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永州之行(1)

何恨桃呼吸不畅,一下子惊醒。何羌磊捏着何恨桃的鼻子,笑的爽朗,“妹妹啊,还写信给我说我回来你要在门口等我呢,结果我左等右等你还不来,到你房里一看,你竟还在睡大觉。”

何恨桃记得自己已经自刎在封趙院里,这是死了的世界吗?还能见到哥哥,那母亲她们呢?可是看了一圈,房间内的装饰都和家里之前的没什么差别,再捏捏手,疼。死人不是没感觉吗?再看自己的身量,十几岁的样子,莫不是她回到年幼时?既然如此,那就好好再活一世,绝不能再上演家破人亡的悲剧。

“哥哥,你别捏我,我都不是小姑娘了,以后是要嫁人的。”

何羌磊笑得更欢,一根指头敲在何恨桃头顶,敲的何恨桃缩起头来:“女大不中留啊,哥哥敲你是让你以后找夫婿更用点心,别给我找个窝囊废的妹夫回来。”

她可不敢再找封趙了,或是封趙那一类人。这辈子,不嫁最好。

“那哥哥先得找个嫂子回来,好好管着你,让你再动不动就欺负我们。”

“我就欺负你一个人,哪来的你们?至于嫂子嘛,再说!我后面还要去参加武试,根本没空给你找嫂子,还可以再欺负你几年,哈哈哈。”

何恨桃看着哥哥爽朗的笑容,心中暖暖的。

“快去见母亲吧,我和你一道去。”

来到母亲院里,门口的婢子和丫鬟推着两人说,夫人现在和老爷在屋内说话,等会来。何恨桃嘟着嘴,“每次大哥你和父亲回来,父亲总是先来看母亲,两人根本就不管我,我就是两个盘子装一条鱼,多余的。”

何羌磊牵着何恨桃到旁边的厢房,“多大个人,连父亲、母亲的醋都吃。快快把你嫁出去吧,烦死了。”手里却掏出来一包油纸包着的点心,“吃吧,回来路上父亲给你买的,我想吃一口,父亲就扬手打我,你还说父亲不管你,真是个小白眼狼。”

“嘻嘻,多谢父亲大人的点心,也感谢哥哥的饶点心不吃之恩,诺,第一块先给哥哥你吃,我再留几块给父亲、母亲。”

何恨桃心中坚定信念,上辈子所有的错这辈子一定会被弥补好。不嫁给封趙,不要遇见他,不让父亲和长孙一族牵扯上关系,那所有的危机都能化解。

父亲和哥哥在家呆了几天,两个男人都是坐不住的,一大早就在院坝里操练起来。父亲何三平在大同戍守,官拜扶军大将军。何羌磊在京郊的军营里做了个校尉,因为没有参加武试,暂时还是个虚职,但是何羌磊不止一次想要通过武试证明自己。

何羌磊握着一杆梅花亮银枪,何三平则拿着一杆佛母紫金枪,两人相对而立。何恨桃心中有些激动,手也有些痒痒的,两杆枪在阳光下闪着光。只见何羌磊先动,长枪直击何三平的喉,何三平侧身一挥手就躲开,反手刺去,何羌磊一个大跳,也躲开。

两人在一旁打得火热。

姚山月带着茶水点心走过来,“恨桃,前几日就叫你做的帕子呢?见你父亲、哥哥回来就又偷懒不绣。今日你必须给我呆在房里绣好。”

何恨桃哪依,她正看得起劲,恨不能自己上去和哥哥、父亲切磋一番,怎么会有那个闲心去绣花?她摆摆手,扯着姚山月的衣衫央求:“绣花多久都能绣,哥哥和父亲在家的时间就这么点。我要是去绣花了,又得再等上好长一段时间才能见到哥哥他们。”

姚山月拍开手:“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想找你哥哥也去舞刀弄棒才是正事。我准你不去绣花,但你也不能给我去弄那些,女孩子家家的,娴静宜家才是最要紧的,不然以后都没人敢来咱家提亲。那时候就有你悔的。”

“我不怕,有你、父亲、哥哥罩着我,我嫁不嫁都无所谓嘛。母亲您坐,快看是哥哥厉害还是父亲厉害。”

母女俩坐下来,看着父子俩剑来刀往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哪个受伤她都心疼。身边的何恨桃还时不时叫唤一声“好!”,一个是她哥哥,一个是她父亲,她怎么也叫的出来!

院坝里两人打得难舍难分,渐渐的何三平体力不支,有了败势。何羌磊看准时机准备一枪封喉,何三平却是一个假动作迷惑了何羌磊,待露出马脚,擒住了何羌磊。

“父亲,你这是投机取巧!又用计胜我。”

“我是个扶军,该用的是脑子,若我上阵杀敌,还要叫阵‘你等且慢,一个个来单挑我’,你这小子一身的力气,把我手震的好疼,以后出去比武,还要多动脑,有勇有谋才行。”姚山月上前,拿出帕子,塞到何三平手里,“疼不疼?你儿子长大了,再过几年你就只能耍点花招才能赢他了。”

待两人走后,何恨桃跳出来,“哥,你好厉害,教教我呗。”

何羌磊顺手就把梅花亮银枪递给何恨桃,何恨桃手中一沉差点拿不住,他笑,“这下知道我为什么不教你了吧。”

“梅花亮银枪太沉,平日里母亲一眼就能看见,我可以练你的那把松纹剑或者角弓。你教教我嘛,你不可能就看着你妹妹以后被她相公打吧。”

“你学这个是去和你相公打架的,还是去守寡的?除非,你说动母亲大人我才能教你。”然后夺过何恨桃手中的枪扬长而去。

当天夜里,何恨桃就病了,浑身酸软,老大夫一来看了脉象,暗想没毛病啊,又见何恨桃将一个小纸条塞给自己,他偷偷打开一看。姚山月听了老大夫的话,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最后为了何恨桃同意她跟着何羌磊学点强身健体的。

何恨桃跟着何羌磊学习基础的招数,每日都晒得头重脚轻。上一世自己学武偷懒,只学会了一些皮毛,比一般的姑娘家更会爬树、泅水,除此之外,上一世的何恨桃也是最后一年逃亡的时候才真学了一些,只是无奈时间太短,且需要足够的气力,最后学的个囫囵吞枣。

这一世,自己再学这些,虽然很多都能理解,只是身体尚且虚弱,还不能一蹴而就,只能一步步慢慢来。

何羌磊最厉害的是射的一手好箭。小时候自己陪着母亲回永州外祖父家探亲,比赛秋猎,何羌磊就搭弓射下了好几只大雁。不过,堂哥们都不服气,认为秋天正是大雁扎堆的时候,自己去闭着眼也能射下几只。

何羌磊没说话,把弓往堂哥手里一塞,“那你今日便给我射下一只来。”

那堂哥平日就瞧不起从京城来的兄妹二人,但是无奈外祖父疼爱,只能默默在一些小事上争到底。

堂哥拿着弓,找了半日空手回来,狡辩说今日没看到有什么大雁群。

何羌磊不说话,任由他去,外祖父听了这件事,大声夸赞哥哥箭法精妙绝伦。

何恨桃也求何何羌磊教自己如何用角弓,第一日还好,只是搭弓,手臂上坠个石坨,也不叫射出去,只说搭着就成,完了回去何恨桃举着筷子手抖半天,最后还是何羌磊喂了饭。往后几日还是做这个,何恨桃自觉枯燥,渐渐不用心。

何羌磊拿来一把长弓,一改昔日的温和,“恨桃,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尽管射。”

何恨桃拿起弓,右手刚搭上去,一松手弦就软了,箭矢半步都没飞出去,何恨桃看了羞愧地低下头。

五十步开外的何羌磊也射了一箭,箭矢直直地栽在何恨桃的鞋边,险些刺穿她的脚。这下子,何恨桃又是羞愧又是委屈。

之后的训练,何恨桃很是上心,每天也不喊累。

很快哥哥和父亲就离开家,何恨桃却不肯放松哥哥留下来的训练方法。见何三平走了,姚山月就把何恨桃的角弓、短剑都收起来,何恨桃怎么撒娇都没用。

何恨桃不敢教母亲心寒,只能顺着她的意思照办,不过每日还是在手臂上系上几个小石坨,练上好一会。等到下次何羌磊再次回来的时候,他拍着何恨桃的头说:“不愧是我的妹妹,有咱们老何家的将门风采。”

“哥哥,你这次回来,能教我短剑了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用短剑属于近身攻击,你以后就是个妇道人家没那个机会和别人近身攻击。除非是什么妯娌之间拌嘴打架,听军营里的兄弟说,他见人家妇人打架,一掌下去,能薅下好大一把头发。”

何恨桃一口茶水喷出去:“我好歹也是大门大户的女儿,怎么会和一般的妇道人家一般见识呢?哥哥,你就教我嘛。”

何羌磊实在是听不得何恨桃撒娇,只能同意。

短剑不比角弓,何羌磊下手有时没轻重,挨了一掌或是一个侧肘,何恨桃得疼一天。

寒来暑往,似乎日子就那么平淡地过去了。

转眼间,何恨桃及笄,姚山月愁死了,天天拉着何恨桃去什么府做客。

何恨桃千万个不愿意,因为就如同前一世,她到处做客,反而毁了自己的名声,得了个恨嫁的名头,最后封趙求上门来,众人一看封趙仪表堂堂、谈吐不凡、学习渊博,就把何恨桃嫁了。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多久和封趙结婚的,也不想再去回忆上一世。

除夕夜,何府张灯结彩。何恨桃穿着喜庆的红袄子,坐在一旁嗑瓜子,听家里的长辈说些家长里短。今年姨妈一家来自己家过年,还有她的一双儿女,和自己年纪相仿,也说得上话,只是那个表姐,她不是很熟,记忆里残存她出嫁的记忆,后来就再也没见过了。当时这位表姐出嫁的早,待字闺中的何恨桃见表姐出嫁哭的惨兮兮的,害怕极了。

“敏表姐,你在永州都做些什么呢?我还是很小的时候回了一趟永州,都不知道大门门口左边出去的那个石桥还在不在,还有咱们一起去那个石桥底下放花灯。”

许敏淡淡回道:“我也不知道,我不常出门。”然后就转头看丫鬟们剪窗花。

何恨桃有些尴尬,抓了一把瓜子坐到姚山月身边。她正和姚冷月还有对门的两位高夫人一起打马吊。何恨桃不懂这个,看了半天也看不懂,就听姨妈姚冷月说:“姐姐,你还是得抽空回家一趟,父亲、母亲近两年常念叨你,说你好几年也不回家看看。你说你上次回去还是恨桃七岁的时候,你不想老人家,也总的教老人家见见自己的亲外孙女吧。”

姚山月甩出去一张牌,看了一眼嗑瓜子的何恨桃,抿嘴笑:“你快别说了,我那年带着恨桃和羌磊回去,两人带着府里的好些小姐、丫头,跑到农庄里,踩毁了好几亩的种子。半路还给三弟的小姨子丢半路,回去了差点闹翻天。我可不敢带她再回去。”

几道视线投射到何恨桃脸上,她垂下头,心想倒不如没坐过来。

“姐姐,我看恨桃脾性最近好了很多,小时候皮一点才可爱,现在懂事了,你看恨桃还不是娇嫩嫩的。我看姐夫什么时候回军营了,你也陪着我回永州去,看看父亲母亲。省得你母女二人在家大眼瞪小眼。”

两位高太太是母亲的闺房密友,来往密切,算不得旁人。姚山月摆摆头,“我得给恨桃定亲了,这孩子开年就十六,我愁死了,现在去永州,回来了连挑都没得挑的了。”

何恨桃脸又一红。

姚冷月指着许敏说:“我家敏姐儿,定了永州通判刘府的三少爷,人家家大业大,心气高着呢,一般的小门小户根本看不上。还是那刘府去了普救寺算了卦,先问了生辰八字,这事才成的。所以你看,这种事,根本讲究个缘和运。你要是愁这事,也去永州普救寺给恨桃算算。”

姚山月知道普救寺一向灵验,正好所有事都扎推了,干脆和何三平商量后就带着何恨桃回了永州。

何恨桃算算日子,自己离开京城,差不多是三月,也不知呆多久。只要能够在今年中秋节之后回京城,那她和封趙此生都不可能再相见。

在她的前一世里,何恨桃根本就没有回永州,因为姨妈提出后,何恨桃一哭二闹,说什么也不回去,此事就作罢。现在回想起来,就是因为没去普救寺求签,才导致自己识人不清嫁错郎。

出发之前,何恨桃回头看了一眼何羌磊,比她高一头的哥哥竟然眼里隐隐泛着泪光,她知道自己出嫁后不久,哥哥也要娶妻了。这次去普救寺,顺便也替哥哥求个好姻缘。只是此次去了永州,她就不会遇见封趙,也不会出嫁,那哥哥还能顺利成亲吗?

到了永州外祖父家,一出马车就看见两位老人站在门口等着,姚山月立马红了眼眶。何恨桃对外祖母的有很深厚的感情,自己小的时候,外祖母就到京城照顾自己,从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几乎外祖母都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母女两人跪在外祖父、外祖母面前,还没进门,就先哭了一场。最后还是一些丫头、婆子扶着姚山月母女进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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