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隐尘啊,不是师兄逼你,如今魔尊千璃愈发猖狂,各派为求自保争相广招弟子。你身为三大尊者之一,往年不收徒也就罢了,今年这次拜师大会,你可一定要好好考虑啊”
“掌门师兄,收徒与否都是缘分,其他门派虽广招弟子,但对弟子资质要求极为低下,这与随便路边捡来的孩子有何差别?收徒这样随意,再大的山门也只不过是虚架子罢了”楚隐尘淡淡回道。
这时旁边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的一个男子说到:“师兄,掌门师兄那几个徒弟一个个死板的要命,一点意思都没有。师兄你赶紧给我收个有趣的师侄给我玩嘛。师兄你说别派从大马路边随便捡徒弟不可取,但师兄你不一样啊!以师兄三大尊者的能力,哪怕是个路边捡来的小乞丐,师兄你也能教出花儿来”,说着转头看向掌门:“掌门师兄你说对吧?”
掌门钟镜瞪了男子一眼:“霄然,别胡说”,说完再次看向楚隐尘:“隐辰,这次拜师大会收徒一事关我们碧渊派的将来啊,你一定要好好考虑,过几天我们再商量”
楚隐尘黑着脸从掌门殿中出来,他对自己这个掌门师兄实在是无奈的紧,三天两头的催他收徒,每次找他“商量门中大事”其实只有收徒这一个意思。大有他不答应就一直“商量”下去的趋势,想着楚隐尘叹了口气,收徒看来是躲不过去了。
楚隐尘心里无奈,怕留在门派中掌门唠叨,御剑朝山下碧渊城飞去。碧渊城受碧渊派庇护,因此十分祥和,民风更是纯朴。楚隐尘进到城中,心中因为收徒一事烦闷不已,随脚进了家茶楼,叫了个僻静的雅间,焚起香,从储物戒指中取了他的焦尾古琴来,缓缓波动。
琴音间隙之间,他听到一丝细细的**,到窗边一看,楼下是条极为狭窄的昏暗巷子,长久无人走动打扫已是堆满了垃圾和青苔。在一个烂筐子下面,他找到了一个满身伤痕不过四岁的孩子,幼小的年龄身上受伤却如此之重,已是半昏迷状态,楚隐尘把孩子抱在怀里,伸手送进一丝灵气在孩子体内探查了一遍后有些心疼:皮外伤严重,全身上下基本没有好肉,还有几根肋骨和右腿也骨折了。楚隐尘化出灵力暂时保住孩子性命后,抱着孩子走出巷子。
因为他常常下山,碧渊城的人们多多少少都人的他,看着楚隐尘抱了个孩子,都觉得稀奇,分分凑上前看,这一看却吓了一跳,只见一个老人说道:“仙君,您抱着的这不是……唐氏的孩子吗”
提到唐氏,周围的人脸色都齐刷刷的便了。
楚隐尘察觉到周围人的不对,温声问道:“这位老伯,这唐氏的孩子……是有什么不对吗?”
在周围人七嘴八舌的诉说中,楚隐尘大概明白了:这唐氏原本是个大家商户,生意做的极为广泛,富可敌国,后来又送了唐氏子孙入仕,高官显贵皆有唐氏一族,说成权倾朝野也不为过。由于唐氏无论是在民间还是朝堂都太过显著,树大招风引起皇族忌惮,被奸臣栽赃陷害之后皇族也并不调查,竟是直接被斩杀九族,一个活口也未留下。
这孩子唤作子郁,是唐家大小姐所出,因为唐大小姐常带着他出门逛街,身份又贵重,因此常在街上行走的人都认得。
楚隐尘叹了口气。这孩子身世不幸,总不能丢在街上不管,只好抱着孩子回了自己的住处景虚水榭。给孩子重新细细上了伤药包扎了伤口,又给孩子骨折的右腿上了夹板。唐子郁还昏迷着,楚隐尘就坐在窗前的书桌旁看书。
孩子昏迷了半日,醒了。楚隐尘看着一脸迷茫坐在床上的唐子郁有点不知所措,谁让他从来没有养过孩子,也不知道要怎么跟小孩交流。反而是唐子郁先开口道:“哥哥,是你救了我吗”
楚隐尘一愣,心都都被这一声稚嫩的“哥哥”给喊化了,没有直接回答唐子郁的问题,而是温声道:“身上还疼吗?”唐子郁摇了摇头,挣扎就要下床,楚隐尘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拦下:“你别乱动,身上骨折了这么多处,你要是乱动就长不好了。”
唐子郁被楚隐尘拦着,却不肯躺下,看着楚隐尘的眼睛说道:“唐子郁谢恩人哥哥救命之恩。”
楚隐尘道:“举手之劳,算不了什么恩情。你好好养伤,不要多想别的事情,一切等身体好了再说。”
说着,喊了个道童进来吩咐道:“这两天他就交给你照顾,一定要仔细着腿上的伤,别落下病根。”道童行礼称是。
楚隐尘看着床上不哭不闹的孩子,懂事的让人心疼。他想了想,开口说道:“阿郁,你父母亲族的事,你不要太难过”
唐子郁原本安静的表情在楚隐尘的话语里渐渐破碎,眼睛里一点一点凝了水光。在楚隐尘的安慰下,他终于维持不住故作镇静的神情,哭出了声:“哥哥,好多人……娘亲带着我出去玩……快到家门口的时候看到好多人……好多人……我看到祖父被押在地上……娘亲就抱着我跑啊跑啊……我们一直跑……后面有坏人一直追……娘亲摔倒了……后来娘亲把我藏在了巷子里说让我等她回来……我没等到她……”
唐子郁哭诉着,话也说不太清楚,楚隐尘看着心疼坏了,把孩子搂进怀里:“阿郁……”只听到怀里闷闷的哭声:“哥哥,我知道,娘亲不会回来了……我看到那个坏人把娘亲杀死了……”唐子郁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阿郁没有娘亲了……也没有祖父了……为什么啊……都是坏人……娘亲……”
灭族之痛,成年人也承受不了,更何况一个四岁的孩子。楚隐尘眼见着怀里的孩子没了声,一看,已是哭的昏过去了。
楚隐尘叹了口气,给孩子盖好被子。
刚才收到了掌门传音要他过去,他把唐子郁交给道童吩咐妥当之后,换了身衣服去了掌门殿。
楚隐尘进了掌门殿,掌门见了他,又是倒了茶又跟他天南海北的聊了半天,楚隐尘心里担心阿郁,有些无奈道:“师兄不用兜圈子,直接说到底找我什么事?”掌门被他噎了一下倒也不生气,还是笑眯眯的说:“刚才崇仁宗长老跟我通信,说是自己有个孙子今年六岁,天赋异禀。你至今没有收徒,向来是没有遇上资质好的弟子。我看这孩子就不错,你要不然抽空看看?”
楚隐尘一听掌门提这事就头疼,推脱着说:“师兄,你容我再想想,毕竟收徒一事不能随意应付。且看运气吧,今年拜师大会若是有合缘的,可能会收吧。”
掌门一看楚隐尘松了口,心道有戏,:“好好好,师兄不催你,你慢慢想。你若是看不上那个长老的孙子,师兄再帮你找。定让你满意。你收了资质极佳的孩子培养成才,碧渊派必然会更上一层楼。”
楚隐尘更郁闷了。他心知这缓兵之计拖不了太久,过不了几天掌门肯定还要再提这事儿。
楚隐尘头疼的回到了景虚水榭,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看房里的小孩。
唐子郁此时已经醒了,看到楚隐尘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楚隐尘知道孩子承受不了这些,他又不太会安慰人,更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孩子不要再这样难过。他只知道自己看着孩子哭的伤心绝望心里像针扎似的疼。只好把孩子抱紧怀里,一遍一遍安抚着孩子的后背,轻声安慰着:“阿郁,你还有哥哥呢……”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唐子郁的情绪总算是好了些许,在楚隐尘的精心调理下身上的伤也好了个七七八八。楚隐尘看着吃了药睡着的孩子,总算是放心了些。这时又收掌门的传信,打开一看,全是掌门师兄从各大派长老掌门后代中挑出的孩子,说是个个都天赋异禀,都是有意想拜入隐辰尊者门下的孩子。
楚隐尘皱着眉,实在不想回复掌门殷切的“关心”,头疼的看着床上睡着的唐子郁发呆。
他之前就探过孩子的资质,相当不错的好苗子,这事这孩子的命数他却怎么也推算不清,隐隐看着似有凶兆。再说修行不易,就算他想收这这孩子为徒,孩子也不一定就会答应啊。
楚隐尘越想越头疼,干脆出门去了后山。后山里有一个只有他才能打开的结界,里面是一个盖的摇摇欲坠的小屋,一看便知工匠的手艺十分差劲。但却是楚隐尘师尊飞升之前亲手盖下留给他的。师尊飞升前曾说他性格孤僻不愿与人交往,怕自己走后楚隐尘一个人会孤单,让楚隐尘以后若是想自己了或者难过了就进来打坐修炼。
让他修炼倒是真的,一个小小的屋子,只在地板中央放了个蒲垫,是真的让他来打坐的。
楚隐尘心里纠结,默默叹道:师尊于他,更多的是父亲一般的存在。只是自己年轻的时候性格比现在更不讨喜,也不知道师尊怎么就能看的上自己收自己为徒。
虽然在师兄弟之中自己的修为最高,但师尊飞升前将掌门大权给了师兄,把所有的法器家当留给了自己。又交代下让他一定要尽心辅佐掌门,保护天下苍生。
他想着师尊,又想着自己。叹了口气:一转眼,自己也要被逼着收徒弟了。
掌门和他虽然是一个师尊带出来的师兄弟,但自从师尊飞升后,师兄当了掌门忙于事务,师弟霄然只是外门弟子,并不得师尊的亲传,性子又极为散漫,久而久之他们的关系也便没往日亲近了。
就像现在,这么多年了,自己刻在骨子里的孤僻古怪的烂性格还是没有好转。就算他是三大尊者之一,他也还是人,他也会难过,他也会疼,就算在这个以武为尊的修真界里他是无数人追捧的存在,可是在他所有痛苦的时刻,他还是只有自己。
他身边永远只有膝下的这团蒲垫,身处的这间草屋。
楚隐尘很难过。并不全是因为掌门师兄逼他收徒,他自己说不清为什么,就是很难过。他孤独的太久太久了。普通人也好,修道的人也好,说到底都是人,是群居动物。
而当一个人孤独的太久,是会疯掉的。
掌门要他收徒,其实也是想给他身边添点人气,也是为了他好。他楚隐尘自己最明白自己的性格。他虽然表面上温和好亲近,但心里会排斥任何一个人的接近,更不喜有人想要接近。
楚隐尘苦笑了一声:这就是他啊。一边孤独的发疯,一边又排斥所有人。这样的人,是应该被所有人厌弃的吧。
他心里难受的紧,又实在没处发泄。忍了片刻,却一掌打在了自己身上。随着一阵剧痛,他偏头吐出了一口污血。这一掌他没有留力气,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让自己疼而已。
他这么多年都是这样坚信的:只要身上足够痛,心里的痛就可以忽略了。
他被掌风掀乱的衣襟里,透出了满身的伤痕。
新的,旧的,用刀割的,用内力震的。
楚隐尘缓缓站了起来,随意抹掉嘴角血污,朝师尊飞升的方向拜了拜:师尊,对不起,徒儿又没控制好自己。
缓缓深吸一口气,楚隐尘整理好情绪,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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