一句：讲讲吧，这件事争取就记个处分。
李娓冷着脸，脑海里回荡起肖雯的那句：你和你的贫困户家庭就等着赔个精光吧。是啊，自己没权没势怎么和不公正的制度作斗争？她甚至能够看懂辅导员不耐烦表情背后的含义，最好能够主动提出休学申请，用以谢罪。可是，错的真的是她么？在真相没有揭开之前，满口仁义道德的人已经绑架她，扬言要将她钉死在耻辱架上。
老师，网上说的都是假的。李娓抛出这句话以后，缄口不言。
那就只能联系你的家长，把你带回去，先暂时休学几天，等到这件事风波过去之后你再回来上学。
李娓蠕动嘴唇，哑着嗓子，能不要联系家长？我不想让家里人知道这件事···
辅导员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这也是为你好，你说这件事是假的，那就等学校调查之后还你公道。懂吗？你先回去。
李娓沉默地走出办公楼，室外的太阳灼热烤炙着她，她就那么站着，来往的学生富有朝气的脸刺激着她，在此之前自己也是他们中的一份子，怎么一夜之间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呢？
一切的根源都是林岱。
之前家教的地方打来电话问能不能来上班，李娓才恍然醒来，原来不论自己过的多么惨，生活还是不会抛下她。她收拾着动身去了家教。教习结束后，同为学校老师的主人拿出工资，字里行间透露出解雇李娓的意思，李娓没做声，安静地收下了钱。回程的公交车上，她算了算存款余额，大概还够支撑几个月。
再一次，生活给了她希望，又捻灭它。
她主动拨通林岱的电话，那头响起高山的声音，林先生在开会，你有事直接来林氏集团。她再次来到上次的那个小会议室，一切设施照旧，一如她第一次来的时候。等了不知多久，林岱和高山才推门进来。今天的林岱依旧不耐烦，长话短说。
你说之前我得罪过你，但是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家里没权没势和你根本没有交集。退一万步讲，我如果真的不经意之间得罪了你，林先生你大人有大量可以放过我这个底层人物吗？杀鸡焉用牛刀。我现在在学校里成为过街老鼠，人人都说我是做皮肉生意的，这难道不是你给我的惩罚吗？我都一一承受，无论之前有多不愉快，都以此作为结果，别再缠着我了。李娓示弱，她神经绷紧，双手颤抖。
林岱松开领带，平静地看着她，彻底摧毁她才是结果，要让她此生都活在痛苦里。第一，我很明确地告诉你，你和我有交集；第二，你在学校的事那是你自己的私事，别来我面前哭；第三，我不会放过你。你要是寻死，那你就等着你的亲人来承担你的罪孽。他很满意李娓的反应，只见她脸霎时就白了，指尖狠狠地掐进掌心里，咬着唇，只是那双眼里的不屈犹存，李娓没有那么轻易被打倒，这女人有着超乎常人的意志。
李娓白着脸站起来，木讷的点点头，林岱，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她走到门边，高山堵住去路，林岱在后面说，钥匙拿着，地址我稍晚点发给你，记着不要迟到。
李娓走后，林岱心情愉悦几分。高山在一旁说，干脆把她杀了，岂不是来得痛快？为什么还要费这些心思。高山知道当年那件事对林岱的打击，因为那件事彻底改变了林岱本来的生活轨迹。
见林岱不语，高山以为自己说错话了，闭紧嘴。
林岱不以为然地摆摆手，亲手一点点把她凌迟处死，才是我要的结果。
李娓回到宿舍，打开电脑搜索关于林岱的新闻。知己知彼才能战无不胜。很快，李娓就将搜集到的信息浏览一遍，心中一片茫然，一无所获。林岱来自于东南地区的一个大宗族，本市的林氏集团只是他所在家族的一个很小的产业。他的父亲林佩正是著名的企业家，拥有的产业几乎可以媲美一个地级市的生产总值，林岱还有一个弟弟叫林岑，妹妹叫林思修。
看着照片里林岱俊气的脸，李娓恨意油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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