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床上，心里想的全是这一天发生的事，久久不能入眠。
次日清晨，羊叔打来的电话，让我这两天先不要去钟表店，他有事出去了，没有明说便挂断了。
这样也好，正好给了我一段时间好好调整一下自己的状态，无论是心理上，还是生活上。
我的情绪一直不高，脑中挥之不去的都是和羊叔的对话。
说实话，我想过退缩，离开这里，重新回归正常的生活。可是，真的还回得去吗？或者说，我真的想回去吗？
这世上最难的事情之一，或许就是在面对某些令自己困惑的选择时，如何让自己下定决心。
选择本身也许并不难，因为即使自己不作为，生活也会推着你向前，将你推向其中一个选项。真正让人徘徊不前，不愿抉择的，或许只是如何在选择之初就让自己确信，无论选择的那条路最终将会通向何方，自己都会无怨无悔。
一上午我都待在自己的房间，窝在床上，时而发愣，时而闷头钻进被子，半睡半醒之间，辗转反侧，脑袋昏昏沉沉。
午后，敲门声响起。
我开门，九芽站在门口，神色担忧，身穿我前两天买的一件红黑格子衫。
我想起了羊叔说的有关妖印的事情，眼前这丫头，之所以喜欢跟着我，对我抱有好感，其实并不是因为我本身，而是那所谓的妖印的缘故。想到这，不知为何，我心中蓦然生出一阵幽幽的失落感。她口中的和我在一起觉得安心，以及隔着墙也能够发现我的存在，想必原因也在这里。
九芽没说话，像是知道我心情不好，想说些什么安慰我，可又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所以无从开口，大眼睛飘忽转动，下意识地摆弄着她的手指。
见她这个样子，我才意识到，九芽其实什么都不知道，我和羊叔的事情，终究是与她无关。
从我们相遇开始，这丫头就对我抱有绝对的信任和依赖，虽说她自己也不清楚原由，可这份情感却实实在在，真挚单纯。那么对于我来说，又何必去纠结她为何如此，因为我本身如何，因为那妖印又如何，我只要知道，自己是从心眼里喜欢这丫头，愿意护着她就够了。
情感的付出与寄托，可能本就无法说清，更没必要一斤一两地去做着等价交换。
“这衣服真好看，”我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我挑衣服的眼光就是好！”
我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使得这丫头微微一怔。
她见我笑着和她开起了玩笑，知道我没事了，随后缩了缩脑袋，眼睛眯成弯月，也笑了起来。
也罢，既然关于羊叔说的那些事，一时间剪不断，理还乱，那就索性不去想它了，由它去吧。
我自己当下还有很多正事儿要去处理呢，羊叔说要给我安排个工作，到现在也没个说法，鉴于他那不靠谱的特质，我还是自己先去试着找找的好，不能全部寄希望于他。还有学业的问题，也有一大堆的事。
我盘算了一会儿往下的安排，长叹了一口气，倒不是因为事情本身怎样，而是恍然间觉得，这些才是我所熟悉的生活，繁琐而又可爱的生活！
正在我走神想着的时候，九芽突然上前一步，张开手抱住了我，歪着的脑袋贴上我的胸口。
我无奈地低头看着这丫头，不知道她是否明白，这样的动作，在人类看来，意味着什么。或许站在妖族的角度来说，这只是表达亲近的一种方式吧。
我伸手轻轻拍了拍她，开口道：“我没事，收拾一下，带你去逛街。”
话音刚落，九芽几乎瞬间和我脱离了接触，满眼放光，连声说好，喜悦期待的神情溢于言表。
看来女性对于逛街购物的热衷，不仅不分年龄，竟然也不分种族，我讶异。
说走就走，我骑车载着她到了附近的一座商业广场。
逛了不到半个小时，我就后悔了，这丫头几乎是一家一家地逛，左边的店出来进右边的店，一楼逛完逛二楼，看什么都好奇。没多久，我手上就多了好几包东西，一袋糕点店买的各式甜点，一袋女孩子用的小饰品，几只还算可爱的毛绒小玩具，还有两件她喜欢的衣服。
她这是不知道买东西要花钱吗？我算了算花销，幸亏自己平时还算节俭，存了些家底，要不然就尴尬了。看来工作的事要赶紧解决了。
这次，我成了她的跟班，她买东西，我拎着，她屁颠屁颠地在前面走，我没精打采地在后面跟。就这样几乎逛完了整个商场，见她还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我赶紧找个借口，说自己饿得不行了，吃点东西再玩，把她忽悠进了五楼的一家餐厅。
吃完饭我提议带她去看场电影，她高兴地答应了。
其实看不看电影倒无所谓，我主要是想找个能坐着的地方，真的走不动了。也不知道九芽之前有没有来过电影院，整场电影下来，她看得极其入神，其间除了吃爆米花，基本上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一直聚精会神地盯着荧幕。
散场之后好一阵子，她都是一副木木的表情，不知是在想些什么，也许在我看来很普通的一部影片，对她这样成长环境的“小妖”而言，有着不同的触动吧。
之后我们没有再继续逛下去，我直接带她去之前到过的两家店，给她买了一只喝水的杯子和两双鞋，然后便打道回府。
东西太多没法骑车，只能先打车回去，找时间我再过来一趟。
到家之后，已经快九点钟，我感觉自己的腿都要断了。
九芽这一下午都很开心，我也开心，至于累不累，钱不钱的，也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况且，这一下午，我都不用被羊叔的那些事困扰，也没工夫去想。
随后我们各自梳洗一番，准备休息。
“今天有遇见化身为人的妖吗？”一起刷牙的时候，我随口问了句。
九芽先是略显诧异地看向镜子中的我，眼睛眨了眨，满是泡沫的小嘴微张着。估计她以为羊叔没跟我说这些，随后释然，端起杯子，漱了口回我道：“嗯，有一个，看电影的时候，就坐在你后面。”
听她这话，我突然感觉背脊一阵发凉，整整两个小时的时间，竟有只妖一直坐在我身后，离我不足一米，同我一起看了整场电影。
当然，九芽虽然也是妖，但她不一样，我也从来没有把她当作什么与我不同的异类来看待。看来我还是没有完全适应这个全新的世界，对于除了九芽和羊叔之外的妖兽，我还是有着本能的恐惧。
“大部分生活在你们身边的妖兽，很少会主动去伤害你们的，起码明面上不会。”九芽说，而后扬起小脸，一副自信的表情，“放心好了，我会保护你的！”
“要你保护！”我随手拿起牙刷，敲向了她的脑袋。
打理妥当，各自安睡。
之后两天，羊叔都没有消息，我去商场骑回了自行车，又回了趟学校，参加了一场校园招聘，投了几份简历，其余的时间待在家里，忙着自己的毕业设计。
可能我只顾着埋头查资料，写论文，没怎么搭理九芽，她有时觉得无聊，就跑到我的房间，安静地坐在一旁陪着我。休息的时候，我就随便教她一些东西，像给孩子辅导作业一般，这丫头也聪明，学什么都很快。
平淡而充实的生活，可我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第三天傍晚，羊叔打来了电话，没说他这几天去了哪，也没问我和九芽过得怎样，言简意赅，直奔主题，让我次日傍晚五点，带上九芽，在他的钟表店集合，有行动！
虽然不清楚是啥行动，又究竟要做些什么，可我知道的是，羊叔口中的行动，必定不寻常。
心中有些期待，也有点忐忑，我拿出黑刀，装进背包，这一刻，对于自己未来的人生，我已在不知不觉中做出了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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