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栾山一别,我每日都做着同样的梦,先是韩希温柔地看着我笑,后来又看到李清孤傲的站在远处,慢慢的,他身边多了一位女子,两人相视而笑,甜蜜悠长,再仔细一看,那女子竟有着与我相同的容貌。醒来之后愈发心情烦闷,为自己的心猿意马懊恼不已。每日便强迫自己习武练字,搞得疲累不堪,谁知梦境依旧。
二哥文祁要回黄珞了。
将军府又摆一次家宴算是给文祁送行。我与他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但他留给我的印象是很好的,帅气、大气、稳重、幽默,可谓集所有优点于一身。关键是他送给我的蓝夜和七里香真是让我爱不释手。这次他离开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蔚显见我与文祁感情颇深,特许我送他到码头。我也算是沾了他的光,能外出透透气。
我与文祁没有过多的话别,只是谈一些轻松的话题好冲淡离别的愁绪。他却一改平日温文儒雅的笑颜,郑重地握着我的肩道:“你是爹爹最疼爱的女儿,也是我们疼爱的小妹,我们只要你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
这话听得我鼻尖发酸,险些掉下泪来。
我站在滦河边上,望着渐行渐远的商船上文祁遗世独立的身影,心里沉甸甸的。放眼望去,隐约可见远处模糊不清的清源山脉,过了清源山便是黄珞了,我心里忽然对那片陌生的土地产生了无限的向往。
离愁总是让人心情低落,送走了文祁,我并没有马上回将军府,而是沿着滦河随意散心。殷戈石虎远远地跟在身后,很识趣的没有来打扰我。
忽然望见一艘华丽的游船,有点眼熟,这不正是第一次遇见李清的地方吗?
我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鬼使神差地向游船走去。甲板上没有人,我轻轻问了声,仍是没人答应。于是我提步来到主舱,刚踏进门,一个灰色身影跳出来,吓了我一跳,仔细一看,是一个身着青灰色服装的少年,书童模样,俊俏的小脸因为生气而憋得通红,此时正双手叉腰,怒目瞪着我。
我知自己擅自闯入确实有些无礼,便干笑道:“这位小哥,我想到你家船上随便看看,不知道可不可以?”
那少年俊目圆睁,厉声道:“这是私家游船,岂容你随便游玩!”
我一想也是,任谁也不会同意在自家的地盘上有个陌生人随便看看吧。“嗯,其实我认识这船的主人,也不算什么陌生人的。”
那少年更像得了理一般:“你少胡说,既是认识我家主人为何不正大光明地上船,偏要如此鬼鬼祟祟?怕是有别的想法吧!”
说我鬼鬼祟祟?这小鬼头!我正寻思着如何才能让他相信我不是觊觎他家的船。忽然楼梯处一个熟悉的人影闪过。
“小鬼!不得无礼!”一声轻呵传来,我抬头一看,一身雪白袍服的李清正倚在栏杆上,意味深长地望向这边。“下去吧,这儿没你的事了!”
那小鬼看看我,还想说什么,摄于李清凌厉的目光而把话硬生生咽回肚子里。走过我身边时还不忘小声嘀咕着:“早说是来找主人的不就行了吗!推推扯扯的作甚!”
我强忍住不笑出声来。“上来吧!”李清说完径直上了二楼,我松了口气,跟随而上。
这里一切如旧。记得上次来的时候还在失忆状态,只是惊叹于这船的华丽堪比泰坦尼克号,还在李清的刺激下用硬簪写下了一首诗。
诗?
我信步来到书桌旁,只见桌面上平铺着一方白色纯净的绢丝帕子,帕子下隐隐可见字迹斑斑。我轻轻掀开一角,清秀的笔体映入眼帘。
正是我那日所写。
这是我前世十分喜欢的一首诗,感觉缠绵的很自然,很真实,没想到失忆的时候还记得它。
“……
我离君天涯
君隔我海角
……
恨不生同时
日日与君好
……”
轻声念来,顿觉心里感慨万千。这不正是我与韩希的真实写照吗。如今不仅阴阳相隔,连时空都转变了,我们还怎么“日日与君好”?!
“咳咳……”李清立在偏门边,轻咳声打断了我的思绪。“今日你是专程来找我的?”
“啊?”我辩解道:“不……不是的,只是……只是路过!”我的声音越来越小,连自己都觉得这个说辞未免牵强。
“那你告诉我,那日在栾山和你一起的男子是谁?”李清忽然单刀直入地问道,我有点不明所以,坦然答道:“你是说允之啊,他算是我的救命恩人,那天只是偶然遇到的!”
“你当真不知道他是谁?”李清上前一步,进一步逼问道。
我被他的气势迫得后退几步:“我只知道他叫允之。”
“笨!”说着用食指轻戳我的额头,“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还救命恩人!”
我不解他情绪的阴晴不定,不接他的话,他更走近一步,将我挤在桌边不能移动。
他直直的注视着我,清澈的眼波将我罩住,温柔而霸道的声音传来:“记住,现在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要报恩也得先报答我!”
什么逻辑!我心里不满,却只顾沉醉在他通透的眼神中,不能发一言,只是点了点头。
“那……你……你可愿……”李清竟吞吐起来,精致的五官因温柔而更显俊美,脸颊竟隐见红晕。那眸子如天山之巅神圣的泉水,倾泻着无尽的柔情,几乎要将我溺毙。我脑子糊涂起来,竟分不清眼前人是韩希还是李清。
当他抬手轻抚上我脸颊,冰凉的触感令我精神一震,“不……”我痛苦地惊醒着后退,我在干什么,他不是韩希!
我慌不择路地逃离,逃离那片蓝色的迷乱,也逃离自己的心。
船头殷戈和石虎正与方才那个小鬼争执着,见我慌乱地跑出来便护上前来。那小鬼见我这般狼狈模样,一脸不解,嘀咕道:“这两位还真是你带来的啊!”我顾不上理会他,迅速离开。
我感受着背后复杂的目光,如坠冰窟一般,寒得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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