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用的什么方法,领主座下的轮椅是不用手摇的,木轮自己转动着,缓缓溜到喻言面前。
轮椅的后面还跟着一个人,玉面小生身形俊朗,一身湖蓝色的衣衫给这暗黑的洞窟增添了一抹色彩。
他和那些黑衣手下不一样,没有戴面具,喻言第一眼看到他便觉此人骨骼清丽,一枚白玉发簪将长发挽在头顶,连他都忍不住想多看两眼,只可惜是个男儿身,若为女子当是绝代佳人。
只是他肢体僵硬眼神呆滞,像个精巧的机扩一般没有丝毫灵动,仿佛他身体中只有一张从未画过的白纸,从空洞的神态看不出一丝情绪波澜。
现在不是追寻这些的时候,喻言将目光重新落在枯槁的领主身上:“这里是哪儿?你想干什么?”
他单刀直入,如今人为刀俎他为鱼肉,面对不知比自己强大多少的领主,也懒得绕弯子了。
“这儿是哪儿你不用知道,我想要的不多,回答我几个问题。”领主的声音干涩,喻言听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领主从腰带里拿出一块石头,衣衫在他干枯的身上格外宽大。
喻言当然认识那块石头,十七年来他从未离身的平安石,也在这几天里得知它幽冥翎羽的名号。如果不是双手被束缚着,他此刻就想将石头抢过来。
“你可知它是什么?”领主拿着佩石放在喻言眼前。
“说不知道也知道,说知道倒也真是刚知道。”喻言懒得认真回答,他就是从领主和白面鬼的交谈中得知佩石的隐秘,你现在来问我,有病。
然而他这话还没说完,轮椅上的领主手指微动,一个巨大的力量扇到他脸上,瞬时整个脑子一阵轰响。
嘴角的血液随即流淌而出,倘若不是身体被固定住,他恐怕能飞出去。
M的,都瘫在轮椅上半死不活了,脾气还这么暴躁,喻言啐了一口血水。
“问你话,就老老实实回答,幽冥翎羽如何易主,说出来,我就不杀你。”领主压抑着焦急,语气像诱骗小孩一般。
原来这老头想要幽冥翎羽为他所用,那可真是找错人了,若没有他的相助,喻言到现在也不会发现佩石的神秘,对于幽冥翎羽,喻言所知道的一点不比他多。
也不知还能活多久,喻言此刻就想张狂一回,用拽得二五八万似的语气回道:“我若不呢?”
“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小东西。”领主不想再废话,向身后的蓝衣小生抬手示意。
俊朗小生从衣袖中拿出一个木盒,巴掌大的紫檀盒子装饰着精美的雕纹,拉开滑盖,金黄色的柔软锦缎之上呈着两颗药丸,一黑一白。
喻言一眼认出这枚药丸可并非凡品,虽为黑白两色却通体澄澈,如玉石一般通透厚重的质地,这是颗货真价实的丹药。
虽非顶级,却也可位列八品,相比起来,乘装它的紫檀盒子不算贵重,领主为了一个幽冥翎羽也是下了本钱的。
这点见识他是从阿爷那里看来的,小时候阿爷还有些医气,也曾炼过几枚丹药,但后来不知为何再也没有动过丹炉。
至于他自己,医术远没有到这个层次,对于丹药所知道的也就这一星半点,眼前的这两枚是什么丹,他看不出。
这种气氛下拿出来,总不会是延年益寿的补药,应当也不是见血封喉的毒药,想要他的小命无需如此大费周章。
小生修长温润的手指捻起黑色的那枚放在喻言嘴边,他闻到上面怪异的味道,刻意分辨一番,这是曼陀罗、肉豆蔻、生南星……还有,怎么还有腐尸的味道。
“这是什么……”还没等问出这句话,痨病鬼领主一掌拍在喻言胸口。
与此同时,丹药化水直接滑落到胃里,速度之快让人猝不及防。
“这是阴阳双蛊,尽情享用吧,哈哈……”痨病鬼发出森冷的笑声,好像即将看到一件艺术品。
喻言突然反应过来,这些药这个配方好像能控制人的心神,与《灵枢经》中所载锦州暗卫逼供的方药有异曲同工之处。
他控制真气企图吐出阴蛊,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痨病鬼的一掌破了他的内劲,此刻无法控制气息,只能任凭丹药化水,游走于五脏六腑。
阴蛊化生的液体包裹了周身经脉,以极快的速度融入血液,充斥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喻言感到无数白蚁浩浩荡荡进驻脏腑、肌肉,全身每一处细微的经脉都没能幸免,无处可藏,无法可躲。
他似乎看到擎着尖利牙喙的千万白蚁在药力的催动下躁动,挥舞着锋利的爪牙疯狂啃噬他的五脏六腑。
原本的真气正在抚慰他身上还未愈合的伤口,但此时他的丹田好似燃烧了一般,本就稀薄的一点真气不受控制到处冲撞,让他周身经脉几乎寸断。
这种痛苦他是预料到的,只是不曾想到自己竟是如此软弱,控制不住开始挣扎**。
石床上的铁环越勒越紧,深深嵌入他的四肢,黑红的血粘在铁锈之上,但此时这点疼他已经顾不上了,周身的痛苦让他抑制不住挣扎。
刀不砍在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疼的,从前不明白这种折磨人的药为什么能控制那么多高手,现在算是领教到了,那种地狱般的痛苦没有人想经历第二次。
“看到了吗小东西,这枚白色的是阳蛊,阴蛊的解药,你乖乖回答问题,说不定我心情一好就给你了。”领主开口,语气中满是戏谑。
喻言看向他,眼中喷射出愈发坚定的愤恨。
“幽冥翎羽如何易主?”轮椅上的痨病鬼将脸贴近喻言,无比认真地吐出这几个字。
“你大爷的!”喻言艰难发声,唾沫喷在痨病鬼脸上。
领主这个火爆脾气反手就是一掌,喻言一口痰血吐出,流得满脸都是。
“你会想明白的!”领主恶狠狠留下这句话,转动轮椅出了洞窟,他懒得审问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
喻言彻底激怒了他,他要让这颗阴蛊彻底扎根在这小混蛋身上,待他的意志、脾性、尊严通通消磨殆尽之时,像一条狗一样去祈求他的解药。
他是南陵鬼窟至高无上的主,没有人能逃出他的手掌心,要让所有人臣服在他脚下,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依附于他、诚惶诚恐听命于他。
但在喻言这里,绝不可能,他会害怕,会恐惧,但绝不会做别人脚下的奴才。
他不想死,却也从不畏死,一颗丹药就想让他屈服,痴心妄想!
这大抵是他有生以来最难挨的一个夜晚,洞窟顶上碗口大的开口不足以透过月光,漆黑与寂静包裹他的躯体。
痛苦无尽延续甚至不断增加,他平生第一次感到时间是如此难挨。
也许灵魂和肉体可以分离,意识只是在平静地注视一摊饱受摧残的骨肉,这样想能让他好受一些。
当太阳再一次升起,刺眼的阳光从洞顶漏下之时,他再无一丝力气挣扎,意识迷离。
领主又来了,蓝衣小生还跟在后面,他应该是那痨病鬼的侍婢,眼色神态一如既往,空洞无物。
“怎么样,现在可有什么想说的?”痨病鬼在喻言眼前把玩那枚白色解药。
喻言惨白的嘴唇皲裂,血丝密布其上,眼皮在睁与闭之间摇摆,已看不清痨病鬼令人作呕的面孔。
领主看到他嘴角微微晃动,喉咙发出低沉的声音,侧耳靠近,然而下一秒,喻言拼尽全力死死咬住痨病鬼的耳朵。
领主大怒,对着喻言胸口下死手打出一掌,整张石床应声而断,坚硬的石灰岩破成无数碎片。
喻言口中鲜血喷射而出,却仍未松口,借着掌力将痨病鬼的左耳整个扯下,混着血液吐在地上。
他看着领主脸上怒火中烧的表情,冷笑一声,含着瘀血的喉咙低低蹦出两个字:“做梦。”
随后便没了知觉,在一摊碎石和斑驳血迹之间,只剩游丝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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