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世界,究竟有着有几分真实。
在遇见她之前,或者更准确地说,在她找到我之前,我从没认真想过这个问题。
那时,我是一名快毕业的学生,过着平淡的生活,一边准备着毕业设计,一边找了个专业对口的公司,实习工作,提前适应着社会的生活节奏。
为了方便两边应付,我在离学校和公司都不远的地方,租了房子,一个人住。这片小区是学诚附近规划的教职工宿舍楼,住的大都是在校任职的老师,楼层不高,总共六层,没电梯,已建成有些年头了,看上去略显老旧。
因为实习的工资还可以,家里老爷子每个月也都会给一些生活费,手头还算宽裕,我就自己租了一套两居室,在三楼。孑然一身,清净自在,也容易静下心来,认真完成学业的最后一步。
校园中悠然无虑的生活,已经在慢慢远去。些许留恋,但人总归要长大,迈出庇护,走向社会。
没事儿的时候,我也会憧憬一下以后的生活。不出意外,我会在实习的公司做下去,领着五险一金,赚钱交首付,再找个会疼人的老婆,共度一生。忙忙碌碌三十年,安安稳稳,无波无澜,没入人间。
我这人算是没什么童年,因为小时候的好多事都记不起来了。我爸告诉我,我从小就不让人省心,跟村里的孩子玩闹,总是争强好胜,凡事都要挣个头名,妥妥的一个孩子王,屁股后面,一群小弟。偷西瓜,掰玉米,躲在老乡家后院,等着人家母鸡的“咯哒”声,然后窜进鸡圈去摸刚下的鸡蛋。
说实话,我总怀疑他在诓我,这说的真是我?
我印象中的自己,老老实实,本本分分,走路走在最后,上课坐在角落,一直都是别人最容易忽视的那一个。
“喂,还记得我们班的那谁吗,就是那谁,一下子想不起名字了。”未来的某天,若在某次同学会上,有人这样聊着天,“那谁”指的多半就是我,普普通通的我,不会刻意想着去崭露头角,本来也就没啥头角。
按我爸的说法,在我十五岁的那年夏天,我从村东头的那棵歪脖子树上摔了下来,磕坏了脑袋,以前的事都忘了。
十五岁?应该已经快上高中了吧,我还没事儿去爬树?就算是农村长大的孩子,也不至于对爬树如此热衷吧。反正我爸这样说,我也没法考证真实性,就当是这样吧。
自那次意外之后,我的性情也变了,成了他眼中的“好孩子”,倒是给他省心了。后来,我每次回家,经过村东头,看见那棵歪着脖子的树,都会不由地嘴角一阵抽搐。
不知不觉,离家已经几个月了,我爸这会儿在干啥?喝着老酒?还是搓着麻将…
思绪飞出去,收都收不回,一个寻常的夜晚,忙碌了一天的我,躺在床上,没有开灯,也懒得动弹。窗外,一弯新月,悠悠穿梭在云层之间,时隐时现。路灯的余辉透过敞开的窗户,钻进屋里,朦朦胧胧,城市的夜晚总是这样,从没有真正的黑夜。想着,看着,睡意也慢慢袭来…
深夜,半睡半醒之间,似是做了个梦,梦见有人睡在了我的枕边。我的手脚搭在她身上,触感犹若无骨,很是柔软,鼻息间幽幽清香浮动,我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看来梦中又遇佳人了,哎!单身太久,几度春梦。”我在心头自嘲了一番。
微微眯着眼睛,借着微光,我看见长长的乌发从她耳畔滑落,散在我的半边枕头上。
“还真是个美梦!”我呢喃出声,将这梦中人抱得更紧,脸贴着她的脖颈,头也埋进柔滑的青丝中。
“千万别醒,千万别醒…”我在心里默念。
只是这梦…也忒真实了点儿吧,发梢搔得我的脸痒痒的。
我伸手挠了挠,指尖轻触发丝,猛然间,一股冷意涌上心头,紧接着直冲脑门儿,困倦之意如狂风扫落叶般,霎那间便荡然无存。
“头发?头发!”
“喔...靠!”我惊叫一声,叫得那是一个撕心裂肺,嗓音狂颤,满是恐惧。
几乎同时,我整个人像被电击了一样,下意识地从床上弹起,拼了老命般逃离着,一直退到了墙边。
此时此刻,我的床上,真的躺着一个人!
当然,最好是个人!
虽然我不算是纯粹的唯物主义者,但也不相信这世界上,有着什么魑魅鬼魄一般的存在,面对突然出现在我眼前的,这不知来历的人影,我的脑子先是“嗡”地一声响,一片空白,瞬息后,这些年自己看过的那些恐怖片,特别是印象深刻的重口画面,便一幕幕地在我眼前飞快闪过。
深更半夜,黎明未至,难不成是什么冤魂女鬼找上我了?
“我的结局会不会和恐怖片里撞鬼的人一样,被附体?被撕裂?不会莫名其妙地就死在这里,然后烂掉都没人发现吧?大姐,给我留个全尸,不要打脸!”我真想狠狠抽自己一巴掌,这档口竟然还有空乱想!
我盯着离我仅有两米远的人影,稍稍稳了稳心神,想着不管她是人是鬼,三十六计,先逃为上。说实话,我打心底也不想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个啥,出去了我就报警,这房子,也不可能再住下去了。
我的床紧靠南侧窗边,房间南北各有一扇门,分别通向阳台和客厅。因为已经是四月份,此时的南都,正处在由冬转夏的时节,天气渐渐回暖。都说江南这地儿,春来江水绿如蓝,水是绿了,也蓝了,春天压根儿就没见过,一般来说,脱了棉袄,没几天就是短袖。现在晚上睡觉时,我都是半开着窗户,一套薄被子,也算清凉舒爽。
可能是刚刚那一声惊叫太过凄惨,我发现对面的楼层有几户人家,开启了灯光。想来他们是受到了惊扰,正寻思着哪个神经病这大半夜的乱嚎乱叫。
我想大喊救命,喉咙却像是被一大团棉花堵住一样,一时竟发不出声音。
更要命的是,床上的人影也在这时,慢慢地坐了起来,正对着我。
人影一动弹,满屋便随之笼罩上了一层更加摄人心魄的阴森鬼气。
我的脑门儿不住地冒着冷汗。
“千万别扑过来!”我心中默念。
四周寂静得诡异,除了我每分钟一百二十次的心跳声,如马达一样,超功率运转。
屁股处传来的阵阵凉意让我稍稍回神,我才发现自己正狼狈地瘫坐在地上,倚着墙,两腿早就软了,只怕这时想站起来都难。所幸我所在的位置,刚好在北侧的门边,抬手差不多就能拉到门把手。
赶紧逃吧!先出去再说!这样想着,我立马用右手抵住地面,支撑着身体,想快点爬起来,同时左手向门伸去,想赶紧把门打开。
可能是在强烈的刺激之下,身体的协调性出了点问题,我右手无力地颤颤巍巍,左手也没能抓到把手,两腿在地上“咯噔咯噔”地蹬了蹬地板,一时间也没能站起来,光着的脚与地板间不断地摩擦摩擦,发出一连串滑稽的“吱…吱…”声。我接连反复尝试了两遍,越心急,反倒越不行,屁股依旧与地板间保持着亲密接触。
昏暗中的人影,却好死不死地在这个时候,微微地晃动了一下。
回想刚刚自己这一连串的搞怪动作,我忽然感觉尴尬到了极点。
大爷的,太丢人了!
她不会是在笑我吧?一股莫名的羞怒瞬间就在我的心头燃起。
男人有时就是这样,脸面和尊严可能比命都重要。
我心一横,豁出去了!老子就算今晚真的死定了,也要看看你到底是个啥玩意儿,大不了下了地狱咱们接着斗,二十年后,咱还是一条好汉!
我这堂堂正正,光明磊落的一新时代大好青年,总不能在你这条孤魂野鬼跟前颜面扫地。
房间吊灯的开关就在门把手旁边,事情来得太突然,之前没想过要开灯,这时,借着这股直奔脑壳的冲劲儿,以爷们儿尊严的名义,我踮起屁股,反手一拍,屋内应声而亮。
刺眼的光线射来,我眯起眼,望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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