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寂静。
一瞬间那抹红芒被人拦下了，白玉剑柄上红缨还在舞动，少年踩在竹凳上，微眯着眼。
“阎罗殿的人？”红缨荡得轻易，随少年衣摆浮沉，他昂起头，“君红缨怎么不来？邪魔外道，早听说你们出手阴损。”
被弹开的身形及时站住，一张青色面具隐约藏在黑色兜帽里，双手按在收在腰胯上的刀，抬头看来，竟能知晓王上的名字，再看这少年的装束，他不确定地问：“顾长风？”
竟有人知晓他的名字，少年一时间喜不自胜，抬手拢了拢束发，开口大笑：“哈哈，你很不错，认得小爷。”
那笑声随着剑光闪动，不见了踪迹，黑色的身影不过是在昏黄不定的小驿馆里出现了几个错身，只听见乒乓骤响，玉剑抬起便是密密麻麻的气旋炸开。
“认得小爷还不快滚，在这里与我短兵相见？”顾长风双手浸汗再顾不得说笑，怒斥那阎罗殿人。
他抬手半空划了一剑，阎罗殿那人在半空被划开了一道口子，红色蔓延。
这一段发生之时，云顶宫数人便几欲拔剑，却看见身后圣女一个踉跄，再顾不得身前，几人上前搀扶。
那圣女坐在一侧，双手微颤着倒了杯茶，却再没有抬起来的力气了。
“圣女？”有人在一旁请示出手，看来对那阎罗殿人已生不满。
“站着。”她轻声回他。
“可是……”那人欲言，又被当即呵断。
“站着！”
这时间里顾长风已然占了上风，脚下鲜血淋漓，抬头看了踉跄的人一眼，嘴里骂了句憨货，又提剑上去。
火光乍现，黑影破了白光，一道道凌冽的剑纹割碎了白衣袖袍，那阎罗殿之人还未停手，一声爆响，踏着影子提刀再斩。
一时间竟然是反了过来，经验丰富的杀手像匹闻血的饿狼，刀刀砍在顾长风的命门。
顾长风亦是猝不及防地闪躲，还是身上处处受击。好在身穿灵鲤甲，那些狠辣地招式打在他身上，伤势却显得细微难察。
当他稳住身形看过去时，方才明白对方是用了些许的手段，不由得一声啐骂。
那人的刀法猛地紧促起来，像骤然的暴雨，他举剑再不能抵，踉跄着一步步后挪，劈砍在玉剑上急促炸裂，直到那刀法诡异上挑，挑飞了他手中的剑。
又是一刀欲劈头砍下。
黑色掩埋了争斗，刀口偏在来一旁。
那刀终没有落下，是被一抹飞起的墨弹开了，那人拿刀的手被震得抖了抖，再抬头看时，对面多了一人，手里拿着泼墨的毛笔。
“阎罗殿的影？”顾凉川开口道，言语轻慢却是不容置疑。
被叫做影的阎罗殿杀手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有些迟疑地退了几步，艰难又不敢开口，话挤在嘴边，“顾……顾凉川？”
这个名字突然就在这凝重的气氛中炸响，无声驿站里开始喧嚷着，侠也好，贼人也好都在低声交谈。
一角坐下的圣女茶杯“乒”的一声掉在了桌上，她反应极大，侧身而起，白纱被她大幅的动作摇晃着。
“就是他。”听得细不可闻的一声，她自言自语着。
那是两年前的深山老林。
身无分文，衣着破烂且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姑娘被人掳了去，本以为是身穿山林当压寨夫人，却不曾想成了祭祀山神的口粮。
幸而那天他踩着七彩云霞，手中千万霞光铺天盖下，杀了众多山匪，救了她这个弱女子……中其中一个。
那些救下的都是山下有家之人，而她在这莫名的世界哪里有家呢，于是她厚着脸皮上了卷轴。
枯黄的卷轴载着两个人腾飞在天穹云顶之上。
顾凉川实在头大，不该救了这烦人的女子。
“你叫什么呀，上仙。”女子又在问。
“烦死了，第几遍了，顾凉川。”绘图的手颤抖着。
“那你问我叫什么。”女子坐正，扯着他的袖袍。
绘图的手终于把笔放回了笔筒，顾凉川阴沉着脸看向她，“是不是我问过了，就没有问题了？”
“嗯嗯。”女子说，拽的衣袖更紧了。
这女子形象实在是和他见过的姑娘相差甚远，为了些许的宁静，顾凉川便是问了。
“许安若。”她回答。
顾凉川嗯一声表示知道了，然后又要拿出那支笔。
“那……”看到他冷脸瞪她，许安若吐了吐舌头，“你为什么叫凉川呀。”
“在凉川生。”他回。
“好随意呀。”许安若说，却是又被瞪了一眼。
她眼里有几分期许。
顾凉川恍然觉得自己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了，“那你呢？”
“许我安若此！”她很是兴奋，指了指天边的云雾，说着莫名其妙的故事与人，顾凉川觉得自己问多了……不如一开始就那么沉默着。
天空一束影，两人而坐，女子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时间回到现在，那个被自己放走的大佬就这么回来了，眼前这般景象竟还是因为自己，圣女心里一阵欢喜，推开拦着自己的白衣卫，走到了前方。
“你来救我了，夫君。”现场正对峙着，突然那捉摸不透的圣女此时却做了莫名其妙的举动。
“连你也来了……”影君还陷入在震惊中，侧目看着带着面纱的圣女，“王上失策了，这名不经传的圣女却是你的夫人。”
顾长风瞳孔放大，盯着圣女看了许久。
“那女人杀她做什么？”顾凉川皱着眉头瞥了她一眼，抬头问道。
“抽骨煅剑。”影君倒是知无不言。
一旁的顾长风吸的一口凉气，破口骂了起来:“毒妇，那女人如此行径有辱师门，若是今日我兄弟二人不在，怕不是明日师公杀上你那破殿。”
影君嗤笑一声，抱剑后退半步，“阎罗殿失手了便不追了，给王上一分薄面，请先生不再为难。”
说完欲走，“慢着。”顾凉川扑打着灰尘，拢了拢衣袖。
面具之下有汗淌下。
却听得身后一句：“愿她开心。”
影君回了声知道了，逃也似的走了。
影君走了，圣女还在，偏头便是看到满眼桃花，那圣女摘了白纱，轻声笑着，上前扯着顾凉川的衣袖，拉他过去。
“你到底是谁？”扪心自问，顾凉川不认得这么一位姑娘，这般行径的女子，他放在心上的只那么一位，而那位此时该在老师的山门中。
“我呀！”许安若以为他记得却不认，一字一句急迫地拉扯，“我知道当时我太吵闹，可你该是记得我才对，你还差点把我踹下卷轴去！”
突然有那么一幕冲击了他：
“恩公，你是不是山门大弟子，一剑下天山？”
“不回答我当你认了啊，你那山门可管束儿女私情，你可有道侣啊？”
“你不说话我就知道了，一定是因为平时就黑着脸没人要，但现在不要紧，姑娘我愿以身相许。”
“哎！你干嘛，这么多……”许姑娘环视一周，云雾缭绕，偶有一只鹤飞过，“这么多仙鹤看着呢……”
“我踹你下去你信么？”她看见顾凉川咬紧牙关，那眸子里满是杀人未遂的遗憾。
不知道那卷轴飞了多久，她听见他说：“下去。”
便是抛给她一袋金铁，将她扔在了一座古幽的城……
“该是记得了？！”思绪闪回，往事历历在目，那女子的笑颜仿佛长在了眼前。
她这般脆生生的模样，娟丽的面容，抬着眉眼看他，两手夸张的比着那日的相遇。
“你是那恬躁的姑娘？”顾凉川猜测着问，他有些不愿去想，“青州那位？”
“我可不是什么青州的姑娘……”许安若心里有股气，“你扔我下去的。”
“哟！”清了驿站场子的顾二公子挤过了白衣侍卫，听见了那句青州姑娘，“怪不得不许我帮着问亲，原来青州就有一位。”
“不许胡说。”顾凉川抬头瞪了一眼，又十分确定地看着许安若，说道“你不是圣女。”
“我当然不是，阿绣才是。”回答的干脆，许安若回望他，没有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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