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从嘴角溢出。浓重的铁锈味充斥着鼻腔，令少女柳眉紧皱。
素衫早已沾满泥泞，混杂着暗红的血迹，破烂不堪。而少女仍撑着从地上爬起来，紧抿着朱唇，目光沉静的望着眼前的黑衣人。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过深邃，太不符合她稚气的年龄，令黑衣人忍不住倒退了一步。
少女嘴角微微上扬，琉璃一样透亮的眸子却没有一起感情，冷静得不像话。这让黑衣人拿剑的手有些发抖。
“怎么不动手了？”
少女仿佛轻轻一笑，苍白的脸上竟然有几分沧桑。她的声音还未脱去稚气，可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一股凌人的压迫感，令眼前的黑衣人愈发谨慎小心。
他总算明白，陛下派那么多杀手刺杀眼前的少女都没有成功的原因了。
不仅是因为她身边有着先皇留下的周密的死士，更因为这孩子本来就有着比寻常的能力与心智。
她是公主，也是预言中的王者，是给东邺带来福音的人。
只可惜，他……不是她的死士，而是陛下的杀手。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黑衣人咬咬牙，眸子里闪过一丝决绝，握住寒剑的手一凛，便直直地刺向她的心脏。
他不能再迟疑了，好不容易她身边的死士中了计，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也是陛下唯一的机会。
女孩明白，躲开，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要结束了吗？这荒唐的一切？
……可，她才活了十二年，就这样离开么？
“铛——”
预想中的刺痛没有袭来，少女微微有些愕然，只见一青衣男子以剑挡剑，及时的挡在了她面前。
“慕……”
青衣男子眸色一深，看着这名黑衣人，手中的剑利落的打了个旋儿，便将对方的剑缴获。接着便是一剑没入他的胸口，然后抽出。月色下，血色弥漫。
不是黑衣人的武功太差，而是，这名青衣男子……不是他能动的人。
“小公主，”青衣男子转身，退后几步行了不太合时宜的一个拱手礼，神色自责而悲伤：“我……本该料到的。”
少女的错愕也只是一瞬间，然后她轻轻颔首，笑了笑：“与你何干？我不怪你。”
她，好像不怪任何人呢。
慧极必伤，她并不是不知道。
只是……这些，真的是她该承受的吗？
她的笑容极淡，淡到好像会随着她瘦弱的身子就那样消失。慕容看得见那笑容中还有些苦涩，可是他只听见她说：“我不怪你。”
慕容垂眸，握剑的手有些颤抖。
“小公主，您，还要回去吗？”
少女轻轻摇了摇头，“我还有回去的必要吗？”
“……”
“慕容，我只想问一句，”少女看着他：“至凌他们，可还活着？”
慕容一愣，眸间的隐忍愈发明显。
都自身难保了，却还记得至凌。
“他们没事。”
少女微微笑了笑。
慕容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却始终不敢再抬头望少女一眼。他眉头紧紧皱起，似乎在做着很大的决定。
“送我离开吧。”
少女拍拍衣服上的脏污，抬起步子准备离开，却看见慕容慢慢的抬起那柄尽是血污的剑，指向了她。
她呼吸一滞。
“慕容。”
慕容慢慢抬头，强迫自己与着孩子对视，强迫自己不要心软。
“小公主，你再不死，阿瑟真的……会变成魔鬼。”
所以，这个心魔，不如让他承受。
闻言，少女收回那一丝预料之中的愕然，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声音里有几分感慨。
如果是死在他的手里……也罢。
“慕容，”她开口道，“或许……你早该果决一些的。”
她与她的割据之战，就不会那么累了。
她也许早就离开人世去找父皇母后了，而她，则如愿以偿的成为东邺唯一一位王女，再也没有人能威胁她的皇位了。
听到这句话慕容的眼神一凛，手腕用力，血剑翻飞，便以极快的速度刺出，手法一如既往的凌厉果断。
小公主，抱歉了。
少女平静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遗憾。
这个温柔的男子，终究，一念成魔。
“叮——”
金属与玉器碰撞的声音仿佛在某一刻凝固了时空，万物都静止在了那一刻。慕容只来得及看清剑锋恰好抵住了小公主自小不离身的那块佛玉，那圆润的玉块似乎在那一刻发出了一声低吟。
然后一股巨大的气劲将两人冲开，慕容只觉得那股气劲顺着剑传到手腕，然后是手骨一寸寸断裂的声音，他的身体还未着地，那气劲便到了五脏六腑，震得他觉得那里在翻涌。他甚至没来的及痛苦的闭上眼睛，便断了气息，整个人如一块被扔弃的废物一样被拦腰摔到一棵大树树干上，然后落在地上。
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少女只是被震得退后了几步，愕然的看着对方的情况。
“……慕容……”迟疑了一瞬，少女一咬牙，转身离开。
慕容，闻人瑟，此生，不要再遇。
待少女的脚步声渐渐消失，落在地上的那块佛玉突然动了一下。
月光下，它仍是青光淡然，圆润透亮，没有一丝破损。
地上暗红的血流动着，慢慢的，像是有力量在牵引它一样，靠近那块佛玉。待一接触，佛玉便像海绵吸水一样，不断的吸收着地上的血，仿佛是在畅饮茶水一般。更奇特的是，佛玉汲取的血没有使它变色，而是更加翠绿，甚至在月色下散发出了森森荧光。
直到，少女受伤落下的血滴被汲入。
刹那佛玉破裂开来，发出一丝类似于低吟的声音，而裂口处立刻释放出一缕紫黑色的清烟，缓缓的涌向倒在一旁的慕容。
“啧，真不小心呢。被放出来了呢。”
月色下，那温柔的男子缓缓爬起来，身上的伤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呵……我回来了啊……柒尘，我回来了……”
喃喃自语的“慕容”微微一笑，但是他的眸子里却一扫之前的温柔，而是无底洞一般的嗜血的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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