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逃婚2

腊月二十三,地廆国的拓普王爷如期到来,听闻阳城街道上十里红毯一直铺到城门口,另一头直接延伸至宫门外,皇帝亲率文武百官在宫门内相迎,场面可谓相当宏大,足见皇帝对这拓普王爷的重视。以前听文庭说过,地廆国王拓达是个十分暴戾的人,嗜战成性,以往天阙与地廆的冲突多是由他挑起的,原因就在于他早就觊觎天阙的皇朝地位和中原的地大物博。而他的弟弟拓普王爷却是一位实实在在的贤王,两人虽为一母所出,但由于年龄相差较大,性格也是十分迥异。拓普王爷主张的是以和为贵,多年前与天阙签订的《停战协议》便是他极力促成的,当时他才二十二岁。我心里惋惜着,若不是早有计划,我定要一睹这拓普王爷的风采。

不出所料的,蔚显带着文庭和文植入宫去了,家里只剩下一众女眷,也都各自在各自园中。时机已到,石虎早已被殷戈支开,我将荣朔送我的折扇包好交给听楠,打发她送到文庭园中,等文庭回来亲自交给他。听楠不疑有他,乖乖地去了。文庭看到扇子上署名的“允之”,应该会将扇子交给荣朔的吧。听楠走后,我快速换上轻便的装束,拿上行李便随殷戈从侧门出了将军府。

门外候着一辆朴素的马车,车夫看着面生,但却十分有礼,看来是殷戈打点好的。我们上了马车直奔城门而去。

我心潮澎湃,除了逃婚的刺激,更多的是面对未知的未来的憧憬与希冀。马车行至半路,我低声对帘外的殷戈说:“先到上次我们放河灯的亭子,我还有些事要办。”殷戈没说什么,指挥着车夫改了路线。

我给李清写信,就是约他见面,想当面谢他的救命之恩,也谢他送我五彩鸣镝,只怕此去经年,也许再也无法相见。

马车行驶在人迹稀少的街道上,我的心随着有规律的马蹄声上下跳动,上次在李清的船上,我拒绝了他,只因心里韩希的影子一直挥之不去,我不能容忍自己在感情上的背叛。可是事后的落寞却也让我十分迷惑,我甚至有些分不清楚谁是韩希,谁是李清,好几次在梦里,他们的身影都重叠在一起,让我难辩容颜,更加难以确定自己的心。

远远地看见李清等候在亭中。殷戈在车上候着,我独自一人走上前去。还没到亭子,一股奇特的香气传来,不十分浓烈,却隐隐地不会散去。兴许是我的七里香起了作用,那日不慎将香粉洒在信纸上,李清读信的时候想必是沾染了点,果真是有效的很。

李清见我到来,先是闪过一瞬的惊喜,继而又换上冰冷的面容:“都快要成为王妃的人了,还特地约我出来,到底有什么事?”

“我从来没想过做什么王妃!”见他如此冰冷,我心里委屈顿生。

“那听闻皇上要将你许给当今四皇子,难道还有假?”

“传闻是舆论自由,皇上赐婚是他的自由,但是答不答应却由我说了算,我的命运不是他人随意做主的!”

“呵……”李清的语气轻快起来:“难不成你还敢抗旨?”

“我……”我一时语塞,“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躲?你能躲到哪里去!”李清面上的冰冷减消,取而代之的是浅浅的笑意。

我心一横,准备将自己要逃婚的事告诉他,忽然一阵嘈杂的马蹄声、脚步声传来,我慌忙看向殷戈所在的马车,此时,数队金甲侍卫、银甲侍卫蜂拥而至,早已将马车团团围住,另一队人正大步向亭子走来。仔细一看,为首两人正是蔚文庭和荣朔。

我的心一下子坠了下来,他们不是应该在宫中陪着地廆使臣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早就知道我的计划?可是我计划周密,又是怎么泄露出去的呢?

正寻思间,文庭和荣朔二人已走进亭中。我正考虑着如何应对他们的问话,忽然文庭对着李清拜倒:“见过清王”。我惊诧万分地直视着李清,他是清王?面对着他一脸肃然,还有那声贵气非常的“不必多礼”,我顿时如五雷轰顶。

李清、李清,木子成李,加一个清字,我怎么忘了当今五皇子以希为名,子木为字,贵为清王!这字和清王头衔连起来,不是李清是谁?

文庭起身来到我身侧,低声说道:“这么晚了,小妹还是与我回府吧!”一股熟悉的香味传来,怎么文庭身上会有和李清身上一样的香味?李清身上的香味是七里香的作用,那文庭……莫非……

我扭脸对上殷戈淡然无波的双眼,虽然他极力让自己显得镇定,但是他紧握的双拳却暴露了他此刻的不安。

荣朔好听的声音传来:“五弟,谢谢你帮我留住了萱儿!”我惊异万分,这次出卖我,李清也有份?!

李清铁青着脸瞪着荣朔,继而转向我,俊脸上浮现出复杂神色:“你是逃出来的?”他上前一步说道:“萱儿,你听我说……”

“不必说了!原来从一开始我就是最傻的人。”我一步步退后,直视着他那曾无数次让我沦陷的清澈蓝眸,噙着泪道:“你们真是兄弟情深,你就这么着急把我送给你的皇兄,这么着急唤我一声皇嫂?!”

李清想说什么,我却扭过身去,背对着他冷冷地说道:“感谢五皇子曾经的救命之恩!”说完头也不回地上了来时的马车,上车之前不忘狠狠地瞪了殷戈一眼。

忽然李清清朗的声音传来:“萱儿,荣希此生定不负你!”我的心忽然像是被人用利器狠狠地剜了一下,再也抑制不住满心的不甘和委屈落下泪来。

马车平稳地行驶着,文庭和荣朔分别骑着马走在马车边上,我在车内擦干了眼泪,仔细想着今晚的事,李清和文庭身上都有七里香的香味,回忆以前李清和荣朔见面的情况,两人关系显然不怎么样,我约李清见面的事他应该不会告诉荣朔,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殷戈。我紧紧握着拳,没想到自己如此信任的人却最终出卖了自己!

将军府门前,我没有理会众人,自顾下车进了府门,留下荣朔和文庭在门外说着什么。殷戈默声提着行李跟在我身后,我不理他径直回了雪园。

听楠和石虎正急得团团转,见我回来,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听楠性子软弱,竟哭了出来,我替她擦了眼泪,一言不发地进屋,躺在床上,用被子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

心里郁结难遣,闷闷地睡不着,却固执地装睡。荣朔来过,文庭来过,蔚显和文植来过,蓝夫人也来过,我都没有理会,他们都只是坐了坐便起身离开,只有荣朔走到时候在我枕边放了什么东西,待他走后一看,原来是那柄折扇。

第二天一早,文植来看我,我只顾练字,并不搭理他。虽然李清,不对,应该是荣希,虽然他没有出卖我,但是他终是和文植联合起来欺骗了我这么久。

“真没想到,你这性子烈的,竟然会逃婚?”文植站在桌边,替我研着墨说。见我不理他,又接着说道:“其实我们也是无心的!”

我一听便来气了:“那什么是有心?有心骗我一辈子?!”

“你先别生气嘛!”文植忙倒了杯茶递给我,“我们的确不是故意欺骗与你,虽然你不知道他就是清王,我们在一起不是一样玩得很开心吗?如果知道了他的身份,还可能这么自然相处吗?”

我想了想,接过文植递来的茶杯,的确,荣希自小备受皇上宠爱,可能亲近他的人都是摄于他的皇子身份,真正与他相交的恐怕没有几人。况且他的亲哥哥三皇子荣拓早年夭折,皇上更是加倍宠爱荣希,一则是因为他的母妃静妃娘娘,再则,也与他的容貌有关。记得他以前就说过,他和哥哥容貌极为相似,还埋怨自己的父母不是真的疼爱自己,而是把自己当成了哥哥的影子,那么明显的信息都没有引起我的注意,现在想来,荣朔也曾暗示过我的,是我自己太愚钝,还有什么道理怨别人。

见我缓和了怒气,文植堆起笑脸:“不过你还真是不容小觑啊,一个人单枪匹马的竟想要逃婚!若不是大哥及时发现,恐怕此刻你我早已相隔万里了!你也真狠得下心!”

“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皇上要给你赐婚,你会心甘情愿?”

“那要看把谁赐给我了!”

“你!要是皇上把雅君公主指给你,你肯定美呆了!可我的对象是辰王!”

经我这么一说,文植面上也浮起红晕,“不过话又说回来,辰王也是不错的,年轻有为,一表人才,温文尔雅,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你!”我气鼓鼓地道:“若是让你娶一个不喜欢的女子,你难道愿意?”

“这么说,你不喜欢辰王?”文植坏坏地笑着:“那你喜欢谁啊?”

我不理会他,提起墨玉兰花簪继续练字。文植凑在我耳边低声笑道:“莫非是清王?”

“你………你……胡说什么!”我嘴上否认着,脑子里却回想起昨天荣希喊出的话:“萱儿,荣希此生定不负你!”心里说不清是暗喜还是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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