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
早上刚下过一场冷雨，林左抱着一束花刚从车上下来，走了几步，夹着水汽的冷风便毫不留情地往衣领里钻，她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喷嚏，另一旁刚停好车的林妈妈便着急去解锁车门，打算去给林左拿一个外套，却被林左拒绝了。
今天墓园里没什么人，两人沿着杂草微生的台阶一层层往上，穿过一座座墓碑，最后拐弯，走到一块墓碑面前。
林左上前将花放下，伸手拂去墓碑照片上的水珠，“阿右，我和妈妈来看你了！还带了你最喜欢的鸢尾。”
林妈妈站在她的身侧，想要伸手去触碰那照片却又怔怔地收回了手，什么也没说。
“妈妈，为什么不喜欢阿右？”林左还是将自己心底的疑问说了出来，自从林右死后，林妈妈一直表现的很平静，仿佛死去的不是她的女儿。
“左左？为什么这么说呢？”林妈妈怔了怔，面上惊诧。
”当年您摔倒的那个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从那次开始您就非要和爸爸离婚，甚至愿意净身出户？阿右当年真的是自己走丢的么？明明后来一切都变得好起来了，为什么您和阿右开始生疏了呢？为什么阿右走的那天，你那么平静，平静到我都在想您有没有心啊？“林左本来是在平缓地阐述着，可是越问到后来，她的心就像是被利爪攥住一样，越发厉声地宣泄着心中的疑问。
“左左，妈妈只是……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林妈妈没有料到她会问这些，再次回忆起当初的事情，就像是尖锐的指甲狠狠地戳进心口，挤压，拧转，狰狞地鲜血汩汩地流出来。她有些颓然地解释着：”当年我摔倒的原因右右是知道的，我和你爸爸的争执她也知道，妈妈在害怕，右右的存在，就好像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妈妈，提醒着妈妈的失败，无能，后来我和你爸爸离婚我只要了你，大概是那时开始，右右就和我疏远了，后来她丢了我就后悔了，你们都是妈妈的宝贝，妈妈怎么可以那么自私，不去管她？”
林左还是不解：“可是后来有那么多沟通的机会！”
“后来右右被找回来，我便找了你们爸爸要了右右的抚养权，只是右右一直不肯与我亲近，直到她死了，或许是我们谁心中都在憋着那么一口气吧！妈妈现在真的后悔了……”林妈妈皱眉，神色有些痛苦。
听了她的解释，林左联想到现如今的林元，还是疑问道：“您和爸爸的曾经真的有那么美好吗？”
“那么美好？大概是吧！当初我还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林妈妈陷入了曾经的回忆之中，和林左絮絮叨叨地说着。
酝酿了许久的大雨终于在此刻姗姗来迟，似是用尽浑身力气噼里啪啦地猛砸在台阶上，激起厚重的草屑都颤抖起来，一旁的林妈妈赶紧拿了预备着的雨伞撑开，雨势颇有些大，雨珠顺着伞檐砸落到地上，溅湿了鞋和裤脚，还有一些雨珠直接滴落到二人的肩头，冰凉的触感透过轻薄的衣服湿进皮肉。
林妈妈皱了皱眉，抿着唇启口劝道：”左左，我们回家吧，下次再来。“
林左怔了怔，还是和林妈妈一起转身离开。
“妈妈，为什么不早点说喜欢右右呢！”她低着头，十分专注地缓慢地扣紧外套纽扣，连呼吸都刻意放松了，轻呓隐匿在淅淅沥沥的雨中。
杂草微生的台阶间隙很快蓄满了雨水，在二人走后不久，一个撑着黑胶伞的人出现在林右的墓前，将手中的大捧鸢尾放下，一把伞几乎都落在墓碑上方，即使是身上尽湿也恍若未觉，那人只是伸手不断摩挲着墓碑上的照片。
午后
尧城一中某个后巷
一个高挑的女生披着校服，斜斜倚着墙，漫不经心地看着来人，“你怎么又来了？”
“菲姐......林右的事”
女生拧了拧眉，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我不是说了，我跟林右的事情没有关系？不能我和她不对付，她出事了都来找我吧！”
“可是林左那件事总是你们干的吧！对她施暴，难道林右没有因为她姐姐的事情来找过你？林右死的那天下午她恰好看见了那段视频，结果她晚上就死了！”
“陶云，我他么再说一遍，林右的死和我没半毛钱关系！”宋语菲似乎是有些不耐烦了，厉声地回道。
看着发怒的宋语菲，陶云有些怂了，作为这一块混子的头头，宋语菲终归是不好惹的，她纠结了半分还是悻悻地走了。
等到陶云走远，她才拿出手机找到一个联系人开始发信息，看着信息发送，宋语菲无聊地从口袋里摸了根烟，旁边的小弟很有眼色上地前点火，过了好一会才等到回信，对方只回了“没有，不会，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宋语菲掸了掸烟，嗤了一声：“就这点胆子。”待烟燃尽，宋语菲才开始在手机里找到联系人，很快看见，然后操作删除。
“姐，点个外卖消消气吧！”身旁的小弟递过来一个手机，上面的是外卖的界面。
宋语菲看着小弟递上来的手机，疑惑道：“你哪来的新款手机？”
“之前找你出手的那个女孩那丢的，捡来打算还的，不过那人好像也没有要找的意思，我就破解了密码自己用的，点外卖什么都是免密支付，用着顺手，反正帮她干那件事害的咱们吃了大亏，不用白不用。”
宋语菲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光是那些来询问的一波又一波的警察她都头疼地应付了好久，“嗯！”
几人一边讨论着外卖一边走出了巷子。不久之后，一个拿着垃圾袋的中年女人从隐蔽的角落走了出来，她若有所思地掂了掂手里的垃圾袋，然后随意丢在一旁，很快走出后巷。
林家
林左安安静静地在楼上复习功课，而林妈妈则是在客厅对着电脑改策划案，但是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这片安谧。
林妈妈沓着拖鞋站在半开的门边，蓦地皱眉，不客气地道：“你来做什么？”
“我打你电话打不通，只好来找你了，你是不是把我拉黑了？”林爸爸本是疑问却也十分确定，大声道。
林妈妈挡在门边，十分不耐烦地答道，“ 是又怎么样？“
“叶理，我们不能进去好好谈谈吗？”林爸爸放低了姿态，平静地问着，推着门边的林妈妈想要进门。
”我们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了，你想要的钱每个月也给你了，你还想怎样？赶紧回去吧，别杵在我这当门神！“林妈妈皱着眉，丝毫不留情面地将他往外推，打算关门。
见状，林爸爸也挂不住面子，嚷道：”你每个月给的钱那算什么？当年我在那两姐妹身上花的功夫和精力是这点小钱就能打发的么？你骗了我那么些年，我白白替别人养了那么多年的孩子！“
”你究竟有完没完了？我不是你的提款机，你还好意思提当年的事情，你敢说我的右右被人贩子拐走你没有半分责任吗？这些年来，我每个月给你打钱，我早就不欠你们林家什么了！赶紧滚！“林妈妈将他推搡着出去，随后将门”砰“的一声关上。
林妈妈背靠着门，想到刚刚他说的话，没有来的心里有些难受呢，慢慢滑坐在地，抬眼间，一双拖鞋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她抬头，正对上林左的眼睛，她不知道林左在这里站了多久了。
而林元碰了壁，直接在门口破口大骂道： ”叶理，我告诉你，你以为关上门我就没办法了吗？我给别人白白养了那么些年的女儿，让你给些钱委屈你了吗？嫁到我们家那么过年，儿子不生一个，还养着别人的女儿，这是你欠我们林家的，不检点的东西！“
林左只是看着她，嗫嚅了几句话却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静静地望着她，眼眶微红。林妈妈顿时慌了神，连忙起身想要捂住她的耳朵，声音微微颤抖着：”左左，不要听，不要听！“
林左怔然，回过神来时退了几步，转身去茶几上到了杯冰水，然后开了门，一杯水直接向林元面门泼去，平静地声音中透着些寒冷：”滚，再在门口说话我就报警了。“一边说着，另一只手已经拨好了电话，拿着报警电话的页面在他眼前晃了晃。
林元本是怒极，但是看到林左手机的页面，还是悻悻地走了。
从林左赶走林元回来，她的面色一直十分冷静，林妈妈有些不知所措，想要伸手靠近她，却被林左下意识地避开了。
”妈妈，学校里有作业还没拿回来，我出去一趟！“过了好一会儿，林左拿了一个书包走到玄关换鞋，转头机械地告知林妈妈。
”好，路上慢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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