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二 眼睛

重成八年天云帝国北部边境八通道

当梁以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丰城已经解放,而梁以却发现自己身处完全陌生的环境。

他醒来之时,身边只有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妇人照料着他,这老妇人虽然头发花白,但是身体却十分健硕,比一般成年男性还要强壮几分。

老妇人自称何妈,是这天云血衣军的后勤,也是梁敬专门派来照顾梁以的。

没错,梁以正身处血衣军的大营之中。

血衣军已经离开了丰城,将丰城交接给了天云朝廷,此刻正驻扎在八通道上,准备朝着下一座城池出发。

梁以发现除了自己的右眼还有绷带,身上的其他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何妈告诉他这是血衣军里的穆春风医生给他医治的,三清阶的强者,连残肢断腿都能接得上,梁以身上的内伤已经治好了。

不过这眼睛,已经是被毁得太彻底了,只能摘除,右眼连他也没办法。

何妈给梁以倒了点水,梁以朝她道谢之后,询问他是怎么得救的,程湘、高个他们现在的情况。

从何妈那得知,血衣军还没入城,梁敬就独自一个人离开了军队,等在城里汇合的时候,他已经带着梁以一众小孩等着了,第一时间就让穆医生为梁以他们治疗伤势。

梁以伤得最重,程湘次之,其他的孩子都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在穆医生的医治下,程湘的伤虽然很重,但是穆青春也是赫赫有名的神医,算是保证了性命无忧。

正好来接管丰城的朝廷官员,乃是程湘父亲程空的至交好友温文,他便将程湘收留了,其他的孩子也都安置好了。

在血衣军离开丰城的时候,程湘也已经醒了,来送别了梁以,只不过梁敬一定要将梁以带在身边,所以这才带着他一起出发。

梁以知道程湘他们都没事,瞬间放松了下来,这时一个身着黑甲红纹的高大男人走了进来,这男子不怒自威,不过梁以从他身上却感受不到一点危险,反而有股亲切。

来人便是如今天云帝国烜赫一时的血衣元帅,梁敬。

梁以见到梁敬,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是我的父亲?”

梁以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还有一丝胆怯。

听到他这话,梁敬没回答,反而是何妈笑道:“小以,小敬还没成亲,怎么会是你的父亲。”

梁以这么猜也是有理由的,他从小便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将自己寄养在养父母家中,而这梁敬与自己同姓,看年龄也有二十好几,并且对自己这么好,还把自己带在身边,其中必有缘由。

梁敬平淡地回答:“不是,我是你叔叔,你父亲是我哥哥。”

梁敬的语气平稳,没有一丝情感的波动变化,但是说到“哥哥”这两个字,梁以觉得他好像眼神发生了一点变化。

“那我父母呢,为什么不来找我,他们是不是死了。”梁以追问道,他对父母是有怨气的,从小将他寄养,在战乱之后也从没来找过他,梁以希望父母是爱自己的,只能归结于父母已经不在人世。

“你母亲已经去世了,你父亲失踪了,我一直在找你。”梁敬的语气仍然没有变化。

“是吗。”梁以的情绪很复杂,他对亲生父母没有感情,但是听到母亲去世,心中难免会有悲伤。

“我会把你送回家,之后你在家里好好修炼,你的眼睛我会想办法,还是说,”梁敬走到他身边,用他的大手揉了揉梁以的脑袋,“你想跟着我一起,上阵杀敌。”

梁以抬头看了看这个突然冒出来,救了自己一命的叔叔,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得救,从今往后不用再过着流离失所的生活,还是因为自己又有了家人。

梁以用手擦去眼泪,说:“我想跟着你,我也想杀兽人!”

梁以很想念程湘他们,但是他更恨的是兽人,因为兽人害死了他的养父母,让他们流离失所,更是差点害死了他,他心里已经想好了,等他长大,将这些兽人赶出天云,再回丰城和程湘、小胖、高个他们一起,开个小酒馆。

梁敬听到这话,微微一笑,说:“好。”

“这不好吧,这么个小孩子。”这时候从账外走进来一个身着轻甲的青年。

“林七旺,你小子还敢偷听。”何妈狠狠地拍了拍这个青年的头。

林七旺摸着头,笑了笑说:“何妈,我是关心,梁帅什么也不说,大家还真的都猜这孩子是他的私生子呢,萧姐可伤心了,没想到只是侄子。”他的语气有些失落,仿佛是在幸灾乐祸一样。

林七旺一边说,突然眼神变得认真起来,接着说:“元帅,我们可是在一线,每天面对的都是兽人的精锐部队,这么个小孩,跟着我们很危险。”

林七旺说的没错,梁敬心里也清楚,他虽然名义上是血衣军元帅,但整个血衣军不到足两千人,总共十一个小队,目前他还没有成为天云元帅。

而血衣军执行的,是最危险最艰难的任务,对抗敌方的顶尖强者、截断粮草、偷袭这样的刀尖舔血的行当。

“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我什么都可以做,扫地端茶送水我都行,只要能让我杀兽人,我都可以做的。”梁以着急地说道。

林七旺看着这个小孩,又看向梁敬,他作为梁敬的贴身侍卫,是整个军队最崇拜尊敬梁敬的人,如果梁敬真的决定带着梁以,他肯定是会无条件支持。

林七旺说的,梁敬当然都清楚,这些危险,他比谁都明白,他本想将梁以送回本家,但是治疗梁以之后,他发现了梁以的天赋异禀,如果让本家的人发现,以现在那位家主的心思,一定能猜到些梁以的身世,一旦泄露,梁以的命可能就保不住了。

以梁敬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保护好梁以,他要考虑很多。

梁敬对梁以说:“等会何妈会带你去我们的后勤,你先在厨房帮厨,我会亲自教你修炼,等你什么时候到达凝气阶,什么时候加入血衣军。”

梁以兴奋地说:“好,我会努力的!”

说罢梁敬吩咐好了何妈,带着林七旺走出了帐篷。

走在路上梁敬突然开口说道:“你去把所有队长叫到大帐,我有话告诉大家。”

“好。”林七旺应允。

在血衣军里,上下级制度并不森严,大家都以兄弟相称,但相同的是,整个血衣军,对梁敬有无条件的信任和崇敬。

在血衣军大帐中,血衣军十一队队长都已到达,通过林七旺,他们已经知道这个小孩是梁敬的侄子,并非传闻中的私生子,也知道了梁敬准备把他带在身边这件事。

还没等梁敬开口,十一队队长中唯一的一名女子便先开口了,这个女子身着铠甲,英姿飒爽,长得更是美艳动人,换成便装,一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穿着军装,便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军。

“元帅,我们都支持你。”女子声音明朗,有压抑不住的开心。

听到她这话,其他的队长都捂嘴偷笑,大家都知道这个美丽的女将军,也就是三队队长,萧止月,对梁敬那可是爱慕之心,人人皆知。

本以为梁以是梁敬的私生子,梁敬又什么都不说,她可是闷气生了好久,这知道原来只是侄子,她心里可是开心极了,血衣军本来就是为梁敬马首是瞻,虽然说是很危险,但是这些队长全是三清阶以上的强者,更有两名人神阶强者。

再加上梁敬,已经被称为未来的十皇之一,只要这个孩子不上去第一线,护住他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谢谢各位。”梁敬起身,朝着这些自己的下属,行礼鞠躬。

这倒是把这些队长吓到了,在他们眼中,梁敬一直是一个不苟言笑,甚至是有些木讷的人,带着这个孩子这身边,也不违反军令,也不会有人反对。

“接下来说的话,我希望大家不要外泄。”梁敬起身,对所有人说,眼神凌厉。

而他身前的队长们,感受到了梁敬无形中的威压。

半晌之后,林七旺和二队队长洪岭,面露惊恐地走出大帐,只有萧止月还留在帐中,林七旺对高岭说:“没想到,这孩子。”

还没等他说完,洪岭便打断了他:“这件事,别在提了。”

“嗯。”林七旺点了点头,心想,“就算我死了,这个秘密我也一定要守住。”

他不知道的是,每一个队长心中,和他的想法都是一样,梁敬肯把这样的秘密告诉他们,如果谁背叛,泄露了秘密,那如何对得起梁敬的信任。

一年后

昆仑山脉天云帝国部分

梁以已经满九岁了,在梁敬的教导下,他的修炼突飞猛进,他也知道了自己的天赋,乃是这世界上凤毛麟角的存在,所以他更加勤奋地修炼,没日没夜,就是为了尽快到达凝气阶,加入血衣军。

梁敬对他的教导也是无微不至,除了带兵出征,只要有空余时间,便会将他叫到身边,亲自指点他修炼。

梁敬没空的时候,其他的队长们也会来教导梁以,血衣军从上到下,都对他关怀备至,渐渐地,梁以也变得开朗了起来,性格变得积极了起来,和当初在丰城的小乞丐,已经判若两人了。

这一年时间,兽人一直在撤退,但天云军队反攻的势头一直在减弱,双方开始进入了僵持阶段,两天前,血衣军进军到了在天云境内的昆仑山脉一段。

昆仑山脉乃是夏华大陆上,最长的山脉,西起回夏王国,而在天云帝国里的这一段,已经是昆仑山脉的末段。

不过昆仑山脉最有名的,并不是这第一山脉的名头,而是位于昆仑山脉主峰上的,大陆第一宗派——“昆仑”。

梁敬来到昆仑山脉之后,便带着梁以,离开了血衣军,来到了位于山林中的一座废弃庙宇之中。

“叔叔,你怎么知道这有座破庙的?”梁以气喘吁吁地说的,他们赶了两天路,才来到这里。

其实以梁敬的实力,御空飞行不足半日便能来到这,只是为了锻炼梁以,所以选择走路,锻炼梁以的体魄和对气的控制,并且他和那个人约定时间也是今日。

梁敬自然是气息丝毫没有紊乱,对梁以解释道:“以前跟着师父来过。”

“好吧,那我们来这干什么啊?”梁以接着问道,梁敬的过往是很神秘的,没有人知道他师承何处,只知道他是个突然崛起的新星,虽然出身梁家这个名门望族,但在参军之前是默默无闻的。

“请了一个前辈,和他约在这,给你治眼睛。”梁敬递给梁以一瓶水,说道。

梁以接过水,说:“我这眼睛,穆叔叔不是说没办法了吗?”

“他没办法,这个人有办法。”说罢梁以转头,看向天空,“来得还挺准时。”

只见碧蓝的天空中,一只浑身羽毛火红艳丽,双翅发出耀眼金光,头顶燃着火焰,两爪如同铁勾般锋利的大雕。

那大雕朝着破庙直冲下来,停在破庙上空,离近了梁以才发现,这大雕身长十米左右,双翅张开足足有几十米长,带起的风压,如果不是梁敬护住他,梁以早就被吹飞了。

后来梁以才知道,这是洪荒巨兽——金翅九玄雕。

金翅九玄雕上跳下一名身着一袭墨绿长衫,看上去二十几岁的青年,青年一头青丝及腰,只用一段白绸绑住,明眸皓齿,柳叶弯眉,一双黑眸带着慵懒,不施粉黛,却比女子更美上几分。这青年男生女相,身材高挑修长,体态端正,举手投足之间却丝毫没有脂粉气,青年光着脚落到破庙前院,回头对那巨兽打了个手势,这金翅九玄雕又是振翅高飞,卷起一阵狂风,瞬间没入苍云之中。

“好久不见啊,呆小孩。”那绿衫男子对着梁敬打趣地说道。

梁敬毕恭毕敬地朝着这青年鞠了一躬,说道:“多年不见,前辈风采依旧。”

“哈哈,当年跟在易狗身边的木讷小孩,现在也懂人情世故了,不错不错。”绿衫青年一边说着一边朝着梁敬走过来,“这就是你信中提到的孩子?”

“对,这孩子是我的侄子,命格特殊,您一探便知。”梁敬起身,将梁以牵到青年身前,“小以,别怕,这位前辈会为你治好你的眼睛。”

“前辈好。”梁以怯生生地鞠了一躬。

绿衫青年笑了笑,摸了摸梁以的头。梁以瞬间感觉一股温柔的气从自己的头顶冲进身体,瞬间在身体之中完成了周天循环。

那青年露出些许惊讶的神情,不过瞬间就恢复正常:“不错,看他们这类人每个人体内的那些气的运行方式都不同,这孩子是个好苗子。”

“诶,等一会,这是?”绿衫青年突然眼睛一亮,好像发现了什么神奇的东西,转头对梁敬说,“梁敬,我有个想法,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梁敬感觉事情不对,突然觉得自己找这位性子奇怪的前辈来为梁以治疗失明的眼睛,好像是做错了。

“孩子,你在这等着。”绿衫青年温柔地对梁以说,然后让梁敬跟着他走到了破庙外。

梁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隐约听到破庙外传来了争论的声音,不过不一会儿声音就小了,绿衫青年走了进来,梁敬跟在他身后,脸色阴沉,梁以从没见过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绿衫青年走向梁以,说:“小孩,放心,以我的水平保证让你的右眼恢复如初,不过,小孩,这眼睛给你了,你这辈子就完了。”

“前辈。”听到这话,梁敬有些微怒地打断了他,对梁以说:“没事,别怕。”

梁以对梁敬已经是无条件信任了,点了点头说:“我不怕。”

“好孩子。”绿衫青年笑了笑,将手放在了梁以头上,梁以瞬间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黑,在破庙之中,梁敬和绿衫青年好像在聊着什么,发现梁以醒来,梁敬立刻关切地说:“怎么样,适应吗。”

梁以发现自己的右眼已经恢复如初,摸了摸脸,连脸上的伤疤也不见了。

“我的医术你还不放心吗,只要不是天命已定,只要有一口气,我都能给他救活了,区区一只瞎眼。”绿衫青年笑着说,“穆春风那小子,医术不错,不过修为太低,可惜了,如果天赋再高点,我都会考虑收他为徒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其实恢复一个人的断臂、瞎眼,就算是对他来说,也是消耗很大的,更何况,装在梁以眼眶之中的,还不是一般的眼珠。

“没想到,你这小孩,生得还挺好看啊。”绿衫青年看着梁以,打趣地说道。

的确,梁以之前因为常年流浪街头,所以皮肤黢黑,脸上又有一条很长的疤痕,但不知为何换上眼睛之后,梁以感觉身体就好像焕然一新,不仅疤痕不见了,皮肤也变得白皙水嫩,身上的旧伤也全然消失。

虽然着绿衫青年为自己换了眼睛,疤痕也是他顺手消去,但是这皮肤和旧伤,他并没有动手。

“你看,这眼睛和他不是很合适吗?”绿衫青年笑着看向梁敬。

梁敬点了点头,他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但是这眼睛乃绝世珍宝,这位前辈愿意用来给梁以做眼睛,而且还没有任何排斥反应,相反,梁敬刚才已经探查过,这眼睛让梁以的精神力大幅度提升,还修复了他身体。

不仅没有排异反应,反而是天生绝配一般。

“眼睛的秘密,我也不太清楚,只能这孩子自己摸索了,不过放心,我已经设置了安全机制,如果这眼睛反噬,我会第一时间赶到的。”绿衫青年接着说道。

这绿衫青年和梁敬又闲聊了一会,梁以只是在旁边安静听着,到了黎明时分,绿衫青年才乘着金翅九玄雕离开,梁敬也带上梁以返回军营。

后来梁以才知道,原来这位绿衫青年,乃是当今十皇之一——“药圣”华鹊,同时也是这天下第一宗“昆仑”的副宗主。

而这眼睛,梁敬告诉梁以,名为“混沌魔刹眼”,因为这只眼睛,梁以的命运已经彻底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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