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文植是将军夫人柳氏的第二子,长子蔚文庭的胞弟。我进府时间尚短,身子又不好,几个兄弟姐妹都还没有见过面,这蔚文植算是第一个,况且他性格豪爽,丝毫没有贵府少爷的高傲之气,只让人觉得亲切万分。
看着眼前这些人,我不禁有些黯然,他们不管什么身份,都有自己值得回忆的东西,回想着自己的过去,有欢笑,也有泪水,而我却如同生活在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世界,没有回忆,没有过去。我想凭借着偶尔出现的一些灵光片段去抓住什么,却总是被一种伴随着心痛的奇怪感觉给打断。
我也想像他们一样,能在回忆里找到酸甜苦辣的影子,哪怕是眼泪,至少那是真实的。
“五妹可是有什么心事?”文植关切地问道。
“我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我放下手中的枣蓉饼,黯然地说。
大家忽然停住了,望着他们疑惑、不忍、认真、信任的眼神,我认真地说:“我想找回自己的记忆,能让我欢笑和哭泣的记忆。”
蔚文植望着我:“有些记忆可能是悲伤的,所以你的意识才选择忘记,其实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即使悲伤,那也是我真实的过去,我希望自己能够回到真实的世界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表面真实,其实内心一片空蒙,有时甚至觉得自己并不属于这个世界,随时都可能像烟花,转瞬消逝一样。”
“额……你这性格,的确与我天阙的女子大相径庭,不过我一定会帮你,但如果记忆太过于残酷的话,我也会以亲人和朋友的身份劝你放弃。”他句句中肯,却无法改变我的心意。
我被蔚文植这几句话深深感动着,在这个偌大的将军府,对于蔚显,我总是有种敬畏的感觉,而蓝夫人,虽然和蔼却也不甚熟悉。我最熟悉的就是听楠、殷戈和石虎了,可他们毕竟不是我的亲人,如今出现了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虽然还是很陌生,但感觉上却很亲近,也许是年龄相近的缘故,还有他热情温暖的微笑。
我拍着文植的肩膀,向大家大声宣布:“从今天起,我们就是朋友了!还有你们,都是我的朋友。”
此言一出,屋内顿时安静,众人表情不一,蔚文植无波浅笑,听楠秀眸含雾,石虎沉默不言,而殷戈则一反常态,收起了那张冰山脸,换之以满脸的错愕惊诧,虽然只是一瞬,却没逃过我的眼睛。
“好,那我这个朋友提议出去走走,怎么样?”文植神秘地一笑,才算打破了此种气氛。
“好啊好啊!”我兴奋地不得了,不料文植又道:“不过今日不行,我还有事在身,近日定带你出去散心。”说罢起身告辞,我兴致勃勃的劲儿顿时消了大半,不过总算有盼头了。
以前也曾想出府去走走,可蔚显总是不允,说我大病初愈,不易外出,毕竟是将军爹爹有令,谁也不敢逾越,我便只得作罢,只盼自己身子大好之日好好出去散散心,逛逛这天阙都城。如今有了文植之诺,便只好安心等待。
终于一日秋高气爽,文植一身简装来唤我。这些时日我闲来没事,设想了好几处想去的地方,比如去尝尝这阳城归云楼的招牌菜,听楠说归云楼是阳城最大的酒楼,各地名厨汇集,琳琅菜肴引得过往商客留恋驻足。又或者到城中最繁华的街道去逛逛,可文植却神秘地眼角一挑,更加勾起了我心里的好奇。
因为有文植陪伴,听楠他们全都留在雪园,不光如此,连一个侍卫也不带,起初我还担心能否顺利出府,直到他大方地把我带出府门我才难以抑制心底的兴奋乐得眉眼带笑。文植似乎也看出来我是真的闷坏了,唇角浮上灿烂的笑意。
面前立着两匹墨色良驹,体格高大,锋棱瘦骨却四肢强健,高扬着骄傲的头颅,抖动着优美的鬃毛,优雅地打着响鼻。
我看看四周,只有眼前这一种代步工具,文植歪头望我,又望了望那两匹马,不确定的声音响起:“你……会骑马吧?”我想了想道:“不知道,”闻言他一愣,我没有理会,接着昂起头:“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说着便向其中一匹看似温柔的马儿走去,先试着轻捋它光洁油亮的鬃毛,它淡淡地抬眼瞅了我一眼,随即不紧不慢地踱了两步,忽然“突”地一声响鼻举头向我蹭来,我一时不防吓得倒退几步,一个不稳跌坐在地上。
旁边文植目瞪口呆,眼睛里映着我狼狈不堪的表情,似乎在说“还用试吗?”
连那两匹马也直直地盯向这里,轻咧着大嘴。
文植看我黑着脸坐在地上,赶紧收拾表情上来扶我,边说道:“无妨,我们同乘一骑。”
就这样我堂而皇之地坐在文植的马上,从身后环着他,起初浑身不自在,紧接着马蹄腾起,耳边疾风肃肃,周围景致变换瞬间淡漠了我方才的尴尬。
没想到这次骑马风波竟成为我一生的耻辱,后来有心者竟在对我的鉴语中说道“此女惧马”,饶是如此,我还是没有学会骑马。
骏马飞驰在宽阔的官道上,不时便出了东门继续往东飞奔而去。我惬意地欣赏着沿途风光,虽然天地间难掩深秋的萧索,但秋高气爽的爽利却让人心头一荡。大约行了半个多时辰,一片湛蓝无垠的河面出现在我眼前。在文植的帮扶下稳稳下了马,我陶醉于眼前这片无边的浩瀚,心胸顿时开阔,一时竟震撼地说不出话来。
文植看出我眼中的惊喜之情,也来了兴趣:“这是滦河,源于北部紫阳山脉深处,从东部沿天阙和圣玄两国边境直入南方荒芜之境,滦河对岸越过清源山便是黄珞国境了,走……”,说着便拉着我上了河边一艘华丽无比的游船。
说它华丽是与周围简单的木舟相较而言,稳健宽阔的船身上架着二层阁楼似的建筑,锦绣团织的帷幕繁复地绕在船的周围,上缀琳琅的各色坠饰,随风荡着,愈发衬得船身伟岸。
船上候着几个丫鬟、小厮,见了文植都是毕恭毕敬,可能是不知道我的身份,也不知如何称呼,脸上只显恭敬神色,随机便很有眼色地各自忙碌去,默无声息的,好像我们从来没有出现在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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