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轮弯刀似的弦月，低低地“挂”在树梢上。云深处一声叫唤，喜鹊飞离了栖息的枝头。
莫奕辰刚回到家中，便发现今日的府里与平日里不同。素爱围着父亲和他转的那几位姨娘竟没了踪迹。当下唤了府里的下人询问情况。
“你说什么？”
“老爷今日到明府上为公子娶亲。”
“父亲去了多久？”
“算算时间，现在该在回来的路上了。”
莫奕辰暗叹道，一天天的，什么时候能让自己省省心啊。府内突然传来了“老爷回府——”的声音，莫奕辰想也没想，便迎上前去，“父亲，我不能娶明姑娘。”
“这件事情，我已经给你定下了。哦对，这些日子你就不要出去花天酒地了，该收的心也该收一收。”
“我不会娶她。”莫奕辰斩钉截铁。
“理由呢？”
理由？心有所属够吗？如果他和父亲说，他喜欢上了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女子，不知道父亲会怎样想。可是一想到那个女子明媚的双眸，莫奕辰便暗下决心。“我喜欢上一个女子，关于这件事情，我是不会妥协的。”
“荒唐！我莫家就算没落了，也不能让那些不三不四的进来。”莫老爷子想当然地以为是莫奕辰的那些“旧相好”。“这个月，择个良辰吉日，娶明小姐过门。”
“父亲——”
“够了，此事勿再议。”莫老爷子终结了话题。
明家。香炉里泛起轻烟，内室里缥缈着袅袅香气。芍蓝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雕金木大床上，四周的布置精致而又不失典雅。只是浑身乏力，像喝醉了酒一样，头也有些昏昏沉沉。
“嘎吱——”一声，丫鬟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一位中年男子。虽说上了些年纪，但依稀可见年轻时的俊朗丰毅。这位中年男子，芍蓝认得，就是坐在大厅正中，请她喝了一碗茶的那名男子。等等，茶？芍蓝心惊道，莫不是那碗茶有什么问题？
这时，中年男子率先开了口：“你醒了。我以为你会再睡些时辰。”
“你是谁？”芍蓝其实已经猜了个大概。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让你答应我一件事。”
“我凭什么会答应你？”
“就凭你中了我的'七日醉’，就凭我的女儿救你一命，就凭你在明家白吃白喝白住了一个多月。”明诚一眼就看出，眼前的这位姑娘重情义，这本是好的品质，但在某些时候，却可能成为桎梏人的情感枷锁，比如，此刻。
只是，为了他的离儿，他不得不这么做。为人父母都是自私的。
“那么，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呢？”
“我知道姑娘来自外域，在这舒城既无容身之处，也无熟识亲人。这样的你，想要去戒备森严的天方城犹如攀登云梯。我可以给你出一笔盘缠，甚至可以把你带到天方城去，但我有一个条件，那就是我收你为义女，对外就宣称你是我寄养在外的孩子，从小在江南水乡长大，近日被我接回府中。过些时日，我会让你风光出嫁。我只有这一个请求，希望姑娘看在离儿救了你的份上，可以答应。”
芍蓝心想，原来这是找人替嫁来了。自己在这舒城无亲无故，唯一的舅舅又远在天边，自己也总归是要嫁人的，答应他似乎自己也并没有什么损失，就是这叫做“七日醉”的药，真心令自己不舒服。
似是看出芍蓝心中所想，明诚解释道：“‘七日醉’是我的独门秘方，喝了能让人昏昏沉沉，连续七天。七天之后，药效自然就过了。我请芍蓝姑娘喝此，就是为了限制姑娘的人身自由，还请芍蓝姑娘能够答应我这个请求。”
芍蓝在心里骂了声，给人下了药，还叫劳什子请求。罢了，既然自己亏欠了明家，那便还上就是。至于那便宜夫婿，如果自己不满意，大不了跑路就是。想及此，芍蓝道：“好，我答应你。”
莫奕辰原本想着在家磨几日，就凭老爷子对他的关爱程度，这事怎样也能缓缓。谁承想，老爷子就是铁了心了。也不知道是吃了哪门子的错药。
这一日，憋在家中实在受不住了。刚好有朋友告诉他，舒城近期来了一批宝贝，想叫他去品鉴品鉴。莫奕辰禁不住手痒，就想去一探究竟。
雕栏画栋的岫烟阁里，此时摆了几个铁皮大箱子。不大的雅厅内座无虚席，大家都在等着这批宝贝重见天日，甚至有些贵宾已经提前得到消息，展览会过后会有一场小型拍卖会。大家都翘首以盼。
打扮艳丽的舞姬来回地在各个雅间内穿梭，毕竟今天到场的客人非富即贵。
明月离瞧着墙上的挂画和房间内的装饰，心里赞叹道，这岫烟阁的老板只怕是个妙人，心思如此细巧又玲珑剔透，把客人的心思都把握得刚刚好。
突然，人群里传来一阵阵欢呼声。岫烟阁的掌柜，也就是今天这场展览会加拍卖会的主持人，上场了。早已在各个房间内等候的小厮们，将各个雅间的帘子卷起，这样方便各个雅间内的客人看清楼下展示的物品。
第一个展示的物品，是一柄上好的白玉如意。有人轻轻赞叹，岫烟阁真是大手笔，展示的第一个物品就是极品。有人暗叹，这绿如意常见，这白玉做的如意可是闻所未闻，但见这白玉玲珑剔透，必不是人间凡品。也有人感叹这一趟果真没白来，照这么个进度，今天会出上等级别的宝贝。
七八件造型精巧绝伦的物品很快就展示完了。宾客们在交上高昂的鉴宝费用之后，小厮们开始组织大部分宾客离场。
“各位贵宾，接下来就是岫烟阁的拍卖会时间。刚才我们展示的物品，都将进入今天的拍卖环节。”主持人清脆的声音响起，“下面进行第一件物品，白玉如意的拍卖，起拍价：白银，五千两。”各个雅间内鸦雀无声。但很快，第一个声音响起：“六千两。”“七千两。”“七千五百两。”......最终，这柄如意以成交价九千两的价格，被兵部尚书的次子拍得。
而明月离早在展示之时，就相中了一个小巧的香炉。香炉的外围是镂空雕的花鸟，里面是一个可以滚动的香薰小球。这件小香炉妙就妙在身型格外精巧，可以挂在睡帐外，甚至方便随身携带。做工如此精细的香炉，说它是巧夺天工也不为过。这个云罗紫薰炉的起拍价格，是一万两白银。这个价格令明月离有些咂舌。但狠狠心，还是举起手来加价。
莫奕辰本来对这场拍卖没什么兴趣，听到对面婉转的女声响起，就抬头看了一眼。是她。莫奕辰内心有些激动，原来自己心心念念了一个多月的人，竟在此处。看到明月离喜欢这个云罗紫薰炉，莫奕辰毫不犹豫地举起手竞拍。最终，以一万九千两的价格拍下。
拍得这个小香炉之后，莫奕辰立刻唤来了小厮：“查查对面，是哪家小姐。”很快，就有小厮来报：“我们安排在岫烟阁的人透漏，是明府小姐。”
明府？是父亲要我定亲的那个明府吗？莫奕辰只觉自己的心脏都要静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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