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萍定了定神,看着两旁的梧桐树。
车子不见了,头皮依旧残留着头发被猛力拉拽产生的火辣辣的痛感。那个背包正抓在手里,拉链并未拉上。她掏出木盒一看,又有一颗果子变成蓝色。那就说明她再度穿越了。
淑萍扭头看着那个破旧的库房,满是铁锈的大门紧闭着。她走近窗户,透过残留的半块玻璃往里看。暗红色的地板上胡乱堆着各种垃圾,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霉味。里面当然没有人。她记得当时摁下按钮时,车子的时速已经接近190公里,那么她又往前穿越了比第一次穿越更长的时间跨度。
小宝这时候还活着!
淑萍的心脏猛烈地搏动,得用手压住胸部,并调整呼吸,才能避免自己晕厥过去。她喘匀气息,转身顺着土路往外走。她的身体仍然有伤,手脚也因为捆绑大半天而麻木。然而此刻她一点也没觉得不适,肉体和精神都因为极度的亢奋充满活力。
淑萍快步向前走去。土路很长,走了约莫二十分钟才连上一条双向六车道的公路。她又走了一会儿,公路上渐渐有了车子。她站在路边拦车,过去两辆小货车和三辆轿车都没有停下。第六辆车子是一部金色雪佛兰乐驰,开车的是一个大叔。他降下车窗,瞅了瞅淑萍。
“大妹子,你怎么了,遇到坏人了?”
“不,我是来探险的。”淑萍掸去身上的泥污,拉了拉皱巴巴的T恤,“没留神从山坡摔下来了。”
“上来吧。”
淑萍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位。
“你就是新闻里常说的‘驴友’吧?”
淑萍点点头。她这身打扮,配上那个背包,确实也挺像。
“常在新闻上看到,碰见大活人还是头一遭。”大叔摸了摸脑门,“你估计得去医院吧?”
“不必了,您到市区吧?市区随便一个地方让我下就行了。”
“好事做到底嘛,反正我也不赶时间。”
“好吧。”淑萍点点头,告诉了男子自家小区所在的那条马路。
大叔从后座拿了一瓶饮料给淑萍。
“喝吧,你肯定渴了。”
暗红色的液体在塑料瓶中来回震荡,泛起一层细密的泡沫。淑萍的胃里有什么东西翻腾着。
“不,不用了。”
“哎,你客气什么?”
“我,我不喝红茶。”
“哦,那我这里还有矿泉水。”大叔又伸手从后座摸出一瓶矿泉水,“给。”
淑萍旋开瓶盖,喝了一口,此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对水的需求有多么强烈。大叔打开收音机,里头传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摇滚乐,换了一台,又听见一个女人唱着一首男人的歌。
“这些我都欣赏不来。”大叔笑着,又调换了频道。这次是女主播在播报新闻。
“本月23日发生的脑瘫男童被闷死在家中的案件,还是没有任何进展,警方已发布悬赏通告,希望知情人士提供破案线索……”
手中的矿泉水瓶掉在脚下,水泼洒在座位下方的脚垫。
“对,对不起。”淑萍赶紧捡起瓶子。
她瞥了一眼汽车仪表盘中央的屏幕。
“今天已经4月29号啦!”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今年已经差不多过了一半。”
大叔似乎又说了句玩笑话,淑萍却什么也没听见。她不明白,自己不是又穿越了一次,怎么现在的时间反比第一次穿越的时间更靠后。华强已经下手了,小宝也遇害了。这是确凿无疑的事。她全身瘫软地靠在椅背上,茫然地看着路中央一截又一截白色的道路分割线溜进车底。
“大叔,能送我去别的地方吗?”她说了公安局所在的路段名称。
二十分钟后,淑萍冲进刑侦支队的办公室。
“我找胡警官,有紧急的事。”
一名年轻的警员让她在一边等候。过了一会儿,胡警官走进来,她立马迎了上去。
“胡警官,我有重要的情况要告诉你,是有关小宝的案件。”
胡警官打量了她好一阵子。
“郑女士,你怎么这副模样?”
“先别管这些,我知道谁是杀害小宝的凶手了!”
“跟我来。”胡警官领着她来到隔壁的侦讯室。他关上门,让淑萍坐下。
“说吧。”胡警官翻开本子。
淑萍突然想起,这时候警方还对破案抱着很大的期望,对于任何线索也表现出极大的关注,和三年后的态度有天壤之别。
“是我的丈夫——华强。”
正打算埋头记录的胡警官抬起头来,将笔放下。淑萍看到他的眉间堆起皱纹。
“你怎么知道的?”
“那天你告诉我,小宝的指缝里有紫色纺织物残余,我告诉了他,可我没说那是紫色的,他居然知道!”
“这可能是巧合吧?”
“我还有其他证据:案发现场破损的玩具里有一个叫赫克托的变形机器人,支持使用个性化的声纹来启动变形。”
“个性化的声纹?”胡警官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就是说,你可以随便说一个词,机器人会记录下来,以后对机器人说这个词的时候它就会变形。”
“就是所谓的声控技术。”
“对,但赫克托会区别不同人的声音特证,比方你说了我录制的词,它就不会变形。”
“这和案子有什么关系?”
“华强当时说了能够触发机器人变形的词,导致它变形了。他知道机器人会记录变形的相关信息,就毁掉机器人,为了掩人耳目,他同时毁坏了其它的玩具。”
“这是你的猜测……”
“不只是猜测,机器人的变形记录还会传到后台服务器,我找生产机器人的公司核实过了,小宝遇害的那个时间里,确实有通过华强的声纹触发机器人变形的记录。”淑萍站了起来,胸口快速起伏着,“这说明他当时就在现场。”
“郑女士,你说的那种声纹启动变形的技术,从我们刑侦的角度来看,是不能作为证据的,这种技术有误差,相似的声音也能……”
“我知道,但我调查过了,机器人公司用的技术误差只有七千万分之一,也就是说七千万个人里头没有两个声纹是完全一样的。咱们本市的人口,即便算上外来人口也不会超过五百万。”
“比起华先生的不在场证明,你这种所谓的证据在法庭上根本站不住脚。”
“他的不在场证明也是捏造的,有人帮他做伪证。”淑萍大声说,“那个叫甄妮的陪酒女郎说谎,案发那天她根本没有和华强在一块儿。我和华强离婚后,他们立马就结婚了……”
胡警官瞪着她。
“不,我的意思是,我丈夫和她早有关系了,所以甄妮才帮他做伪证。如果我们离了婚,他俩肯定会在一起。”
胡警官揉了揉鼻梁根部。
“郑女士,你说的这个不在场证明是假的,我们早就查出来了,但实际上华先生有更确切的不在场证明。”
“什么意思?”
“实际上,一开始我们就把你们列为嫌疑犯,这也没办法。类似父母杀害残障儿女的案子也不少。”胡警官把本子翻到前面几页,“我们核实过你打工的那家商场的监控,并向和你同在一家店的苏女士,以及对面男装店的洪女士和刘女士都了解过了,案发时你确实在商场。由此我们排除了你作案的可能性。”
胡警官停了一会儿,接着说:“我们也很快查明了,你丈夫那天下午根本没有在那家酒店和别人洽谈业务。就在我们打算传唤华先生作进一步调查时,局里别的部门的同事给了我一段监控视频。你看看就清楚了。”
胡警官掏出手机,摁了一会儿,将手机递给淑萍。
“这是另一家酒店向警方报案后,治安大队到现场调取的监控视频的片段。”
淑萍盯着手机,视频里是一个餐厅,里头大概有十来个人,其中一个就是华强,他正坐在靠墙边的座位上,独自喝着咖啡。墙边摆着一个半人高的花瓶,瓶身绘满蓝白相间的花纹,整个花瓶用玻璃罩着。
“视频的日期是4月23日,正是案发当天。华先生从下午两点开始一直待到傍晚五点。”
“也许只是长得比较像的人。”
“你快进到那段视频的最后几分钟。”
淑萍将播放条的滑块拖动到靠近结尾的部分。一个穿西装的男人经过华强的座位时,突然往前绊了一跤。他爬起来之后就和华强争执起来。接着两个人就互相推搡,华强重心不稳,撞在身后的花瓶上,花瓶连同罩着的玻璃摔得粉碎,华强跌坐在地上。
“餐厅那个花瓶是高档货,所以外头加了玻璃罩。酒店的工作人员报案后,花瓶碎块作为证物被送来局里。我们发现监控里有华先生时,就对碎块上的血迹作了DNA检测。”胡警官合上本子,看着淑萍。
“检测结果表明,酒店里的那个男人的确是华先生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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