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从霍老夫人的屋内传了出来,接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几间屋子先后点起了灯。
屋内,霍老夫人披着件大氅,正闭着眼睛靠坐在床上,她的侍女春诗此时眼眶红红,头微微别向一处,一双春葱般玉手半握拳正轻轻捶着老夫人的背,就在她刚刚丢弃的手绢上老夫人咳出的血比以往都多,血色也更深,更浓,她服侍老夫人已有八载有余,她五岁逃难途中被歹人所虏,幸得老夫人仗义出手,为自己赎得自由身,无依无靠的她为了报答老夫人救命之恩,便留在她身边做了名侍女,一想到过往种种,春诗低低抽泣了起来。
“春诗”老夫人的声音有些低沉。
“奴在”春诗急急应道。
“去镜台下面第二格将那盒首饰拿来与我”她有些费力地说完这句话,眉头稍蹙。
春诗应了一声,急急起身将老夫人所指之物拿了过来,轻轻放在了床檐。
“打开”老夫人半睁着眼睛。
春诗手指拔动,首饰盒应声打开,她手尚未移开,却一个哆嗦,只听老夫人的一席话。
“春诗,你随我八载,我可曾有亏待过你?”
“老夫人视春诗与千红小姐无异”春诗头摇得跟波浪鼓脸上挂着泪珠道。
老夫人缓缓点头。
“孩子,你是一个好孩子,这些年委屈了你...“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春诗再次急急拿起手绢,却被老夫人挥手打断。
“随便挑几件,赶明儿我让霍承安排你出府...找个好人家...权当是娘家的陪嫁”她吃力地说完后,将拉着春诗的手往首饰堆上面放,鼻孔里的气息很沉,虽然披着兽皮制作的大氅,可春诗却觉得老夫的人好凉好凉。
“扑通”一声春诗跪在了地上。她的头在地板上磕的咚咚作响,很快额头磕破出血。
“老夫人这是赶我走啊?”春诗哭成一个泪人。
“傻孩子...你快快起来”老夫人眼角一热,她急急伸手想要去拉春诗起来。
春诗见状,赶紧起身往老夫人背后重新垫了块引枕,好让她觉得舒服一些。
“春诗的命是老夫人的,求老夫人不要赶我走,春诗只想做牛做马报答老夫人...她俨然已经哭成一个泪人,纵是经历多少人事浮沉的老夫人也有些悲伤。
就在一老一小两个抱头伤悲之际,屋外传来敲门声。
“母亲,母亲,孩儿不放心您的身子,不知是否方便?”听声音是霍老夫人的大儿子霍瑄。
“春诗,你去回复老爷明日再来瞧吧,老身有些困乏了”春诗没有想到老夫人拒绝了儿子的探望,她尚未回过神来,老夫人已自顾自躺了下去,她这才赶紧往屋外走。
“倘若不便,孩儿明日再来便是”霍瑄话音刚落,春诗“哗”的打开了屋门。
屋外站着霍瑄和两个挑着灯的随从,看到春诗,霍瑄急急上前问询。
“春诗,我母亲他…?”
“老爷,老夫人已经安歇,您明个儿再过来,可好?”春诗没敢去看霍瑄的方向,她低头道。
“也罢,明日一早再过来”霍瑄临走的时候,叮嘱了几句,然后才带着随从离开,春诗正待关门之际,有人挑灯朝着她的方向快步赶来,走近之后,她认出来人是刚才给霍瑄挑灯的一个随从。原来霍瑄出了院门才忆起自己还有事情没有通报,这才安排其中一个随从折了回来,两人各自施小礼。
只见来人道“老爷方才走得急,忘了告知,蜀地来的名医明日午时将为老夫人问诊,你须得提前准备妥当为好”。
春诗应了一句,便将此事记在心间,再次关上屋门,春诗不免有些伤感起来,老夫人的病似乎越来越严重,近年来寻医问药无数,可始终也没有根治,端午前二老爷霍光从京城请来的神医,老夫人在吃过他的药之后,确实恢复了一些,神色和精神也着实好了不少,可谁知她今夜咳的比以往更厉害,春诗无心睡眠,坐在床前凳上,思前想后,她下定决定,若是老夫人有个三长两短,自己绝对不会苟活下去,想通了这一层,她方才觉得心里稍微有些放松,恍惚间,屋外传来了公鸡的打鸣声。
第二日老夫人起身,春诗照例伺侯洗漱收拾妥当,便将今日有蜀地名医特来为老夫人问诊的事情一一说明,老夫人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随口回了一句,“只怕也是忹费心机”。便不再言语,春诗让厨房精心准备的早膳,老夫人因为没有胃口只喝了两口小米粥,之后便倚在床上小憩。春诗安顿好这一切才轻手轻手挂上纱帐,以方便医者待会前来诊治。
蜀地来的医士在霍瑄等人的簇拥下,来到了老夫人的屋内,医士自称姓叶,主宾寒暄,抬头方见叶医士须发全白,却神采奕奕,身后一个十二、三岁的孩童替他背着药箱。
叶医士先是透过床前挂着的纱帐观察霍老夫人的气色、脸色,只后在方凳上坐定,先是伸手向后接过药箱孩童递过的工具。只见他不紧不慢地戴上一双蚕丝手套,再将一尺见方的薄纱罩在女病人的手臂上,这才出手号脉。
随着他号脉的三根指头的上下跳动,他的眉头先是皱起,慢慢地锁成一团。屋子里的人皆屏住呼吸,屋里刹时静得连掉一根针都听得见。
“叨扰了”叶医士对着霍老夫人点头道。
“叶神医,家母她?”霍光有些关键,却一时语塞。
“老夫人乃燥热外袭,燥邪入里,肺失宣降所致”说到此间,他话峰一转,扭着看向霍瑄道,“老夫人之前相必以风热顽疾医之,不知老朽所言是否”。
“老先生所言甚是,甚是”一屋子的人不由得对这位叶医士心生好感。唯有春诗的眉头依旧紧锁。
叶医士摆手制止众人,拿出纸笔沙沙沙写出药方,“水一碗,煎七分,滚滚服七日”。
说完他将方才使用之物交由孩童一一收拾妥当,有意无意却朝着霍瑄的方向靠了靠,便率先走了出去。
霍瑄自知用意,客套几句便跟着出了老夫人的屋。
“老朽不才...”四下无人,叶医士这才对着霍瑄抱拳道。
“叶神医真是客气,只是,只是家母他老人家真的已病入...?”霍瑄难掩悲伤。
叶医士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霍瑄突然一把就要跪倒在地,他的举动吓坏了叶医士。
“这万万使不得,使不得”叶医士急忙伸手扶住有些失态的霍瑄。
“叶神医,不管什么代价,只要能让家母...那怕三年五载,我霍氏愿意倾其所有...”
或许是被霍瑄打动,叶医士面露难色,“倒有一法尚可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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