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来自远方的回信

回到家,陈怡一个人在客厅。她说她睡不着觉,喝点酒帮助入睡。矮脚桌上放着一瓶威士忌和玻璃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长大了。母亲看来已先睡了。

“你和爸聊了吗?”陈怡问。

“没有。我没回镇民中心,散了一会儿步。”

“散步?都这时候了,你上哪儿散的步?”

“随便走走。对了,你还记得独孤杂货店吗?”

“独孤?记得啊。就是那家位置很偏僻的店嘛。”

“那里现在还有人住吗?”

“啊?”陈怡的声音里带着疑问,“没人住了吧,前一阵就关了门,应该一直空着。”

“是吗,果然是这样啊。”

“什么意思?那家店怎么了?”

“没什么。”

陈怡纳闷地扁了扁嘴。

“对了哥,你打算怎么办?真的就这样抛下苍龙不管吗?”

“别用这种口气讲话。”

“可事实就是这样呀。你不继承的话,店就只有关门了。我倒是无所谓,爸妈怎么办?你不会也不管他们了吧?”

“烦死了,我正在好好考虑呢。”

“你是怎么考虑的?跟我说说。”

“都说了你很烦啊!”

陈雄冲到二楼,西装也没脱就倒到床上。种种思绪在他脑海里盘旋,但也许是残留酒精的作用,完全理不出头绪。

过了一会儿,他慢吞吞地起身,坐到书桌前,拉开了抽屉。他在抽屉里找到了报告用纸,还有圆珠笔。原先想打字发到漂流瓶的,但左右想想也太没诚意了,况且自己打字水平也不行,找陈怡帮忙?不不不,陈雄不想把这件事告诉她。

但想想还是算了吧,自己还是手写再拍照吧,陈雄自己也不指望别人能看到。

他将纸展开,写下“来自孤零零的死海,寻找知音,但说无妨。”

第二天的葬礼也进行得很顺利,到场的基本还是昨天那些人。亲戚们早早就来了,但可能是因为昨晚的那场风波,都对陈雄有些冷淡,舅舅也没再找他说话。

除了亲戚,引人注目的还有商业街和社区自治会的人。陈雄从小就和他们很熟。

其中一位是他的同学。因为穿着正装,陈雄一开始都没认出他是自己的初中同学。他家经营的服装店和苍龙在同一条商业街上。

说到这里,陈雄想起以前听人说过,这位同学从小就死了父亲,一直跟爷爷学习服装的手艺,高中一毕业就去店里帮忙。今天他应该是代表服装店来吊唁的。

他上完香,从陈雄他们面前经过时,很有礼貌地低头致意。那模样看起来比陈雄要大上好几岁。

葬礼结束后,就是出殡和火葬。之后家属和亲戚回到镇民中心,举行头七法事。最后健夫向亲戚们致谢,一切就此结束。

送走了亲戚们,陈雄他们也要回去了。东西很多,他们打开店里厢式货车的后厢门,把祭坛用品和花装了进去,这样一来后座就没多少地方了。开车的是父亲。

“陈雄,你坐副驾驶座好了。”母亲说。

他摇摇头。

“不了,妈你坐吧,我走回去。”

母亲露出不满的表情,大概以为他不想坐在父亲旁边。

“我有个地方想去一下,马上就回。”

“哦……”

她似乎还是无法释然。陈雄转过身,快步离去。要是被问起去哪儿就麻烦了。

他边走边看了眼手表,快到傍晚六点了。

昨天深夜,陈雄从家里溜了出来。他是要去独孤文具店。牛仔裤口袋里装着手机,里面的A4纸上写满了他现在的烦恼。写信人当然就是他自己。

他没有透露自己的名字,但几乎毫无保留地写下了目前的状况。他想知道的是,在这种情况下该如何是好。是继续追寻梦想,还是放弃梦想,继承家业—说白了就是这么回事。

唉~陈雄轻轻地叹了口气。

怀着半信半疑的心情,陈雄走在坡道上。不久,独孤文具店的老旧店铺出现在眼前。昨晚来时天太黑没看清楚,原本米色的墙面已变得黑黝黝的。

店铺和旁边的仓库间有条细窄的通道,要绕到屋子后面,只能从这里进去。为了避免墙壁弄脏衣服,他走得很小心。 

”哟!小伙,今天又来了。“独孤又瓮声瓮气地从黑暗中走出,陈雄不止一次好奇这老头为何只闻其声而不见其人。

陈雄点头笑道”来了,前辈,听说您把文具店关了?“

”害!你说这个啊!我早关了,毕竟我常常得去国都看小白,况且我也老了。“独孤老头微笑着说着。

陈雄的心又一次悸动了一次,他帮老头打扫了一下屋子后,已经将近十二点了。

”哎呀呀!你说说,我这个老头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是宵夜也是不错的。“独孤前辈摸了摸一下后脑勺,愧疚的笑了一笑。

”有劳了。“

陈雄找到了一个写字台,摊开自己写的信,然后笨拙的点开了漂流瓶,对着信拍了下去。

老头起身去做宵夜去了,一时半会还回不来。

【芜湖!您的漂流瓶已经送了出去喽!】

陈雄眯起了眼睛,在思索之间睡了下去。

”呦呦呦!小伙子,起来啊,宵夜我做好了!“独孤前辈的声音传来夹杂着烫烫烫的杂音。

陈雄看了看时间,已经后半夜三点了,面前的是一碗荞麦面。

独孤可怜巴巴的说:”哎呦!这碗面害的我赶了一个多小时的面团呢,这后背啊..这不是滋味啊!“陈雄很会来事立刻给老头按后背。

”唉!对对对!再往下,在往下....不是那,对,在往上。“

... ...

吃过宵夜陈雄本想继续睡的,可手机传来叮叮的响声。

【呀!您的漂流瓶好像有人收到了吼~】

陈雄不敢置信,又擦了擦双眼,心中嘀咕:这么晚了居然还有人在玩儿漂流瓶呢。

他缓缓点开界面,依然是金黄色的小岛,但岛的上面有一个大大的漂流瓶,瓶子上缠绕这海草,陈雄点开了那个瓶子。

那人也用书信纸拍照发在漂流瓶中,并用黑色圆珠笔写着“致海鲜音乐家先生”。

他着实吃了一惊。莫非当真有人闲的没事回复我?陈雄站在后门前侧耳细听,却没听到丝毫声息,独孤前辈大概是睡了。

也可能回信的人住在别的地方,每天晚上过来查看有没有漂流瓶。这样就解释得过去了。可是,为什么要不辞辛苦地这么做呢?这样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吧。

陈雄不解地离开了座椅前。不过,这个问题其实无关紧要,也许收到漂流瓶的人有收到漂流瓶的理由的理由。相比之下,他更关心回信的内容,毕竟它是别人第一次听见自己苦诉的产物。

手里拿着信,陈雄在附近转悠着,想找个能静下心来读信的地方。于是他离开了文具店,他的脚步尽量放轻,生怕吵醒独孤前辈。

终于,他找到了一个小公园,里面只有秋千、滑梯和沙池,一个人影也没有。他在角落的长椅上坐下,做了几次深呼吸后,打开了漂流瓶界面,忐忑不安的读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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