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两天,从镇海城撤出的各路商队,早已把“龙门有缺”的消息传遍了大夏的南方地区。
……
大夏西南地区,离城。
离城城外百里,有一片广阔的密林,因为人烟稀少,依旧保持着原始的风貌,其间山川密布、层峦叠嶂,是个远离人世的极好去处。
今日,宁静的密林中,突然有一片庞大的阴影掠过。山林间的豺狼虎豹瞬间散成一片,向四面八方逃去。
飞禽不敢高飞,在树木间穿梭;走兽不敢嗥叫,夹着尾巴跑路;地龙仰头看去,看到天空中的阵仗,浑身一个震颤,一头钻进了泥土里面……
天空中,三只体型庞大的狮鹫踏空而行,拖着一辆华丽的辇车,浩浩荡荡而来。狮鹫尖锐的叫声响彻山林,带着无可阻挡的王者之势,惊得山中野兽四下逃散。
辇车在一座高山上落下,走下一个富态的中年人,披金戴银,一身的珠光宝气。
“在这里等我。”中年人对三只狮鹫交代一声,便向着山中走去。三只狮鹫听到吩咐,巨大的身躯趴在地面上休息,偶尔打上两个鼻息。
中年人孤身一人,一路向密林深处走去,在山中一片荒芜的草丛间找到了山洞入口,面上染了一层寒霜,大喝道:“逆子,还不快滚出来!”
山洞内响起一阵窸窣作响之声,一个少年连滚带爬,急忙忙地跑了出来。
“爹!爹您来啦!”少年从山洞中探出头来,见左右无人,这才跑出山洞。
“你给我跪下!”中年人怒斥。
“是是!”少年不敢驳斥,直接跪了下去,哭道:“爹……儿有错,儿该死……儿死不足惜,可是李玄思大师……现在可还好?”
中年人怒气消了几分,道:“你问我?你自己干的好事,自己不知道吗!”
少年不敢答话,只低着头。
“有天星宗的大医师和皇城的御医前来看护,大师性命无碍。只是大师年事已高,又遭了……你这一顿乱拳,只怕还需好好静养一些时日。”
“性命无碍?无碍!无碍便好!”少年听闻这一消息,如蒙大赦,整个人都来了精神,
“好个屁!”中年人一脚踹在少年屁股上。
少年被踹了一个狗吃屎,也不敢躲闪,重新起身跪下,问道:“爹,那儿能回去了吗?不管大师要如何惩治,儿一力承担!”
“一力承担?呵!一力承担?!”中年人却是气极反笑:“你能承担个屁!”
“你知道你打的是谁吗?!——是李玄思!是你上学堂那会儿,书本上写的那个李玄思!是你爹我!上学堂那会儿,先生就已经在讲他故事的那个李玄思!”
“咱们家做生意赚的钱多,你平日里横行霸道,爹都能给你去赔钱赔礼。”
“本来爹以为,只要你好好念书,好好学做生意,别的都可以由着你,离城就没有我们杨家摆不平的事。”
“现在倒好!你是生怕爹日子过得太安稳吗?生怕爹事事都能帮你摆平是吗?你这一顿酒,一顿打,打的是什么?”中年人狠狠拍着自己的巴掌,声嘶力竭地大吼道:“你打的是爹的脸啊!”
少年见状,连忙上前制住父亲,抱着父亲的大腿痛哭道:“爹您别打了,儿知错了!”
“知错跟我说有什么用?跟大师说去啊!”中年人一脚踹开儿子,道:“躲,终究不是个长久之计。爹打探到消息,南方出了大事,龙门阵有缺,但这消息还没公开,只是江湖传言。”
“听着!”中年人死死盯着少年,叮嘱道:“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爹再给你拖延一段时间,你带着符纸,前去龙门湾,修补龙门阵。届时,带着修复国门的大功回来领罪,或许大师还能留你一条狗命。”
“不然——”
中年人看着瘫坐在地上痛哭的少年,一时悲从中来,却又越看越气,忍不住又上去狠狠踹了几脚,道:“不然就自己回来领死!”
……
大夏东南地区,龙虎山。
龙虎山,是道教三大名山之一,也是道家正统最靠南的山门。
山脚下,溪流边。
小道士一身单薄道袍,一根扁担挑起两桶清水,沿着山道天梯,一路向山上走去。
小道士步伐轻飘,在通天的台阶上跳跃而行,担子上两个水桶左右摇晃地厉害,却就是没有一滴清水洒出。
小道士的脚步,担子上的水桶,仿佛都在循着一种看不见的规律,有序地摇晃,虽说不出什么道理,却就是看着让人心旷神怡。
半山腰有大片道观建筑,庄严神圣,是龙虎山祖庭,道家圣地。
“小师叔!小师叔等等!”一位衣着庄重,仙风道骨的道长收起拂尘,从一处大殿中走出,拦下了小道士。——这老道士,竟就是龙虎山正一天师府的掌教,天下道宗祖师,辈分高得吓人!
“小师叔。”掌教老道士见礼。
小道士停下脚步,先放下了肩上的担子,在单薄的道袍上擦了擦手,也回了一礼。
老道长取出一封信件,道:“小师叔,这是外面传来的信件,说我大夏南方龙门大阵有缺。弟子方才求见天师,天师却闭门不见。”
小道士听他说着,挠了挠脑袋,发髻散开,一头黑色长发飘散开来,容颜之清秀,当真仙道,不似尘世中人。——故此,小道士名唤李去尘。
“小师叔,原本国事有急,我等修道之人当下山济世,可天师却闭门不见,其他几位师长也都不曾给个主意,弟子又不敢擅自做主……”
小道士听懂了,师父师兄们都闭口不言,这事儿,自然是要落在他这挑水的道士头上,由他来作个决定。
“待我卜上一卦,再作计较。”小道士微笑说道,说罢便又要挑起水桶上山,像极了乡间见面闲聊的村人。
“好好,劳烦小师叔稍后片刻,弟子这就遣人去取法器。”老道长一挥浮尘,就要招人过来。
“不需。”小道士开口拒绝,然后又觉得不妥,便就用水瓢舀了半瓢的水,递到老道长面前,道:“喝口水吧。”
老道长连忙双手郑重接过,高呼:“谢小师叔赐水。”然后小心翼翼将瓢中清水一饮而尽,一滴都没有外漏。
小道士憨憨一笑,收起飘散的长发,扎成一个道髻,挑起水继续向山顶走去。
观卦象,问吉凶,窃天机,夺造化。
世间万物皆可为卦。
小道士看着自己的两桶清水,心想一会儿的上山路上,倘若桶里的清水外漏,哪怕只是打湿了桶口的边沿,那么免不了就要下山再打一趟。
下山即是下山,便就顺应天意,前去应了天机。
但倘若清水未曾外漏,一切如常。
那么,便一切如常。
他开始闭上眼睛,随心所欲地甩起了两个水桶,在山路上随性地奔走。转瞬之间,小道士就走到了山顶。
他睁开眼来,将两个水桶放在水井旁边,蹲下来仔细观察。两个水桶依旧是满满,桶口的边沿也未见一点潮湿。显然,这一路走来,没有一滴清水撒在外面。
他笑了,心中了然,就要起身把水桶中的清水倒进水井,却突然僵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这桶水的分量,不对。
一桶的水,照师父吩咐,装九成满,每次都是七十一斤六两。手上的这一桶,怎么会轻了些许?
小道士猛地一惊,想到半山腰舀给老道长的那一瓢水。
是了,是了。
卜卦之前,结果本就该早已注定。
小道士转身下山,也不收拾行李,就直接朝着南边走去。山顶的水井旁,空留下两个还没倒出水的大水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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