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昏暗，她站在店门口，光照不到的地方，手夹着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猩红色的光便在指间明灭。她抬眼望着上方成人用品店的灯牌。
红红绿绿的灯光，有点俗气，又带着点暧昧旖旎。
烟抽到一半的时候，她听见塑料物体坠进空桶里的闷响，回过头时恰好看见许忱扔完垃圾走过来，身材高瘦，体态优秀。那对黑白分明的长眸淡淡地掠过她。
有那么一秒，沈稚的心脏不听她指挥地慢了一拍。她低下头，掐了手里的烟，跟着许忱进店里。
其实她脑袋还有点醉醺醺的，即使已经尽量维持正常，但无力的懒散，半睁半醒的桃花眼，总显得有些轻佻。
杨虎似乎天生迟钝，看不出沈稚的奇怪，坐在凳子上一直跟她唠嗑。
“姐，你多大了？”
“27。”
“你想好要纹什么图案了没？”
“素花吧。”
“纹胸口？”
沈稚支着脑袋，挑眼看着他：“肩膀。”
杨虎见怪不怪，说：“女生 都喜欢找阿忱纹”
“为什么？”
杨虎笑着反问：“技术好？”
沈稚也笑了，半睁半醒的眉眼含着笑，红色的唇角微微勾着，有种说不出的风情。
许忱从用推拉门隔开的工作室出来时，恰巧看见她毫无戒备的模样，转头对杨虎说：“去把工作台收拾一下。”
杨虎听见吩咐，立即跑进去收拾。
许忱坐到办公桌对面，微黄的灯光笼着他。他仍神色淡淡地问：“想纹什么花。”
沈稚挑眉，从包里翻出手机找了一张图递给他：“就按这个图来吧。“
许忱看了一眼，照片倒不是随随便便找的一张网图，而是一张已经画好的素花。
“纹哪里？“
“锁骨下面，胸口上面。”
“左边？”
“左边。”
然后许忱又例行问了一些问题，沈稚一一回答，看起来正经极了。但在醺醺醉眼下，她的那种正经怎么看都有几分假正经。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红色的吊带裙，领口不低，可脖颈到胸口往上除了两根细带挂在削瘦的肩膀上，光洁细腻的皮肤上一无所有，连配饰都没。
许忱难得多看一眼：“为什么要纹身？”
沈稚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你猜？”
*
沈稚给的图完全就是为她量身定制的。也许，在此之前，她已经找过专业的纹身师给她修改过图了，但许忱向来不爱多管闲事。
因为图片的参考价值较大，所以基本上省去了很多商讨的过程，许忱只要找到合适的大小，按照那张图给沈稚纹就好了。
杨虎把工作台收拾好出来时，许忱已经拿着转印纸在描图案了。看着已经描得七七八八的图案惊叹道：“这么快？”
沈稚假装没听见，支着脑袋看许忱描图，他认真的时候更显得冷漠，偏偏还有一点禁欲的性感。
不久后，许忱就拿着描好的转印纸进了工作室，沈稚跟上去。
房间里除了操作台开着一盏台灯，之外就没有亮物了。灯上，小床，还有枕头都被杨虎贴心的裹上一层保鲜膜，防止交叉感染。
许忱从柜子拿了一条大的白色浴巾给她：“你先换上。“
沈稚接过，换上。
许忱走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她脱得光溜溜的白腿，又瞥了眼她脱在旁边的裙子。他走到洗手池旁洗干净手，戴上手套，准备工具。
“坐着还是躺着？“
“坐着。“
虽说沈稚这样半遮半掩地坐在床边上很撩人，但她一脸正经的，倒是什么出格的举动都没做。
许忱坐在凳子上，把转印纸印在合适的位置，就开始纹了。
第一针扎下去的时候，虽然没有沈稚想象中的那么疼，但也没忍住，拧了拧眉。
“疼吗？”
“疼。“
“没有不疼的。”许忱语气平淡，像是在教她道理。
沈稚气笑了，又难得见他说话，便问：“杨虎说女生都喜欢找你纹身？”
许忱看了她一眼，没回答。
沈稚表示他回不回答，她都无所谓，顺口问一句：“杨虎叫你忱哥，可......“
明明杨虎看着更显老。
这次许忱仍没看她，只淡淡问一句：“要换杨虎来吗？”
嫌她话多？
虽然沈稚坐在床边上，稍比凳子高一点，但许忱身长体阔的，两双长腿伸在她的两侧，几乎要将她拢进怀里。不过他扎针要低头，沈稚恰巧能清楚地看见他发顶的旋。
浓密的黑发下，不认真看还真不容易发现他这两个旋。
想起小时候，姥姥给她梳发的时候，常常说有两个发旋的人聪明。那个时候的她，争强好胜，脾气古怪，听得次数多了，就会耍脾气。可哪有谁会在意她的情绪，闹了一天别扭没吃饭，二舅母就当她是被老太太惯得，怎么也不去叫她吃饭，害自己饿了一天。好在夜里，姥姥还是给她送了吃的，就那么几块桃酥，几颗糖，她躲在被窝里哭得厉害，也不知道是因为受了委屈，还是因为被人安慰了。不过，直到姥姥去世，可能都不知道她曾经为这种小事闹别扭。
许忱一针一针扎得认认真真。沈稚回过神后，觉得好笑，过去认为天大的伤害被时间加工后，也能成为回忆。或许，人长大了，很多事情都会变得不值一提，也顾不得去在意了。她嫌着无聊就拿着手机刷视频，有时候手举累了，眼看久了，就会稍稍地动一下手臂和脖颈，黑色的长发就会从肩头顺过来，这时许忱便会用手背将头发推到她肩后面。
因为纹的图案面积不算小，做的时间要稍长一点。但时间一长沈稚不免会无聊。
“可以抽烟吗？”
“可以。”
沈稚在工作室隔着门说：“杨虎，帮我把包拿进来一下。”
杨虎正在看游戏直播，一手捧着手机，一手拎着她的Prada。
杨虎把包放在她旁边，就看着她身上的纹身说：“忱哥的手艺真的是整条街最好的了。”
沈稚没搭话，但心里算是默认了。她从包里掏出烟，打开烟盒，单手抽了一根含在嘴里，打火机的火光在“啪”的一声中跳跃起来，点燃了嘴里的那根细烟。
杨虎不抽烟，觉得烟味呛人，没过多久就乖乖出去了。半小时后，隔着推拉门，沈稚听见外面的呼噜声。
许忱也很意外，看了眼时间，问：“着急吗？”
沈稚正在刷帖子，瞥了眼手机的右上角，已经凌晨了。
“你先弄吧。”她几点回家都很无所谓，只是困了点。
“不过，能躺着纹吗？”
扎完眼前最后一针，许忱放下手里的工具，第一次从她身上的纹身移开目光，真真切切地看向她。由于长时间不松懈，一双眼已经熬红了，带着点疲惫的模样。
后来，沈稚回想起来，总觉得上帝有点过分，累得模样都是好看的。
她问：“要不要歇会儿？”
“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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