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华身上有伤,周少衣也不敢过度拉扯,眼睁睁看着他坐在副驾驶上闭目养神,心里气的直痒痒却也没有办法。
片刻之后发狠般的给汽车打了火,驶出了医院,凉风顺着敞开的车窗往里一灌,周少衣渐渐平息下来。
“以后打算怎么办?”周少衣一边开车一边尽量使语气平稳下来。
“我刚好有件事情要办,办完再说。”周少衣开的不快,罗华放松的将身子靠在汽车的椅背上,淡淡的看着车窗外的景致。
周少衣沉默片刻:“其实你不必辞职的。”
罗华依旧漫不经心的看着窗外:“总是得有人负责不是?辞职便是医院对大众最好的交代。”
周少衣握着方向盘的手突然不自觉的紧了一紧:“错不在你?”
罗华闻言笑了一下:“错不错的不要紧?有人领责任就行。”言语间仿佛事不关己。
看着罗华依旧风轻云淡的样子,一股无名之火在周少衣胸口蔓延,他突然转弯、靠边、刹车、解开安全带,然后一把拽住罗华的领子,也忘了他身上有伤,直接将他抵在汽车的椅背上:“什么都不要紧吗?”
罗华没想到周少衣突然发难,在周少衣抓住自己领子的同时,身子猛得一僵,周少衣眼角瞥到罗华刚刚条件反射般抬起的手肘,那是一个标准的格挡动作,在片刻之间意识到之后,罗华迅速卸下了防御,任由周少衣将自己抵住,眉头微微皱起,“嘶——”的一声轻不可闻的痛苦之声溢出嘴角,周少衣神色一变就放了手。
“怎么跟爸妈解释?”周少衣深吸一口气,双手重新握上方向盘,烦躁的心情丝毫没有得到缓解。
可能是刚刚的力道过大,罗华拧着的眉头还是没有松开,他一手扶着后腰,一手撑着椅背坐直了身子:“还没想好。”
周少衣转头看了看罗华,可能刚刚真是用力过猛了一些,见罗华微微张口吸着气,似乎在缓解疼痛,“你没事儿吧?”
罗华一手捂着腰,轻轻摇摇头。
周少衣慢慢启动车子,再次驶入车流,两人各怀心事,很长时间都没有再次讲话,空气沉默的令人极为尴尬。
周少衣微微瞥了一眼罗华,只见对方歪歪的窝在汽车座椅里,似乎刚刚撕扯到了骨折处,他尽量避开肋骨的伤势,让自己更加舒服些,此刻罗华的眼睛直直盯着前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个——”周少衣终究还是没有忍住:“身手不错,跟谁学的?”他反复翻看过罗华的档案,长在知识分子家,父慈母爱,从小到大就是一个乖乖学生,书呆子,奖状虽然一大堆,但是全与运动无关,体育课的各项成绩仅仅刚达标而已,尊师重道,团结同学,这些年唯一一次出格的事情就是高二那年有一次夜不归宿,出去打了个通宵游戏,险些被爸妈以为失踪报了警,这么一个标准的知识分子成长路线,周少衣实在想不通这身功夫是从哪里来的?
似乎早就料到周少衣会有此一问,罗华并没有躲闪,他依旧看着前方,懒懒的回应:“很久之前,无意间遇到的一位先生。”
“嗯?”周少衣:“传说中的高人?怎么以前没听你提起?”
罗华微微一笑:“你也没问,再说几招自保的招式,也难登大雅之堂,不敢班门弄斧。”
周少衣假装漫不经心的打着方向:“能见见那位先生吗?也好谢谢他的先见之明,否则你就不止断两根肋骨了。”
罗华知道周少衣是在试探自己,他却不在意:“怕是不能?”
周少衣:“为什么?”
罗华的手不经意间扶上自己的胸口,周少衣刚刚撕扯间,无意间发现罗华的颈间好像戴着一根极为细小几近透明的链子,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链子中间好像有一个晶莹剔透的坠子,里面似乎有一团火一样的东西,由于刚刚情绪极为激动,加上动作突然,竟然没有看清。在他印象里罗华属于那种极为保守的知识分子,循规蹈矩,温润如玉,他身上除了一块手表,别无其他点缀,或者说他本人就无须其他点缀,但是今天这条项链,却让周少衣心里面的印象有些颠覆。
罗华垂下头,声音略带苦涩:“见不到了。”
周少衣见罗华哀伤,心下明了:“老先生过世了?”
罗华闻言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有些神情落寞的看着窗外。
很多年前,他最爱跟在那人身后,看他清冷,看他落寞,看他手里不经意间拎着的酒壶,贪恋他嘴角那一丝似有非有宠溺的笑,那时他是让他仰止的高山,他是让他有些无奈的小跟班,直到他看见十三的魂魄在他手中化为虚无,云何被层层震碎,他才惊觉原来自己从来不曾认识他,先生他经历的时间太过漫长,罗华、十三他们所有的人都不过是先生生命中的过客,一场云烟而已。
那日他的经脉被先生寸寸震断,被扔出去的时候万念俱灰,本以为往后余生一刀两断,可是思念的种子却慢慢增长,慢慢的长在罗华的骨子里,融进他的血肉,渐渐地他收敛了爱笑的性子,就连多话的习惯也开始慢慢被抛弃,罗华变得沉默寡言,冷冷清清,孤孤单单,一如印象中的他,究竟是多在意,才能让自己活成那个人的模样?
罗华闷不吭声的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在周少衣已经无法再惊讶的目光中,仰头一饮而尽,心情郁闷喝喝酒也就罢了,偏偏眼前已经躺下三个酒瓶,罗华却依旧面不改色,腰杆笔直。
就在罗华要继续倒酒的时候,周少衣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夺下酒杯:“不能再喝了。”
罗华的眼神明亮,看不见丝毫醉意,他一动不动的看着周少衣,看的周少衣有些发毛,半天后罗华放下酒杯,难掩惆怅:“也是,反正也醉不了。”自从饮了先生的沉香,这凡间的酒再也醉不了自己。
周少衣本就瞪大了的眼睛,再次大了一圈儿:“、、、、、、、?” 什么叫做醉不了?
“你什么时候学的喝酒?”在周少衣的心中罗华这种知识分子就应该和酒这种东西绝缘,尤其是罗华本身又是医生,平日温文尔雅,洁身自好,苦行僧般的自律,哪知道竟是一个极品酒仙,还千杯不醉,真是知人知面不知人家底细。
罗华推开酒杯,眼睛里是藏不住的落寞:“记不得了,以往身在其职,哪怕知道醉不了,依旧不敢贪杯,怕万一误事,今天不同,没有什么可以当误了。”
“后悔了?”酒后不开车,开车不喝酒,周少衣只能陪着一杯白开水。
罗华点点头:“嗯,早就后悔了,悔不当初。”
周少衣有些无奈:“怎么当初辞职的时候,就没有好好想想呢?本来明明还有其他的选择的。”
闻言后罗华却突然苦笑一声:“有时候人生看起来有很多选择,实际却又别无选择。”说完放下已经空空如也的酒杯,自顾自起身往外走,与他方才明亮的眼神不同,平日里稳健的步履隐隐带着踉跄。
周少衣苦笑一声赶紧跟上,从后面一把扯过罗华,半撑半扶间看着罗华微醺的面容,心中突然涌出一阵说不出的难受,最后却只是叹息了一句:“真是醉了。”
罗华顺从得被周少衣绑在副驾驶上,连呼吸都带着酒气,但是看着他安静的睡颜,却难以让人反感。
叹了口气,周少衣脱下自己的外套,就手搭上罗华肩头的时候,周少衣直直的盯着罗华的领口,刚刚也许因为醉酒,罗华原来板板正正,从下严严实实扣到上的衬衣纽扣,已经被他自己拉扯开了两颗,周少衣看的真切,一根材质不明却几近透明的链子在修长的颈间若隐若现,随着呼吸起起伏伏,最后隐入浅灰色的格子衬衫中,周少衣的好奇心从未这般炙热,罗华这样清心寡欲的一个人物,颈子里怎么会有这样一个物件,那团火焰一样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但是毕竟那是罗华私人秘密,他既然有意隐藏,便是不想他人窥探,周少衣垂下眼帘,收回视线,将自己外衣仔细地盖在罗华身上。
可是盖好后,鬼使神差一般,周少衣本来已经抬起地右手犹豫了一下又放了回去,停顿在罗华领口上方,看似要替他微微理了一下褶皱了的衬衣领子,就在周少衣的手指已经触及到罗华衬衣领子地时候,本来已经迷迷糊糊的罗华突然动了,他的身子就着周少衣的手,向右极为自然的侧了侧,转身斜卧在椅背上,掩住了半开的领口,看起来没有半分不妥,周少衣讪讪的收回了手,苦笑着自言自语了一句:“真是时候。”
周少衣正想着,突然手机大振,接起来片刻之后,周少衣脸色一变,看了看车里熟睡的罗华,思付片刻,倒挡一挂,一脚油门,车头就掉了过来,然后将油门踩到底,汽车朝反方向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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