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来到国都清尘孤儿院的人很多，大概是六月份吧城里收养小孩的家庭特别多，大厅内人上人海服务人员更是应接不暇，一个男人身着破破烂烂的军大衣，手里则拿着一个矩形木头盒子步履蹒跚的走来，但似乎没人注意到他。
他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找到了一个角落缓缓坐下，趁人不注意（当然没人注意到他）他悄悄打开了盒子，盒子里赫然是一个小提琴，他脱下了帽子用仅存的六个手指弹着一首民歌。
悠扬的旋律并没有吸引到任何人反而招惹到了保安。
“去去去！我说老叫花子啊。啊！喂！你听见我说什么了吗？”保安小伙看那老头子仍在弹着琴丝毫没听见自己刚刚说的话。保安走到了老头跟前用手在老头面前晃了晃。
“喂！老头，这回你能听见了吧？”
老头轻轻放下了琴，保安小伙拍了拍他的后背，又怕他耳背刻意把语调调高些。
“老头啊！你也不瞅瞅这是哪呀！“
”哪？“
“这里可是孤儿院啊！你挑错了地方了，你看看隔壁的那个商业区，可比这繁华老了，我想你去那里可比在这强！”保安小伙指指远处的商业区，显然他把老头当做了叫花子。
“哦，先生，我想你误会什么了，我是陈雄，今天来这里为孩子们做特约演奏。”
“演奏？”
“儿童节的……”
“喔。”那个保安小伙恍然大悟，“听说有人要来演奏，我还以为是乐团，你是一个人吧？”
“是，对不起。”陈雄脱口向他道歉。
“你等一下喔。我打给副院长，马上哦。”
保安小伙不知道打电话去哪里，和电话中的人聊了两、三句话后，对陈雄说：“请您在这里等一下。”
不一会儿，一个戴着眼镜的长发女人走了过来。陈雄见过她，去年也是由她负责演出的事。可喜可贺，对方似乎也记住了陈雄的长相，尊敬的微笑向他打招呼：“好久不见了。老先生。”
“今年也请多关照。我....”陈雄说但又欲言又止。
“也请你多关照。”女人飞快应对。
“哦，哈哈....”陈雄尴尬的拍了拍后脑勺。
女人带他去了休息室。休息室内放着简单的茶几和沙发。
“表演时间大约一个小时，和去年一样，流程和曲目都可以由你来决定吗？”负责的女人问。
“没问题。曲目以儿童歌为主，另外还有几首我自创的曲子。”陈雄意味深长的笑笑。
“是吗？”女人露出惊讶的笑容，也许她在努力回想，去年的自创曲子是什吗，但她又轻轻摇了摇头。这个动作被陈雄尽收眼底，他浑浊的目光又淡了下去后很快恢复正常。
距离演奏会还有一点时间，陈雄继续留在休息室。桌上有红牛瓶装饮料，他倒在纸杯里喝了起来，味道很呛，陈雄不得不到了几杯水，他想看看饮料的商标，可惜老花眼太严重了，他叹了口气自顾自地哼着小调。
继去年前年和大前年之后，这是他第四次来清尘孤儿院。这栋六层楼钢筋水泥房子建在峰腰山的半山腰，除了很小起居室以外，还有小型食堂以及大型公共浴室，从几个月的婴儿到十八岁左右的青少年都在这里过幸福团体生活。陈雄去过几家孤儿院，这里的规模算是中上。
陈雄拿起小提琴最后调音，稍微练习了一下发声。自我感觉没问题，今天的状况似乎很不错。
刚才的女人走了进来，说差不多该表演了。陈雄又喝了一杯红牛咳嗽了几下，才在女人的帮助下站了起来。
演奏会的会场在孤儿院里。院童都端正地坐在排列整齐的塑料椅上，大部份都是小学生，当陈雄走进演出大厅时，所有的孤儿们都排起了小手手咿呀呀的喊着你好，大概是指导员让他们这么做吧...
院方为陈雄了麦克风、椅子和乐谱架，他向院童鞠了一躬后，坐在椅子上。
“大家儿童节快乐！'
“儿童节快乐！“所有的孩子一起回答。
“这是我第四次来这里，每次都是儿童节来所以有点像那个....啊奥特曼！”
台下的孩子们因为老爷爷知道奥特曼这个词后哈哈笑着。
很可惜，我没有礼物。”说到这里，他笑了笑，“但是，和去年一样，我要用歌曲当作礼物送给大家。”
首先，他弹唱了《红鼻子叔叔》，这首歌几乎所有人知道就连院长也唱了起来。
接着，他又唱了几首大家耳熟能详的儿童节歌曲，在唱歌停顿时，也穿插着和他们聊几句。院童们都很高兴，随着音乐用手打拍子，气氛还算不错。
陈雄在中途开始注意其中一个女孩。
她坐在第二排的角落，如果是小学生的话，应该已经读高年级了。她的视线看向其它方向，完全没有看陈雄一眼，不知道是否对音乐没有兴趣，她的嘴巴完全没有动。
她隐约带着忧郁的表情吸引了陈雄，尽管他有老花眼，但他发现她散发出一种不像是小孩子的女人味。陈雄目光不断看她似乎想让她看自己一眼，但他失败了。
童谣可能太孩子气，那个女孩不感兴趣。于是，陈雄唱了一首《我的老父亲》，这可是当年一部电影爆火的主题曲，严格来说，在这里唱这当歌违反了著作权法，但应该没有人会去检举吧。
他看了看她
大部份小孩子都很高兴，那个女孩却仍然看着斜前方。
“接下来是最后一首乐曲。那是我每次在演奏会结束之前，必定会演奏的一首曲子，请大家欣赏。”
陈雄缓缓放下了小提琴，从矩形盒子里拿出另一个乐器，那是一个古筝。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有整理了一下妆容，似乎很郑重似的目视前方，他露出了六根手指弹了起来。这首曲子他弹了上千遍根本不会忘。
他花了三分半钟演奏完这首曲子，体育馆内鸦雀无声。弹毕，他舒了一口气，睁开双目，他顿时愣住了一下。
因为那个女孩专注地望着他，她的眼神很认真，陈雄都好几了，内心仍汹涌了一下
演奏会结束后，陈雄在热烈的掌声中离开了大厅。
负责活动的那个女人走了过来，对他说了声：“辛苦了。”
陈雄原本想打听那名少女，但还是把话吞了下去。因为他不知道用甚么理由询问。
没想到，他意外地有机会和那名少女聊天。
演奏会结束后，院方在食堂内举办了餐会。陈雄也受邀参加，正当他在用餐时，那名少女走了过来。
”请问...刚刚的那个..是什么曲子？“她直视着陈雄的眼睛问。眼睛里一闪一闪的。
“哪一首……？”
“就是最后用古筝弹奏的那一首，我以前没有听过。”
陈雄笑着点点头
“那当然，因为那是我自创的。”
“自创？”
“我自己作的曲，你喜欢它吗？”
少女用力点头。恍惚间陈雄竟把他当做自己的孙女。
“我觉得这首曲子很棒，很想再听一次。”
“是吗？那妳等一下。”
陈雄今天晚上要住在这里。他去了为他安排的房间，拿了古筝回到食堂。
他把少女带到走廊上，用古筝弹了一首刚刚的曲子。
“没有曲名吗？”她露出严肃的眼神听得出神。
“不，有啊，叫六指亡音。“陈雄望了望自己的六个手指自嘲道。
“六指亡音........””她小声重复了一句，开始哼了起来。陈雄听了惊讶不已，因为她完美地重现了六指亡音的旋律。
“妳这么快就记住了？”
听到他的问题，她第一次露出笑容，“因为我很擅长记歌曲。”
“但还是很厉害。”
陈雄打量着少女的脸，脑海中浮现了“才华”这两个字。
“陈雄先生，你不当专业歌手吗？”
“专业歌手吗……不知道哩。”陈雄偏着头，努力掩饰着内心的起伏。
“我觉得这首曲子一定会红。”
“是吗？”
她点了点头，“我很喜欢。”
陈雄笑着说：“谢谢。”
就在这时，听到有人叫“小白“的名字。一名女职员从食堂内探出头，“可不可以请妳叫华华一起吃饭？”
“喔，好。”名叫小白的少女向陈雄鞠了一躬，走去食堂。
陈雄也跟着走回食堂。小白坐在一名年幼的少年身旁，试图让他自己拿汤匙。少年很瘦小，脸上没有表情。
负责安排演奏会的女人刚好在旁边，陈雄自然地打听到了一些事，她幽幽的说
“这对可怜的孩子一直遭受父母的虐待，弟弟华华几乎也不和别人说话。“
“是喔。”
陈雄远远地看着小白照顾弟弟的样子，倒也想通这个叫小白的女孩子为何排斥儿童节歌曲了。
餐会结束后，陈雄回到自己的房间。他躺在床上，听到窗外热闹的声音，起身往楼下看，发现小孩子正在放烟火，似乎并不在意户外的寒冷。
他也看到了小白和华华的身影，不过他们一直在远处看着并没有陪孩子们一起玩儿。
你不当专业歌手吗？
好久没有听到这句话了。刚才也是这十年来，第一次用笑容敷衍这个问题。但是，当时和现在的心情完全不同。
“老爸，”他对着夜空嘀咕，“对不起，我甚至连败仗都无法打─——或许当年你是对的。”
陈雄回想起自己年轻时的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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